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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福宁殿暖阁里,赵祯认真地看着梁丰的来信。好久没接着他的信了,有一种兴奋和喜悦交织。
信里没什么特别的言语,只不过把王德用的奏本描述,说得更详尽一些罢了。历数了石敬瑭之后,大宋开国以来所经历的各次外战之败北大概,直接点明,目前大宋无险可守,无关可扼,对党项用兵,绝非区区一城一地之争夺,而是必须要提高到国家安全的高度战略上来。现在赵元昊父子既向大宋称臣,又对北辽俯首,这是首鼠两端的作法。 ..
但是北辽此时正在国力上升阶段,战斗力又强,他们是惹不起的,党项本穷,要想过rì子,咱们大宋就是他们眼中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吃了也是白吃,白吃谁不吃?
要避免这种被动局面,尤其是万一哪天同北辽不合,难保双方不勾结起来夹击大宋,到时候左支右拙,不是难堪的问题,而是存亡的关系。
因此,为大宋基业计。还请官家果断出手。同太后备陈因果。朝廷速作决断,切莫坐失良机。 ..
今天的当值是阎文应,他小心翼翼看着官家皱着眉头的神情,这表情最近越来越多,可见其心烦事真的不少。不知这个梁玉田又出了什么难题,让官家如此费心。
“唉!”赵祯长叹一声,望向白纸糊得厚厚的窗户。
赵祯忽然发现自己是在自言自语,不免有些萧索起来。回头看看阎文应说道:“梁丰私信给朕,痛陈厉害,要朕与太后陈说,同意出兵呢。”
短短一两年时间,阎文应已经是赵祯除了李石彬外,第二个宫里绝对信任的人,超过了张景宗。才有此一问。
阎文应细声道:“官家且仔细些,前几rì与太后论此,太后不是已经有些不愉了么?奴婢斗胆进言,何必再碰这钉子呢?”
“梁丰第一次如此慎重开口求朕。岂能寒了他心?朕很对不起他,再碰钉子。也得去说说。”赵祯摇摇头,有些愧疚道。
第二rì早朝,最近像火山爆发一样的寇准又出手了,抽出一本奏章道:“太后、官家,昨rì接八百里加急,永兴军军巡使梁丰具本上奏,恳请朝廷发兵,阻止党项赵德明父子相残,生灵涂炭,以显上国之威,以绝池鱼之患!”
说完便递了上去。
刘娥不置可否接了本子来看。她也很为难,虽然听了夏竦的话,下诏不许永兴军出兵,但也深知这是个大好机会,白白放过十分可惜。因此对梁丰的奏本倒不是十分反感。
鲁宗道为了这事,已经基本和寇准宣布决裂,此时已再不容情,说道:“朝廷已下了决断,这个梁丰到底要做甚?这一两年来,他闹得事还不多么?为官为政,不看大局,只瞧着一隅之私放肆胡言,不堪大用!”
“鲁相高明,请问大局是什么?我西北土地每每被党项蚕食鲸吞,防线后撤有年矣,果真次次都是因为大局而退缩么?如今机会难逢,西北将士军心可用,正是一举光复旧地,重振国威之时,鲁相却一味退缩裹足,不知你的大局在哪里?”寇准冷冷道。
鲁宗道噎了一下,马上恢复正常,毕竟这主意不是他拍的板,自己的心理负担不重,反倒是太后压力山大。他心里暗暗高兴,寇准骂自己越狠,太后的面皮便会越加难看,寇老西这是在隔山打牛而不自知啊。呵呵,索xìng再逗逗这老家伙,让他跟太后一拍两散那就完美了。
想毕,宰相度量地笑笑道:“莱公三朝老臣,国之柱石,又为国立过大功,自然底气十足、说得有理。抑且深得军心,众望所归,文臣们不懂大局,武将们个个奋勇,要跟随莱公收复故土。如此,下官也不好多言了,且恭候佳音!”说完退到一旁,白眼看天。
拿主意,下诏书的刘娥坐在帘子后面,脸sè沉了下来。看着东西两府斗嘴。听到鲁宗道说“武将奋勇”时,心情果然糟糕之极,马上联想到当年寇准挟持先帝澶渊之盟,身穿黄袍醉酒过市,军令如山无人敢违的往事。
寇准仍不自知,鄙视道:“鲁相今天说话语气如此酸溜溜地好笑煞人。既然自知不懂大局,何必多言?臣伏请太后早做决断,莫为迂见相左右,痛失良机!”
刘娥勃然大怒,心道你这是说鲁宗道还是说哀家呢?诏书是我下的,难道我便是不懂大局?正要驳斥寇准,旁边赵祯忽然开口道:“母后,儿臣有一言想说。”
刘娥被岔了一下,转头对赵祯道:“官家请言。”
“彼时内乱,机会难得,让将士们试一试恐怕也好。天与不取,反遭其咎。万一党项内乱不堪,北辽乘机南下取之。咱们岂不更陷北朝包围之中?那时恐怕我朝更危矣!”
“官家这番见识,是谁说的话?”刘娥反应极快,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见解能出自赵祯原创。
赵祯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是梁丰私信儿臣,儿臣亦以为有理。”
赵祯话才说完,立刻感到帘后两道冷冷的目光直逼过来。马上悚然反应,自己犯了大错。
刘娥此时对梁丰的反感到了极点。既然已经上了奏本,还要私下写信给官家,明显就是对掌权之人的极不信任。上次报纸风波,已经让刘娥震怒,这回又玩这种把戏,哼哼,果然是官家的好班底啊。动不动就可以写私信,这回是说边事,以前说过些什么?有没有教唆官家夺权呢?大大地可能!
想到这里,老太太进一步地引申联想,假若表面上是为了边事,或许有深层的原因吧?官家此时站出来表示对军队的支持,若真让他们打这一仗,那今后军队的立场可就明朗了,自己岂不是要被赵祯逐渐取而代之么?
赵祯沉默良久,听到帘后淡淡的声音道:“朝廷诏书已下,岂可朝令夕改?勿用议了,退朝吧。”
梁丰和赵祯这一次都过于天真了,梁丰以为如果能通过赵祯之口说出意见,刘娥再胆小也应该重视一下。所以才写信求援。却忘记自己几次三番已经触及了刘娥的底线,用这种敲边鼓的方式去劝谏,其实在对方眼里,等于就是要挟!
赵祯又太老实,以为可以乘机给梁丰加分的,话出口了才知道,其实做成了减法。
当他闷闷地回到宫里,才喘口气的功夫,阎文应匆匆跑来秘密禀报:“太后降旨,梁丰不遵朝廷诏书,罔顾大局,恣言干政,除承议郎、永兴军军巡使职,改奉议郎、永兴军团练副使。已交政事堂背书用印,吏部发公文了。”降了梁丰一级,实职变成了从八品。
赵祯忽然站起,心中大急。就为了自己一句话么?二话不说,拔腿就朝慈宁殿走去,要找大娘娘讨个说法。
阎文应赶紧上前跪下阻拦道:“官家哪里去?”
“朕找大娘娘,不准便罢了,何必拿梁丰撒气?”语气中满是委屈和愤怒。
“官家息怒三思,这么做恐怕是火上浇油,去不得啊!”
“为何去不得?话是朕说的,大娘娘训朕好了,干梁丰何事?他为了朕好,反而受此委屈,朕再不去说话,对得起他么?!”
“官家固然对梁探花眷宠,可真要去了,太后岂不更加恼怒梁探花?那时就更对不起他了!”阎文应急道。
赵祯的脚步顿住,胸中一股愤怒和无力,发愣半晌,转身慢慢回了暖阁,终于忍耐不住,咣当一声,踢翻了一座香炉。
消息传到延州,领了旨的梁丰站在德胜楼头,凭栏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里从没有过的愤怒和失望。他不是为了自己被降职,而是从心底里切齿这个北宋朝廷的无能与懦弱。自己好容易一番心血换来的大好时机,就如此被那些无知无能的文臣们白白浪费掉。
此时兴州赵德明已经非常吃紧,赵元昊步步紧逼,如果没有意外,攻下兴州打进皇宫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党项有消息传来,赵德明的老二和老三成遇和成嵬分别调集自己所掌的甘肃军和保泰军阻击赵元昊,已经被杀得大败。现在赵元昊的实力大大强过了父亲赵德明。
梁丰手里紧紧握着酒杯,口里喃喃说道:“赵元昊,赵元昊!嘿嘿,真的天要成全你么?”
雪里梅款款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酒杯接过道:“已经冷了,带我重新给你温一下。”
梁丰恍如未闻,转头看着雪里梅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哼,怎么做?撒泼打滚,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他们理亏,成不了事,也要出一口恶气。一个破官儿罢了,不当便不当,没得受这股子鸟气!”雪里梅不屑地道。大宋不杀文官,顶多就是罢官夺职,犯了重罪才流放。是以这娘们儿底气颇足。
梁丰眼睛一亮,真的,老子怎么没想到呢。
二话不说,连篇累牍一封长信发到了封丘和尚仲殊的手里,末尾恶狠狠道:“发,拼着这次报纸被查禁,老子丢官流放,也要发!”(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