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风很大,河面被风吹出一道道波纹,犹如一条条歪歪扭扭的蛇似的。 ~
甄肥肥不安地站在船头,眺望着深沉的夜色。伸出软糯团团的手掌,抓起一把粉屑。平摊向上,感受着风向,暗暗揣度和估量着天气的变化和走向。
船已经驶入了深水湾,晚来风急,船身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
夜风袭来,衣袂翻飞,甄肥肥独立船头,目中流露出隐隐的担忧。
薄袄加身,惊醒了失神的甄肥肥。
“额······阿旺啊······”甄肥肥拉紧肩膀上的薄袄,回头勉强对阿旺笑了笑。
阿旺慢吞吞地收回手轻轻走上前,肩并肩站在甄肥肥的旁边。
“啊啊——”你很担心吗?
“今晚有点不平静啊···…”甄肥肥长叹了口气,转首注意到阿旺刹那间怔忡的神色,连忙改口。
“不过依我刚才观察,风虽然大,但咱们船重,小心点还不至于出什么岔。而且我们应该相信掌篙的船夫,他是一个颇有经验的人,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会有法应对这种危机的。”
孙管家听说她要雇船,而且还要装货,便开始帮她留意起来。夜间行船载货,稍有疏忽就会人财两失。他在码头多年,处理码头大大小小的事务,认识的好船夫数不胜数。只要他一句话,帮他行船的优秀掌篙者也不知有多少。
而这次答应出船的就是号称掌篙三十年,一次也没有出过岔的船夫!
能够闯出这种名声的人绝不简单,也绝对值得别人尊敬和信任!
阿旺听甄肥肥这么一说,心中稍定。
“啊——额,哦哦——”既然这样,那就回船内休息,外面风
甄肥肥摇摇头。 ~
“我睡不着。”也不敢睡。“不过这道深水湾,我还不放心睡呀——”甄肥肥不知不觉就对阿旺说出了她心底里的顾虑和担忧。
阿旺微微一愣看了眼船头站得笔直的女,有些欣慰地闭了闭眼。
她一直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
对二老、对星星毛毛、对他一直都是如此!无论她自个儿在外面遭遇了多大的委屈,受了多少苦,她也从来没跟他们提过。家里人问起来也只说自己在外面挣了多少多少的钱,有多么鱼鱼得水、混得开。对于那些不开心、会让家人担心的事,她只字不提,从未说过一句。
他知道她孝顺,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不想别人为她操心,可他仍然止不住地难过。因为他心里清楚,若是她真的全身心地信赖他真心的想要与他共同应对,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最近,他发觉她真的慢慢变了。不仅愿意向他说出自己的心思,也愿意将自己真实的情绪展现在他面前,让予他知晓。
这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啊——啊啊啊——”那,我陪你等!
“谢谢你,阿旺——”甄肥肥目露感激,撇头对阿旺安然地微笑。
这个笑容不同于平时肆无忌惮、夸张恣意的笑就只是淡淡的、云淡风轻的,却真实地触动了阿旺的心田—
“……”阿旺摇首。
深深凝视着甄肥肥,柔煦地咧咧嘴角。
船舱外甄肥肥和阿旺并肩坐在地上,遥望着夜空中寥落的几颗星。
夜空中蒙上了一层阴影,船身不停地摇晃着,为这个深沉的夜色更增添了几许凄迷,静谧——
坐在船上和你一起看星星\凉风习习,夜色阑珊\你的眼神让我沉醉欲眠\真愿这样与你相伴到永远
默默地喜欢着你\静静地看着你\一颗心再也无法平静\眷恋你的我,思绪渐不平\静静地坐在一起,无需任何言语\月色凌空,丹心挚情融化每个夜色……
颠簸了整夜,一直等到破晓、等到天边鱼肚白船只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甄肥肥脑袋轻靠在阿旺的肩膀,披着阿旺脱下的薄袄,睡得香甜
阿旺一身单衣,直挺挺地侧坐着,尽可能地放松肩膀,让甄肥肥好睡得舒服点。
垂眸打量着睡得正熟的女阿旺不由好笑——
昨晚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绝对不会先睡,结果屁股还没做热就呼呼大睡的是哪个家伙?
阿旺难耐地扭了扭身体,悄悄伸展伸展腿,努力保持着肩膀的平稳,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醒她。
整整一夜,他的肩膀都没有什么活动,酸麻得早就没有知觉了!她要是再不起来,自个儿可真的撑不住了哟~~
阿旺心情看来很好,嘴角直哒哒收不住,串串的笑意拥挤着从嘴里蹦出。流淌在平静的河面,波光莹莹——
船一靠岸,甄肥肥就精神气十足的跳下船。嘱咐船家多等会儿,让阿旺在原地看着,说她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除了她,还跟着几个衣着褴褛的劳力。看他们的样,应该不是专门搬货的,而是在街上临时拉来的或是由人专门介绍过来的。
因为其中一个男人还牵了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那个男人很黑、很瘦,高高长长的像跟细竹竿。他的头发凌乱,脸上有几条细碎的伤疤,眼睛就像是一汪湖水,平静却闪烁着不同于常人般的光亮。
这抹光亮,在甄肥肥看来,竟奇异的暗含几分锐利!只有当这双眼睛扫向旁边牵着的儿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暖!
甄肥肥眯眼打量着走在最末的男人,回想着苏京惠誉斋友人于老板的话。听说这个男人叫莫可,早年丧妻,独自带着儿莫离生活。靠卖苦力为生,生活很艰难。此人素来沉默寡言,不喜与人结交,不过干活却很卖力,一个顶俩。
也就是因为这点,于老板才将那个人推荐给了甄肥肥。
这似乎已经成为甄肥肥的习惯——
总是想将赚钱的机会留给那些更需要工作更需要帮助的人!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但有这份心思,已经很难得了!
此时那俩父已经走上了船头,男人放开儿的手,让他在一旁等候。他的儿也遗传了他的性,寡言少语,但是从他对其父亲温顺恭谨的样来看,也不失一个乖巧的孩!
这真是一对奇怪的父!
甄肥肥忽然觉着很有趣。这俩父一样的性,静默醇厚,冷毅安然。一个恍如尘封百年的老酒,深邃隐忍;一个好似刚装坛准备送到酒窖珍藏的佳酿,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老成,又无法完全褪尽孩童的纯真和无邪!
这个父亲自个儿虽然浑身脏污,可他手中牵着的儿却不然,衣衫破旧却很干净。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个很不错的父亲。最起码对于他的儿,他是尽了不少的心的。
再看那个儿,不仅不似其他的孩一样黏着父亲,跟他们撒娇逗乐,反而有点冷淡。不吵不闹、安静得根本就不像一个孩。可是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追随着父亲的脚步,父亲走一步他自个儿就换一个方向来看——
他对自己的父亲有着多么深沉的依恋!
几个汉们已经动起来了,三下五除二的将船上的货搬到岸上。
阿旺轻松地扛着两袋货走了过来,来到甄肥肥的身边。
“啊啊——”阿旺指指岸上的货,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甭急,在路上,一会儿就过来了。”刚才离开的那会儿,自己去了趟惠誉斋。惠誉斋的老板于轻是她在苏京结交的朋友,也是棋逢对手的棋友。
他曾经向她数次挑战象棋均是败北而归,而这人天性豁达、心胸宽广。屡吃败仗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愈挫愈勇,经常上“爱屋及乌”与她对弈,两人也就是这样慢慢认识了起来。
于轻在苏京发迹已有十多年,再加上为人豪爽好,喜欢结交各种各样的人物,很有些人脉。甄肥肥回村之前,于轻就曾郑重告诉他,在苏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差人前往惠誉斋,跟他说一声就是。
果然,甄肥肥话一说完,就滴答滴答地由远及近驰来了四辆马车。三辆无顶,负责运货。一顶布置得较为精致,是坐人的。
船上的货搬运得差不多了,船舱里只余下两袋茧。莫可跟在最后,一手抓起一袋甩在背上。
河面与岸上有木板铺就的小路相连,工人们前后相继地踏在木板上,使年久失修的小路频遭重创、悄然断裂——
一个汉踩空,脚下不稳,身体朝着岸上的莫离撞去。
莫离年幼,事发之时又全无准备,在这样剧烈的冲撞下身体如同一只断了翼的风筝朝着水里栽去——
甄肥肥大惊失色,身体下意识地冲了出去。
男人见状,情急之下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两袋货,脚下一蹬飞身扑入水里,一个鲤鱼打挺,揽着儿上了岸——
众人惊呼。
甄肥肥冲了过去,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孩惊慌的小脸,见他没事一颗心才放下。
转首又望着自己漂浮在水面上的两袋茧,久久没有吱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