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沉吟片刻,道:“很是。我适才就想这么多人闲着,总要想办法让他们都动起来才是!”又叹道:“将心比心,我们怕,她们也怕!能多保存一个人便多保存一个人吧。我看,就去凌波堂,那里宽绰。”当下先让人去通知世子妃等人过来团聚,又与许樱哥一起商量细节。
这里大计初定布置下去,便有各房各院的人前来报到。最先赶来的是宣侧妃母子,宣侧妃不明真相,一路哭哭啼啼地拉着张仪明的手进来,见着康王妃便哭诉道:“都说是宫里使人来拘大奶奶的,王妃虽是好心,总不能让一个人害了一大家子人,她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不为旁人想,也为自己的儿女多想想,这不是谁狠心,是命不好呢……”
张仪明人小却聪明,一听这话不对劲就忙着去扯宣侧妃的袖子。宣侧妃本待不理,因见华娘与舒娘相携进来,华娘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恨恨地瞪着自己,由不得心头一颤,收敛了几分,便换了个说法:“也不晓得小四可否安危?他又年轻,从前没经过这些事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抵挡得住这些天杀的贼人。他几个哥哥个个儿都是能征善战的。这是往哪里去了?难道都不管咱们了么?”
张仪明再听这话,换来换去都是讨人嫌的话,气得绿了一张小脸,噘起嘴道:“侧妃说的什么话,几个哥哥哪里去了?总不是白吃饭去了,都是为了这个家,没人躲着享清福。我是太小,不然我也跟四哥一起杀敌去。”
宣侧妃一听顿时白了脸。死死拽住他道:“不许去,不许去!康王府又不是没人了。”
康王妃连和宣侧妃胡扯的心情都没有,只骂道:“闭嘴!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小孩子懂事,听风就是雨。下去,我不想看到你。”又吩咐张仪明:“小五,你是个懂事的,看好她。”
张仪明赶紧劝了宣侧妃两句,又过去同华娘赔礼,他是长辈,华娘不好不理。只得板着脸回了一礼便侧过脸不理。宣侧妃张口便要人家亲娘人命,做儿女的怎么生气也不为过。张仪明也没法子,因见张幼然气喘吁吁地奔进来,便请张幼然帮忙把还在哭泣的宣侧妃给生拉硬扯地拖了下去。接着王氏带了张仪先的两个姬妾同敏娘、两个庶子进来,并不追根问底打探是怎么一回事,先就让敏娘同华娘几个做了一处,问道:“大嫂呢?”
许樱哥道:“大嫂住得远些,想是要慢些儿的。”因听见外头有人进来。忙道:“只怕正是呢。”却听曲嬷嬷道:“是四奶奶来了。还有春姨娘也来了。”
康王妃厌恶地道:“把她抬到宣侧妃那里去。”这是专指冯宝儿的,顿了顿才又道:“春姨娘另外安排间安静些的屋子,无事不要打扰她。”
许樱哥与王氏听说冯宝儿是给抬进来的。不由对视一眼,都想着冯宝儿这几日虽则闹腾得欢实,但这关键时刻就不该作了,否则实在不智。因想着事有蹊跷,只怕是真的不妥,少不得问了声:“可是四弟妹不见好转?”
康王妃不语,秋实轻声解释道:“四奶奶小产了,就是早前捉内贼的时候。大总管奉命去拿冯家的人,四奶奶不许,所以……”事情刚发生不久,又是夜里,更兼着情况特殊,故而只有康王妃知晓此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冯宝儿的性格是这样,又不知情由,想也是不肯吃亏的多。但到底流产是女人的惨事,这事儿大家都不好多说,许樱哥便轻声问王氏:“大嫂那边也是如此,二嫂那边可有?”
王氏摇头:“你二哥常年不在家,我又不爱热闹,人都是有数的那么几个,能有什么?你那里呢?”
许樱哥轻声道:“没有。”她那里就更简单了,除了康王妃配的人手以外就是她带过来的绿翡等人,什么内奸会找上她那里?因见这边事了,王氏几个也大略知道了事情起因,便同康王妃道:“母妃,想来该集中的人手也集中得差不多了,儿媳去看一看。”
康王妃有些不忍不放心,但安定后宅乃是大事,倘若世子妃李氏娘家没出事,这样的事情当仁不让便该李氏去做,推脱不得。若自己开口,次媳王氏也不会有任何怨言,都要尽心尽力去做,但王氏稳重有余,却无许樱哥精明狡猾,不甚适合。既然许樱哥主动请缨,也只有让她去,便吩咐道:“那你小心着些,我多使两个人跟着你,看到不对劲就先保命。可记得了?”
许樱哥点头笑道:“我腿长跑得快,又最是怕死,母妃就放心好了。”
王氏不好意思自己闲着,便道:“我去看看厨房那边。”
许樱哥笑道:“我去就可,二嫂还是留在这里伺奉母妃,老老小小的都要靠着你了。”
却听外头嘈杂起来,接着有人进来道:“侧妃与四奶奶吵起来了,侧妃让把四奶奶搬出去,坚决不与四奶奶一处。”
康王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正要叫人把这不省心的姨甥二人都给拾掇得远些,以便眼不见心不烦,就又听人进来道:“王妃,后角门那边被攻破了,挨着的几间房子走了水,正灭火呢就有一股贼人杀了进来,四爷让小人来同王妃说,他已经又给这边加派了人手,要不了多久就当能肃清的。”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王氏与许樱哥忙扶了康王妃出去瞧,果见西边后角门的方向火光冲天,虽则隔得远听不见厮杀声,但那浓烟与冲天的火光已足够让人心惊。康王妃不由大急:“怎么还不见你们大嫂?!”
正说着,就见世子妃抱着幼子,由黄嬷嬷和尹氏等人簇拥着快步赶了进来,身旁还带着七岁的庶子张昭,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孩子害怕,跑不见了,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康王妃见她短短几日光景便形容枯槁,到了这时候也还能顾着庶子庶女,由不得叹息一声,柔声道:“不打紧,来了就好,里头去歇着。”
忽听有人冷冷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已到了这个地步还什么都瞒着吧。是死路是活路,总要说一说才是,做鬼也当做个明白鬼。”却是冯宝儿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众人,灯光映照着她青白的脸,未显得娇弱可怜,反倒显得有几分狰狞。
康王妃本就厌恶极了她同冯家,又见其无礼,便皱眉转身只当不曾瞧见她。许樱哥与王氏更是没话可以回答她,便也装聋作哑。
曲嬷嬷察言观色,又见其落魄,想着冯家如此可恶,此番若是事成,这冯宝儿便是那地里的泥,想怎么踩就能怎么踩;便是不成,那就有仇要趁早了。少不得狐假虎威一回:“四奶奶,听老奴一句劝,您才刚小产,不好出来吹风和劳累的。”见冯宝儿冷冰冰的,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又道:“说实话,没谁家的媳妇见了婆婆长嫂不行礼不问安,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
冯宝儿冷笑着看向许樱哥同默默往里走的世子妃李氏,讥讽道:“我是不如有些人脸皮那般厚,家教更是好,都这样了还有脸站在这里装什么名门淑女,无辜可怜,四处讨好。你们不留情面,先诬陷我冯家的人是贼,又夺走了我腹中孩儿性命,本就是想要我的命,还想要我对你们毕恭毕敬?天底下可有这样的事?”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若是有准备的举事不会是这样的光景,这人都杀进来了,却只靠张仪端一个人领着王府侍卫与亲军在那里苦苦支撑,丝毫不见其他府邸帮衬,只能说明康王府真是孤立无援并要倒霉了。康王妃等还这样苦苦瞒着藏着撑着,真正可笑。
康王妃听她说得难听,被气得够呛,再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忍不住怒斥道:“放肆!你只当你是冯家的女儿却忘了自己也是康王府的媳妇!有孕却不爱惜自己,日日诅咒自己的孩儿不好了,可见过你这样当娘的?你也配?把她带下去,不要再叫我看见!”
有人去拉冯宝儿,冯宝儿用力一挥手,怒道:“下贱东西,别碰我!”有心想要趁机决裂要一纸休书,看看被火光照得发红的天际始终是不敢开口,一恐把众人激怒得太过趁机害了自己性命,二恐自己独身一人出去身首异处。便自行扶着墙入了房中,把门用力关上,独坐盘算该怎么脱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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