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邺城攻防(下)


本站公告

    天聋地哑武士转身向山坡下面冲去,新附汉军和杂牌胡人组成的军队是最容易被打穿的,这些士兵战斗力有限,甲胄不全武器低劣,荆锋知道,只要能够和底下的胡人军队纠缠到一起,就能够避免在平原上和骑兵硬碰硬的交战,毕竟他们是步兵,速度上也比不过骑兵,现在距离城门不过短短的三百米也就是两百多步的距离,却是天堑一般。

    城门外胡人至少布下了两道防线,新附汉军和胡人小部族的士兵组成了五千人左右的一个长方形阵列,虽然排列得歪七八扭,不过好歹能够将四散的败军组合在一起,也能够迟滞一下荆锋他们的脚步。

    在这些新附军后面就是陈氏鲜卑的主力,在刚才荆锋率军突出城门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他们,这时从两翼包抄过来,在杂兵后面摆出了阵势,人数有六七千,半骑半步,距离城墙有一百步左右,和新附军一起形成两道防线,将邺城东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荆锋如果没有看出这是一个陷阱才是白痴,荆锋本拟亲自带一百战士阻挡一下白毫兵的冲击,给前面士兵赢得冲入敌阵的时间,却被他的副将马大楠给拉住,马大楠在天聋地哑军中呆了超过五年,从冉闵未曾登上皇位就是天聋地哑军的军官,此次硬要代替荆锋断后。

    所有人都知道,断后的就是十死无生,这个针对他们的陷阱人人都看得出来,聋哑人之间的交流就是手势,马大楠直接用手势对荆锋左右亲兵“说”道:“将荆统领拉走,断后我来,来一百人跟我断后。”

    简单直接,没等荆锋打出手势,左右上前连拉带抱就将荆锋拖了下去,一百多天聋地哑武士沉默的上前一步,马大楠左右看看,点了几个人,做手势要他们下去,那几个都是年纪较小的士兵,然后对剩下的士兵一挥手,就径直往山坡下列阵。

    多亏有这个山坡,荆锋他们突围山坡就在身后,骑兵上山必然会影响速度,白毫兵最快到达战场就是往山坡左面绕过,要是走右边距离就长了点,马大楠直接带着一百名武士守住了左面山坡脚下。

    大部天聋地哑武士已经向挡住回城路的军队发动了进攻,马大楠回头看了一眼袍泽冲锋的背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后腰上系了一块白布,不过已经变成了黑红相间的颜色,这是用来擦血的布,手上兵刃鲜血贱得多了,就会非常的滑,每战之前战士都会用麻绳将刀把细细的捆一遍。

    马大楠直接将腰后白布取下,缠在刀把上,双手持刀,看着如海浪一般飞扑过来的鲜卑白毫精兵,一张胡须凌乱的刚毅脸庞上,现出了开心的笑容,能杀几个?能杀过瘾!这是马大楠心中最后的想法。

    面前,鲜卑白毫兵的箭雨扑面,马大楠他们都没有备弓箭,无法还击,身上的铠甲虽然破损,但还是能够起到防护作用,一些士兵身上铠甲破损的地方被羽箭射透,却站在原地咬牙撑住。

    近了,白毫兵的披风随着战马狂奔抖直,骑兵在马上的身形清晰,连铠甲的纹路都是如此清楚,马大楠手中斩马刀高举,身后的一百武士轰然散开,每人的间隔都拉开了无米以上,一百人几乎将左侧山坡脚都遮住。

    马大楠清楚的知道,要凭自己这一百人就挡住几千跑发了的骑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要是聚拢在一起,骑兵只要一次冲击就能够将自己这一百人全部淹没,其余的骑兵还可以绕过自己这一百士兵,要迟滞骑兵的速度,就只有对他们的战马下手,哪怕弄倒一匹战马,那战马身躯的拦截面积可比一个步兵要大得多。

    手中的斩马刀提起,马大楠矮下身体,斜着就轮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战马的马蹄,根本不管马上白毫骑兵对准他刺来的一矛。

    战马惊嘶,前蹄被斩断的战马在高速作用下连翻七八个跟头,一只长矛只剩了半截将马大楠右胸刺穿,矛杆受不了这样的大力已经折断,马大楠受到的冲击力极强,身穿铠甲重量达到两百余斤的马大楠居然被顶飞,飞得比那马上的白毫骑兵还远。

    一百名武士几乎站成了一个横列,都学马大楠一般咬牙对着最前面骑兵的马蹄下手,已经呈扇形散开冲锋的白毫骑兵被马大楠这一百人舍命阻拦,前面顿时倒下了六十余骑,这六十余骑几乎将整个山坡下的通道给占了一大半。

    因为正在放马前冲,虽然白毫骑兵冲锋的时候相互之间的空隙保持得比较大,但骑兵的冲刺速度何等快,前面的战马刚倒地后面的战马就冲了上去,顿时又有三四十匹战马本绊倒,就像水流过葫芦口,前面的路一下狭窄了,后面的骑兵顿时被堵住。

    白毫骑兵都在马上长嚎,怒极的白毫骑兵挥舞各种武器攻击还剩下来的天聋地哑武士,这些武士根本不管马上骑兵对自己的攻击,只要还能动,还有一口气,就不顾自身拼命的攻击对方的战马,造成更多倒地的马匹。

    马大楠微微睁开眼睛,右胸血流如注,没有紧密阵形和骑兵对撞,胸口的伤势还在其次,关键是让战马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根骨头,脑袋中嗡嗡作响,马大楠一看左右,没有骑兵通过,欣慰的露出一个笑容,他知道自己这一百人起到了作用。

    战马的马蹄踏在了马大楠的左手上,将手骨和泥土踩作血肉模糊的一堆,已经奄奄一息的马大楠在剧痛中突然醒来,狂吼一声抱住了身边的马蹄,那战马顿时失去平衡,轰隆一声倒地,战马上的白毫骑兵敏捷的跳下马,气急败坏的一刀劈向还死死抱着马腿的马大楠,却发现马大楠毫无动静,马大楠已经身死,脸上还带了一个笑容。

    在不远处的白毫统兵将领慕容秦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白毫兵居然被这一百名步兵迟滞了冲锋,一百多战马损失都是小事,主要是损失了直接咬住天聋地哑武士的尾巴的机会,前面回退的天聋地哑武士大部已经冲进了新附军的阵形,将本来就斗志衰弱的新附军打得混乱不堪,已经向着第二道防线冲了过去。

    马大楠的死让慕容秦脸色很是难看,一百名天聋地哑武士全部战死,白毫兵已经从山坡侧面绕过了这一段,前面的骑兵在慕容秦的指挥下根本不管堵住去路的新附军,照样踩了过去,只为能够追上逃走的天聋地哑武士大部。

    陈车辙以为慕容秦是为了损失的马匹难受,上前说道:“我们的前锋已经缠住了对方,就算是突围出去他们也会损失很大,毕竟我们这边只死了二十几个白毫兵,对方光是这里就死了一百个了,将军不必烦恼。”

    慕容秦此时没有了耐心,破口大骂:“你知道个屁,”拿马鞭指着地上马大楠还死死抱住马腿的尸体,战马挣扎着爬不起来,声音震得陈车辙耳朵嗡嗡作响:“看看这些汉人,你看看,城里面的兵力只是我们的两成,他们守了三个月,还敢出城和我们野战,城里缺粮一个月前就知道了,现在他们还能够这样从容的死去,你以为这些断后的士兵不知道自己死定了吗?你看看这张脸。”

    马大楠带着笑容的脸在战马的挣扎下动着,仿佛是在最美的梦中,慕容秦大吼:“这样的勇士,我们要死多少人才能征服?自从南下,我们死了多少战士?三万了,我们有多少人?这样下去我们就算占了中原,还能够剩下多少人?十万?二十万?”

    疯狂的发泄令慕容秦心头的火气下去了些,面容一整恢复了一点理智,看了一眼被自己突然爆发吓愣了的陈车辙,慕容秦说道:“我一直不理解大王下的命令,要善待投降的汉人,遇到抵抗强烈的郡县不要死攻,现在我才能够理解大王的心思,把这些勇士的尸体好好收敛了吧,这邺城不好打。”

    远处白毫骑兵并没有将全部天聋地哑武士留下,五百多士兵在荆锋的带领下冲破了围堵,冲到了城墙弓箭射程之内,白毫兵不敢上前承受不必要的损失,要是天聋地哑武士惊慌失措要进城,他们还可以尾随冲击城门。

    但荆锋带着士兵不急于进城,在城外摆出一个阵势,面对白毫兵这边,背靠城门,只等白毫骑兵冲上去就配合城墙上的魏军迎头痛击,这种有章法的撤退白毫兵无极可趁,虽然将几乎一半的天聋地哑武士留在了城外,但白毫兵都损失了一百多人。

    更不要说损失的投石机,混乱中自相践踏死伤了一千多的攻城部队,这一战简直打落了城外胡兵的胆子,慕容秦见没有达到伏击的效果,就丢下一句:“今天撤回来吧,在城外筑垒。”就转身带着白毫骑兵走了。

    陈车辙阴沉着脸,看着士气已沮,就下令收兵,将士兵都收拢,同时下令准备筑垒,让汉人奴隶挖沟磊土围城。

    沉重的城门关上,三道一米多宽半米厚的门闩放到了生铁铸成的门环中,荆锋将头盔取下,鲜血还在头盔上滴淌,血肉将荆锋的脸上弄得斑斑点点,看上去像是在泥中滚了一圈,但那浓浓的血腥味却不会让人误解。

    荆锋挑了挑被鲜血糊成一块的眉毛,惊讶的发现一个身穿一品官府的文官站在城门洞口,荆锋认出这正是太子身边的大魏丞相蒋干,铁靴踏地的声响中荆锋迎了上去,对着蒋干行了一个军礼,用手势问道:“丞相怎么来了?”

    荆锋身边跟着一个精通手话的士兵,他也是天聋地哑营中培养出来的,只不过是正常人,能够精通手话便于对外交流。

    蒋干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本也是世家出身,本为关中世家,少年成名,精于政事,因佩服冉闵杀胡,就早早来投,冉闵立国有他的巨大功劳,因此封为丞相,清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脏东西,显得清雅从容,身上的官服袍角处有些灰尘,此外都是干干净净。

    蒋干回了荆锋一礼,说道:“城中的粮食已经不多,所有大户家的存粮也都拿出来了,就算是每天士兵吃三两粮食吊命只怕也撑不了三个月,早先让荆统领派人护住蒋显突围,向晋国求援,但援兵没有消息,所以想再让荆统领派人出城南下求援,如果两月之内还不见有援军,那么就只有突围了。”

    看着荆锋一身血战之后的形象,蒋干说道:“荆统领能否控制出击的次数,毕竟天聋地哑武士人数不多,真要到了突围的时候,离不开最精锐的天聋地哑武士保护太子。”

    荆锋看了身边精通手话亲兵的翻译,脸上露出怒色,双手上下翻飞用手话说完,然后理也不理蒋干就转身离开了,蒋干看向站在原地比较尴尬的手话翻译,问道:“统领说什么?”

    那亲兵说道:“统领说:要是天聋地哑武士不出击,就等不了两个月时间了,十天之内成就会被攻破,丞…..丞相不懂军事,就别乱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