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罗夫斯基疯狂的向敌人倾泻着弹雨,但是该死的白军仿佛是杀不尽的小强一般,前仆后继疯狂的向前涌,随着他身边的战友逐渐倒下,他在心头生产了深深的无力感。
彼得罗夫斯基多么期望援军能早一点到来,哪怕没有援军,赵云霞能回来也好,他实在是独木难支,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噢,见鬼!你傻了吗?要相信你的同志!”
彼得罗夫斯基咒骂着自己,在这种令人崩溃的关头,他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既没有变得愤怒也没有感到害怕。他只做了一件事:摸出刺刀放在身体左侧,接着又摸出手枪和子弹。他的口袋里有四个弹夹和五十发零散子弹,他就死也得让敌人付出足够的代价。
不过彼得罗夫斯基显然忘记了,白军根本就不在乎死亡,他们不介意用人海战术将他淹死——只是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刚才还在向他狂射击,但冲过来的白军似乎完全忘记了他这个敌人。他们向潮水一样不要命的往前冲,但潮头的方向却不是对着他彼得罗夫斯基,不光是他,就连正在匆忙带着赵云霞和另外两个布尔什维克前来增援的罗科索夫斯基也没引起哪怕一点关注。
这些疯狂向前的白军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克舍辛斯卡娅宫另一侧的一幢建筑上,那里是食堂,确切的说应该是食堂后面的仓库。在刚才的炮击中,它不幸被击中,半边墙都塌了,透过破损的墙壁,可以看到成袋的面粉、成桶的牛奶、奶油。当然,这些东西对俄国北极熊吸引力还不算太大,真正吸引白军注意力的是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浓香的白酒!
被酒香所勾引的白军馋坏了,其中几个好酒如命的家伙在第一时间就直接转向,奔着酒就去了,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以错误的方式痛快的大喝一顿。
这一幕不光是惊呆了彼得罗夫斯基和罗科索夫斯基,一直在密切关注迂回分队情况的阿列克谢少校和谢普盖尼中尉都完全石化了,他们对舒丽金投去了鄙夷和不屑的眼神。如果是平时,面对阿列克谢和谢普盖尼的鄙视,舒丽金绝对是要让这两个家伙尝尝厉害的,可是现在,他真是羞刀难入鞘啊!
没办法,谁让带头转向的都是他带来的黑色百人团的团员,对于这帮地痞、流氓和小混混来说,消灭布尔什维克完全不如酒精那么有吸引力。而且这帮纪律性很差的家伙想当然的认为,咱们已经冲到了克舍辛斯卡娅宫,就已经算完成了任务,至于下面那些“痛打落水狗”的事儿,让想立功的人去做吧!
极其无厘头的一幕给了罗科索夫斯基和彼得罗夫斯基莫大的信心,他们迅速巩固了即将要崩溃的侧翼阵地,抓住机会朝敌人猛烈开火。原本就显得乱糟糟的白军立刻变得更加混乱起来,一些人停下来与布尔什维克交换子弹,另一些加快速度冲向已经近在咫尺的仓库,还有一些则干脆向着相反的方向乱跑,这些人完全失去控制了。
舒丽金对此却完全无能为力,就算想把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统统枪毙,他也够不着。而且正面的战斗牵扯了他绝大多数精力,如果没有他的法术支持,正面强攻的部队恐怕早就作鸟兽散了。
战斗又重新陷入了僵持,现在地情形与一开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仅仅只是那条“死亡线”向前移动到了更靠近街垒的位置。当白军试图冲破布尔什维克的防线时,从克舍辛斯卡娅宫猛烈弹的机枪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杀死了,让他们的尸体一个摞一个码在街垒前方。
面对这种困境,舒丽金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突破它,但他只能继续坚持,直到突破它或耗尽最后一点力量——白军战士也一样;如果他们不能做到这一点,舒丽金就要强迫他们做到。
“我们的人又溃退下来了。”阿列克谢少校无奈的说道。
“督战队。”
这是舒丽金的办法,古老,但总是很有效。阵地前的两排督战队仅仅只是把他们的步枪举起来,溃退的白军战士就明显放慢了他们的速度,接着慢慢停下来,最后又转过身冲向如同地狱一样的目标。他们重新冲锋,勇敢而绝望的从一排枪口转向另一排枪口,然后死掉。
“好极了,非常好。”密切关注着战斗的列宁自豪的说道,“资产阶 级的反动军队暴露出了他们丑恶的面目,当他们的战友在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面前无谓的送死时,他们却忙着灌猫尿。”他转过身对斯维尔德洛夫轻蔑的说道:“有组织无纪律,这就是我们的对手。”
斯维尔德洛夫没有吭声,静静的看着导师大人,他知道导师大人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列宁停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如果俄国落入这么一群败类的手里,那将是何等的悲哀!所以获得最后胜利的必然是我们!”
不过斯维尔德洛夫却没有导师大人这么乐观,这个时候就谈论胜利只能说是一种鼓舞士气的手段。没错,虽然敌人的行为十分不堪,也令人极其不齿,但是他们毕竟人多。而布尔什维克战士虽然英勇,但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谁都可以看出来,战士们都太累了,被噪音、伤亡、后坐力和不断冲上来的白军折磨得筋疲力尽,他们需要休息,需要一点时间喘气,更需要支援。
“第一机枪团什么时候能赶到?”这一点不光是斯维尔德洛夫看出来了,列宁也是心知肚明,“再联系他们!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斯维尔德洛夫叹了口气,刚才他已经联系过第一枪团了,斯大林亲口告诉他,从塔夫里彻宫通向克舍辛斯卡娅宫的路被惊慌失措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最快他们也需要半个钟头才能赶到。
列宁沉默了,很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请求增援,他忧心忡忡的问道:“我们的战士还能支持半个钟头吗?”。
斯维尔德洛夫看了看窗外,摇了摇头道:“以现在的形势看,很危险!”
对此,列宁除了沉默以外根本就无言以对,他政治智商非常了得,但是军事智商就很一般了。好在布尔什维克中不是没有军事天才,乘着战斗的间隙,罗科索夫斯基用报话机联系了格奥尔吉:
“格奥尔吉同志,我们应该充分利用pk机枪轻重两用的优势,灵活的布置阵位,哪里需要它就把它放在哪!并且告诉所有人,等一会儿,当战斗再次开始的时候,所有机枪、半自动步枪和冲锋枪全部保持沉默直到得到我的信号。”
“你打算……”
“停止射击会让敌人会以为我们没有子弹,或者子弹快用完了,他们会掉以轻心,然后就会傻乎乎的横冲直撞,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给他们一点惊喜。”
格奥尔吉想了想:“你的建议非常及时,就按你说的办……”
果不其然,在舒丽金又组织起新的攻势之后,他们行动完全符合罗科索夫斯基的预测——一旦阻挡白军前进的弹雨消失,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就会抛弃一切谨慎和小心,横冲直撞的跑出来。面对着布尔什维克的“沉默”,这群头脑简单的家伙想当然的认为敌人没弹药了。这让他们全都高兴了、兴奋了,觉得布尔什维克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可以任由他们宰割!
舒丽金满心欢喜的吼了出来:“我们要赢了!”
普通白军战士的看法与舒丽金没有太多区别,个个兴高采烈,只有一部分损失太大的指挥官目满脸沮丧——当然,还有憎恨,对布尔什维克也对舒丽金,在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滋长着,并且总有一天,它们会强烈的散发出来,以一种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式爆发出来。
舒丽金不知道他的手下正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他们心怀不满也不会在乎,他需要在乎一群灰色牲口的想法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而且当损失惨重的正面部队终于有机会突破敌人的防御时,他脑子已经被即将唾手可得的胜利所占据了,他现在更多的在考虑,该怎么残忍的处死列宁一干乱党,以及之后又该怎么对付罗将柯和苏维埃,直到激烈的枪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布尔什维克还有子弹?”他惊惧的问道。
阿列克谢少校摇了摇头,很无语的一指仓库方向,略带讥笑口吻的说道:“您的部下内讧了!”
“什么!!!”
舒丽金抬起头集中目力望去,果然,在仓库里的白军已经呈现出一种彻底的、无可名状的混乱。
这些白军就当着敌人的面,或者他们觉得敌人都是空气,总之就是,一大群……差不多将近三百人乱作一团,他们互相尖叫,抓扯,厮打,胡乱开枪,争夺着他们在仓库里找到的每一样东西。
就在破洞口,两个白军激烈的争夺着一袋面粉,直到他们把布袋撕成两半,雪白的面粉哗的全倾泻出来,将这两个可怜虫变成小白人。而在他们旁边,一箱二锅头成了另外几个白军争夺的目标,第一个人将箱子搂在怀里——但只过了一秒,另一个前来争夺白酒的白军就像美式橄榄球场上的球员那样一扑而上,撞倒他,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白军压到他身就像真正的橄榄球赛那样。
舒丽金气的嘴唇都哆嗦了,偏过头刚想对阿列克谢少校说点什么,这时一个抱着几听罐头的白军呼啦一下冲了出来,然后又是一群追逐他的白军,然后,枪响了。抱着罐头的可怜虫被直接打成了马烽火,紧接着新一轮的瓜分又开始了,然后又是枪响……
“蠢货!一群目光短浅地蠢货!!”舒丽金暴跳如雷的吼道,“枪毙他们,立刻将这群丢人现眼的混账统统杀光!”
不过马上,理智又重新回到了舒丽金地大脑里:“不。”他修正刚才的命令,“先不去管他们,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克舍辛斯卡娅宫攻下来。”
“为什么?”
兴高采烈的就准备去执行命令的阿列克谢少校呆住了。但实际上,之所以他会如此高兴的去执行这项命令,不完全是看不惯那群丢人现眼的家伙。少校其实也对布尔什维克仓库里的物资眼热不已,在他看来,这些好东西理应由付出了重大伤亡的,他所领导的炮兵前去享用。嘿嘿,杀光了那群混蛋,一切不都有了!
不过,这也是舒丽金取消这道命令的重要原因——阿列克谢少校的部队也会放弃战斗,加入争夺的行列,就算督战队也不能控制他们——甚至,督战队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那时候一切就真的全完了!
舒丽金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没有再说别的,冷酷的命令道:“加速前进,不要去管那些丢人现眼的家伙了!”
阿列克谢少校恨恨的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仓库方向,咽了口吐沫,催促着自己的部下用最快的速度前进——是的,在少校看来,只要冲破了布尔什维克的防线,完成了任务,那时候就算他加入抢夺的行列,舒丽金也无法说什么。
“敌人冲上来了!”彼得罗夫斯基笑声的提醒罗科索夫斯基,“人很多,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街道……”
罗科索夫斯基短促有力的命令道:“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彼得罗夫斯基小声的再次提醒道:“我们的兵力不够,如果敌人再次从侧面……”
罗科索夫斯基轻蔑的看了仓库里乱成一团的白军一眼,轻蔑的说道:“不要管什么侧面了,那群傻瓜没心思管我们,杀光正面的敌人之后,再收拾他们!”
“准备!”罗科索夫斯基喊到,街垒里的布尔什维克听到命令都举起来了他们的武器。
“瞄准,但只有等到我的命令才能开火!”罗科索夫斯基转头看了他的士兵一眼,然后把目光钉死在冲在最前方的白军身上。估算着双方正快速缩短的距离。同时,他也不得不时刻提醒紧张的、手指已放到扳机上,并且不由自主的就要开火的士兵注意:“听我的命令,不要开火,不要开火,还不到时候……”
大队的白军越来越接近了,还有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罗科索夫斯基喉结蠕动了一下,心道:就是现在!
“开火!”他扯着嗓门大喊了起来。
凌乱但却相当密集地枪声再次响起来。每一个人都开火了。在如此接近的距离,而敌人是如此的密集,他们根本不能及时作出反应。子弹完全的、毫无保留的打在最前方的一排人身上,把他们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在这些人向前跌倒的时候,pk机枪们也结束了它们一直保持地沉默。用沉闷而连续的枪声作为伴奏,密集的子弹从道路两侧射出来。挤成一团向前涌动的潮流中立刻出现了大段空白。但是在惯性的作用下,白军还在不断冲上来,源源不断,似乎永无止境,然后这些人又在很短时间内加入到地面上不断累积的尸体当中。
现在,通向克舍辛斯卡娅宫的大街变成了敞开的地狱之门,它已经吞噬了一千多人的生命,而且还将吞噬更多人的生命。这是新一轮的屠杀,罗科索夫斯基的战术发挥除了他所期待地作用。
白军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继续前进,他们会死,然而也没有人可以停下来,因为后方的战友还在不断向前涌动,把挡在他们前方的人推向死亡,接着他们自己也会步上后尘。只有少数站在两边的人能逃进街边的建筑里捡回一条性命,而更多的人却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了什么,他们只能无助的尖叫着,竭尽全力抗拒任何一种将他们推向死亡的东西,结果这又使已经是四处弥漫的歇斯底氛围变得里更加强烈了。
混乱、绝望、恐惧,就像台风一样在白军心头肆意的刮过,摧毁了他们最后的战斗意志,哪怕是舒丽金徒劳使用法术也无法制止他们开始崩溃。
一些白军无助的抛弃武器,试图向敌人投降。却很快变成新地尸体——没有怜悯,没有仁慈,格奥尔吉和罗科索夫斯基都没有打算抓捕战俘,他们只想将眼前的敌人统统杀光,好为逝去的战友报仇雪恨。
另一些白军转过身,想要逃离陷阱,却让原本就已极其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所有人在大街前乱成一团,结果谁也无法逃跑。等待他们的还是死亡。
舒丽金傻傻的站着,一动不动,无助的看着一片片消失在街头的部下。他输了,虽然他还有一半人马没有投入战场,然而这对于整个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攻陷克舍辛斯卡娅宫消灭列宁和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的计划,可以说已经彻底、完全的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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