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可没打算啥事也不干,就在这儿做着卖脚踏缫车哎—”她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可不想在这里就止住了脚步。 ~况且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把这趟货卖掉,还得及早赶回去。
“那咋照?丫头,缫车不比那豆杂粮,卖一台能挣很多钱。再过不久,等人家晓得这缫车的好儿,准得排着队的上这儿来买,到那个时候你还不得挣个盆满钵满……”
“可我真的不想······哎?师父,你看这样可照?”甄肥肥脑一动。“我们请孙师傅帮着多做些脚踏缫车出来,做好了就放个你这儿,一切都由你做主,谁要是想买了你就卖给他们······”
“丫头,那是你的东西,哪能都由着别人做主?”席春香吃惊地喊。这东西以后还指不定能得多大的好,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别人,是她太视钱财如粪土呢还是太糊涂?
“嗨!什么我的东西,也就白捡了便宜,瞎猫碰着死耗。再说我这么做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哦——”甄肥肥贼贼地眨了眨眼。
“哦,还私心?跟我讲讲,你有么嘛私心?”
“你想啊,我家还在马回村,离这儿远,家里又不能长期离人,自然不能在这儿做长久买卖。可是师父不一样,凭你对缫车和缫丝的了解,怕是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了。那些卖家看着你在这儿坐镇,不看我们的车就先信上个八分了。
而且你这儿场是现成的·我来的时候瞧了两眼,就那前头的一排屋别说堆上个三四十台,就算是堆上个百八十台怕都不是什么问题。这又替我省下了一大笔,免了不少的麻烦。师父,你看到了吧,我的私心可不小——”
“嘿!你这鬼丫头,你这小心里早就算计上我了是吧?”
“哪有……”
“那我可跟你说好,车放个我这儿让我帮你卖行,但我可不能白占你这便宜·卖的钱归你——”
“得了,咱俩个也别为这事扯了。 ~干脆五五分,卖了钱咱们一人一半!”甄肥肥爽快的甩甩手。本来就没派着赚这钱,临时想了个东西,就又多一条财路,已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又何必掉到钱眼里去?
“五五分?”席春香有点动容。
她只是把车放个我这儿,让我帮她卖一下,就愿意跟我五五分?
这孩该说她是心太好还是根本就不会做生意?要知道心太软在这一行可是走不远的呀!遇到什么心狠的,会被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师父也觉着少了?也是·我把事儿往这一丢,只用张着手等钱砸过来啥事不用费心。可师父就不行了,接下来的事都得由你操心,还不知要受多少的累!拿这么点的确是少了·`····”
甄肥肥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她太傻,也不是因为她不了解她提出的脚踏缫车到底有多大的意义——没有她画的图,还谈什么生意。
只是她更清楚,光有个图样是不够的,接下来一系列要忙活的东西也不知还有多少。她在苏京没钱没空没个地儿的,想要做那么大的缫车生意谈何容易?
再说这个场,没有屋堆车·总不能就摆个大街上吧?进那么多的货,没个人照应,也让人放不下心不是?
席春香这里人多·光下人前前后后就不下于十多个。这些人虽然一大部分都是在这里帮工的,但他们身强力壮,保点货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席春香的性沉稳,处理事情老道,在很多事上的确比她强太多。
她是个好动的人,要是让她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街上,坐在小凳上晒太阳·仲懒腰·等着别人上来买车……不出三天,她准得急出病来不可!
所以说·她给席春香的比起她将为她做的,实在不能说多!
“丫头啊·你到底晓得我在说什么,你自个儿在说什么不唉?”席春香头都开始痛了。“五五分?做多大的点事儿就给人家这么多?你自己不要留点钱过日啊,好处全给别人了,你就······”
“嘿嘿,师父,咱俩谁都甭扯了,就这样、就这样啊!我也不嫌多,你也别嫌少,就这样···…我去看看饭好了没,一天多了,肚早就饿得呱呱叫了——”还没说完,甄肥肥就跑得没影了,留下席春香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奈地摇头、失笑。
吃完饭,一行人全部都在为缫丝忙活了。
甄肥肥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那缫丝的忙乱景象!以水夫人席春香为主,二娘、三娘、四娘亲自在一旁帮衬,缫室中站了不少的人,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儿。
此情此景,甄肥肥不联想起明代科学家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中详细记载踊丝过程的描写:“凡茧滚沸时,以竹签拨动水面,丝绪自见······提绪入手,引入竹针眼,先绕星丁头(以竹棍做成,如香筒样),然后由送丝竿勾挂,以登大关车。断绝之时,寻绪丢上,不必绕接。其丝排匀不堆积者,全在送丝竿与磨木之上。”
时至今日,方才明白—很多东西你读得再多,记得再多,也比不上亲身体验一次让人映象深刻!
她看一百遍史书,背诵再多的缫丝方法,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会这么繁复的缫丝手法。书中记载毕竟只是大致的情况,恁是再详细也不可能兼顾实践中出现的每一种情况。
就比如说制丝用水与丝色的关系,以及操作时如何保证匀度等问题,若只是纸上谈兵,那么到你自个儿亲自上阵时就会束手束脚、满头大汗了······
今日她从席春香那儿了解到,大禹土丝分细丝、肥丝、粗丝三种,细丝包括中条份丝,用上等茧67粒和1117粒缫制。
肥丝用上、中等茧缫。粗丝用次等茧和双宫茧缫,用茧24-35粒为度。
省却了混茧,历经剥茧、选茧,煮茧、缫丝、复摇,再经过编丝、扎绞、秤丝、配光、打包、成件,并通过生丝检验,照标准按质分等,终于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将一袋袋白花花的茧变成了白韧的生丝——
老马家的茧种优良,又经老妇人悉心培育,最后又经巧手席春香亲自缫制,缫出来的丝明显可以称为上等丝了。
唯有那两袋经水浸透的湿茧,水夫人席春香和其他三位夫人商量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法。综合考量甄肥肥的建议,单独将它们列出来,缫成粗丝,另作计较。
第二天吃完早饭,甄肥肥和阿旺继续上路了。昨儿的那伙汉已经被甄肥肥给了赏钱遣回去了……
临行前莫离叫住了她,郑重的将怀中的一只小蚂蚱交给了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挺着小胸膛,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跟她说道:“今天起,见蚂蚱如见人,你有什么事尽可拿着这个小蚂蚱到苏京城楼黄巷去找我和我爹,我们父一定尽力——”
说完慎重的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迈着小正步离开了甄肥肥的视线。
甄肥肥傻呆呆地捏着手中的小蚂蚱,低头笑了——
这小家伙,说起话、走起路来十足的像个小大人。可是馁……甄肥肥看了看手中的小蚂蚱。
终究不过是个小屁孩!
只是——
他小小的身影,沐浴着初升的昭阳,隐隐的已有几分坚毅!
“呵呵呵——”阿旺不知何时出现在甄肥肥的身后,望着她手中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跳起来蹦到她头上的小蚂蚱,低低笑了。
“嘿嘿,那小家伙儿很有趣吧!”甄肥肥把小蚂蚱捉起来,放到阿旺眼前快速地一扬,然后很宝贝地揣进怀里,满足地拍了两拍。
阿旺很不以为然地蹭了蹭鼻,眼里泛滥着深沉的笑意和宠意——
“也就你拿那小草虫当个宝,放心,没人跟你抢!”
过了一会儿,甄肥肥下意识的又把手伸向了怀里,将那只小蚂蚱拎了出来——
“阿旺啊,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嗯嗯——”
“,你看它的眼睛,怎么是黑溜溜的?是拿墨点上去的,还是拿个小黑东西填进去的?”
“嗯唔唔唔······唔唔唔……”阿旺摆手。
“那这儿呢?你看,看见这个洞没有?”甄肥肥指了指蚂蚱尾巴根上一个用小手指尖抠出来的凹处。
“额——哎?”洞?什么洞?在哪儿,他怎么没看见?
阿旺向甄肥肥那边靠近了点儿,努力掠过她的肩膀看向她手指指向的那个地方。
“过来点······你看看····…看见了没……”甄肥肥侧过身。
“嘿嘿!阿旺,你说好不好笑……”
一阵微风拂来,吹起甄肥肥的一缕发丝,迎面吹到阿旺的脸上,送来一抹属于她独有的暗香……
“竟然是屁眼哎······”甄肥肥笑得快岔气了。陡然站好,将小蚂蚱高举过头顶,对着阳光眯着眼打量。
“阿旺,你说,这东西好看吗?”
阿旺痴痴地凝视着阳光下的女,望着她的身形在温暖的秋光里慢慢幻化成一个永存的剪影,愣愣地张开嘴—
“嚎嗯!嚎嗯——”好看!好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