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请客,谁敢不来?但也只是例行酒筵,实在没什么出奇的,当晚无非不过就是众人谀辞如潮,称颂梁县尊尚素抱朴,清廉爱民,不摆鲜花、不封路阻碍交通,不给群众添麻烦搞迎来送往那一套。梁县尊笑眯眯地全部笑纳,和众人一一碰杯,同每个人都聊了几句,好生勉励大家要胸怀朝廷家国,勇担社会重任,努力造福桑梓等等。
只有赵宝成过来敬酒时,梁丰笑说自己不日便要去他的老家赵岗走走看看。赵宝成急忙表示全乡人民欢迎县尊大人下基层同群众打成一片,并要组织队伍夹道迎候。
梁丰急忙阻拦他说自己是去验尸,夹道欢迎怕不合适。赵宝成只好一脸尴尬连声是是是退了下去。
这一夜梁丰又吃得疯疯癫癫回了内宅,小嫦跟程程早有准备,再也不同他客气,将这厮铺盖全都搬到书房,让他自娱自乐去。
岂料梁县太爷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头一夜食髓知味,今晚怎可白白放过?何况明日程程就要回家,虽说小别,却也很舍不得。于是挨到三更,观察到全院丫头都已熟睡,便偷偷摸到房门边敲门,小嫦睡觉惊醒些,问道是谁,这厮说半夜背痒得紧,抓挠不着,要来寻那“不求人”一用。
小嫦娘子半信半疑。又怕夫君真的难过,只得取了物事,门开一缝递将出来,这厮却瞅准机会一下子夺门而入,顺手重重把门栓上。只听里面接连娇呼两声,又被他成功占领。
第二日依旧起来,冯程程再没了昨夜先是害羞后来疯狂的精神,梳洗完毕。命扫琴和顾棋还有彩云收拾行李,便要回家。只是眼泪汪汪好生不舍,自从嫁给梁丰,几乎便没分别过,感情也越来越是蜜里调油。如今一去经月,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嫦见状,急忙表示自己愿先回家,下月再来。她却又不肯同姐姐争风,死命推辞。
梁丰虽说也挺舍不得这小妮子。奈何还要顾忌月旦风评,只好万般怜爱地与她温存一通后,亲自低调送到城门外。千万叮嘱钱孝仪好生照顾小师娘,又多把了吏部四名差役的赏银,交办稳妥才放心。
待返回县衙,早有秦邦业过来上班,三人班子现在还缺一人,两个便商商量量处理县务。好在此时已经夏末,一不忙春耕生产,二不忙防汛抗旱,钱粮税务自有各房正常运转。梁丰只是专心学习处理庶务,倒也张弛有道劳逸结合,既不枯燥也不劳累。
过了两三天,眼看再也赖不掉了,便请了秦邦业过来道:“县尉。那日赵大成家过来喊冤,我已亲口答应再去察看一番,给他家最后一个念想。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想他家就如此白白把那赵守财尸首摆着不落土,也不是个事。你看咱们一同走上一遭如何?”
“县尊有命。敢不遵从?只是你身份贵重,这等腌舎事体,下官前去便是,已算给足了他家面子。县尊就不须去了吧?”秦邦业说道。
“不不不,去还是要去的,哪能食言而肥?我也想去下乡走走看看,好歹也了解些风土人情。这样吧,便烦你唤上房二和仵作,带几个人,咱们明日便去把此事了结吧。”
秦邦业也不过是略劝一劝而已,便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两顶官轿一前一后,又有鸣锣开道,衙役护卫,还算浩浩荡荡就朝赵岗而去。
此时赵岗早有人跑去打前站报了信的,里正兼族长赵业成已去告知了赵宝成家,因他家是第一大户,自然要陪着迎接太爷。
堪堪走到午时,仪仗便已来到赵岗村口,远远就是赵业成领着一伙乡亲等候,梁丰闻信吩咐落轿,步行过去。赵业成带领大家行礼,梁丰一眼看去,原来那赵大成家一家子也都在场。
“大家不必多礼,都起身吧。本县此番来,是应了你乡的赵大成家喊冤,为他儿子死亡一事,今日专来看看,再验一回尸体。众位乡亲不须再如此。”说完环顾一下,又转头对赵大成家说道:“赵大成,你家可准备好了?”
赵大成此时再有千不甘,万不愿,也退后不了,只是想到自家儿子又要验一回尸体,不禁又流泪道:“回太爷话,已经准备好了。”说完还狠狠看了赵宝成一眼。赵宝成好生尴尬,前些时日都是住在县里,因为梁丰说要来,这才回老家候着。原先的族兄弟反目成仇,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也好生不安。只好闷着不说话。
梁丰一不喝茶,二不歇脚,当即说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这就过去看看,不要耽误了时间。”说罢就叫赵大成带路,自己领头走去。
于是秦邦业等又同着赵岗乡人一起跟着朝赵家走去。赵大成的老婆和儿媳陈氏也仅仅跟在后面。
来到赵大成家,只见一个场屋上立着几间低矮茅舍,果然贫穷的很。正房之中便是赵守财躺着的一口薄板棺材,点些香蜡在灵前摆着,屋里破败,确实有几分凄凉之意。
梁丰等也不进屋,只叫几个力大汉子将棺材抬到院子里放了,命仵作上前先行祭奠后开棺。这时赵家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乡邻们。
只见仵作念念有词,抓几把米往天空撒了,又烧些纸钱,祝告了亡灵,房二便带着几个衙役上前,将棺材楔子拔松,吱呀一声,盖子揭开。
仵作将诸般器具准备好后,戴上厚布手套,身穿蓝色围裙,走到棺材前面,叫找家人过来候着,然后又大声叫道:“请太爷验看。”这是规矩,表示县太爷亲临第一线查验尸体,铁证如山。
其实梁丰早就心生膈应,但已经答应了的,怎好推辞。这时众目睽睽之下,只好整整衣冠,缓步走到棺材前去查验。
刚才离得远,也没闻到什么气味,这时摒住呼吸来到那赵守财面前,只略略探头朝里面一望,赵守财经过半年的停尸,早已烂得面目全非,又有寿衣等物裹着,却还有许多腐肉尸水渗入棺材内石灰木炭之中。五官不成样子又凶恶又奇臭无比地呈现在梁丰面前。
老远众人正探着头要看县太爷怎生验尸法,谁知只听得“呃——”地一大声,县太爷梁丰捂着嘴巴扭头就跑,吓得众人赶紧闪开一条道路,梁大人径直跑到一棵树下扶着呕吐不止。后面人急忙跟随伺候,只听这厮又干呕了几声,嘴边稀稀拉拉吊着些腌舎物,恨声骂道:“兀那婆娘,害得我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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