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哲宇豪爽的说道:“当然有。要不军部这帮子丘八输了不认账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浑然忘记了要不是沈旭之出手,三局两胜的赌局这时候天枢院已经输了。即便是这样,现在军部已经一胜一平,处于不败之地。
随后便有黑衣人递上记录的棋谱。看到棋谱,沈旭之废寝忘食的劲儿上来了,忘记了自己是迷路找不到谢稚彤家,仿佛回到了那时候少年宫里面一场对局后的复盘场景。
见沈旭之兴致盎然,刘哲宇或是因为死里逃生而很兴奋,或是对这少年很好奇,两人在园子里开始复盘。
开始,天枢院的密探们对沈旭之恭敬而保持着相对的距离。慢慢的,随着复盘的过程,一种叫做文青的气质渐渐占据了上风,看着仗着胆子和沈旭之一起讨论起种种奇思妙想。
“这里肯定是不能下的嘛……”
“不是,这里虽然棋形变得愚了,但对右上角的棋势隐隐呼应,不管白棋怎么变化,都能做出相应的应对。所以,这里,这一点的大智若愚是很必要的。”沈旭之随手摆出了十几个变化,无一例外,不管天枢院的密探们怎么想尽一切办法应对,最后却发现自己在证明那看上去平静而普通的少年的正确。
上场对弈的那名棋士看到后来,竟然有种对自己智商和棋力的怀疑。这么简单的对应方式,我居然会没有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的复盘,涉及到的变化比自己三日三夜殚精竭虑的思考更明晰。
一招招简单的定式,引申出来竟然有那许多的变化,一时间对沈旭之惊为天人。
直到最后,所有的天枢院的人们全都不说话了,只是用心的记着少年郎侃侃而谈的每一步,每一个变化,生怕自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教导局。
“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我这就回去?”沈旭之毕竟初来乍到,一看这一群人,尤其是那黑衣黑氅的老者都不是普通人,说起来还是莫名有点心虚。
“好。不知沈公子要回哪?就坐我的马车回吧。”刘哲宇豪爽的说道。今天天色已晚,虽然还有最后一盘棋,但那毕竟是三天以后的事儿。只要他出现,只要住在京城里,还有天枢院找不到的人?
“……”沈旭之想了又想,实在是形容不出来谢稚彤家到底在哪。
“沈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刘哲宇有些奇怪,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我迷路了,才不小心闯了进来……”沈旭之越说,越是觉得自己白痴的要命,越说声音越小。
“哈哈……”刘哲宇觉得这少年要么机灵的要命,要么傻到近似于白痴。“相逢便是有缘,沈公子不嫌弃的话,今夜在我这里住一夜,咱俩也算是忘年之交,秉烛夜谈,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这少年要一步登天了!天枢院的密探们听见刘哲宇如此赏识这少年,都有些心热。有心思快的人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能和这少年拉扯上点关系。
“恩……”沈旭之摸着怀里的羊皮袍子,心里有点犹豫。这老者的邀请,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刘哲宇似乎没见到沈旭之有些犹豫的表情,而是直接招呼道:“沈公子用过晚饭了吗?一起吃点吧。”
听到吃饭两个字,在沈旭之怀里已经睡着的羊皮袍子猛地睁开眼睛,在沈旭之怀里左扭右扭,不断地舔着沈旭之的手。
“小家伙饿了。”沈旭之想到,便没有继续矫情,而是一拱手,笑道:“那就多有打扰了。老先生年高者为尊,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就是一个路人,承蒙先生看得起,就叫我旭之好了。”
“好好。”刘哲宇连声应道。一招手,便有彩衣女侍从园外而入,一道红色驼绒地毯从沈旭之脚下一直铺到园外,悠悠然四周清雅的音乐声响起,园内瞬间变了一个世界。少年郎被这变化弄的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刘哲宇见沈旭之如此,便对少年郎身世有了大概了解,也不以为意,为解少年郎尴尬,上前携了沈旭之的手,大步走上红毯。
“这,这有点过吧。”当沈旭之面对满桌三十余道山珍海味的时候,便彻底的懵懂了。羊皮袍子却不管那么多,人立而起,站在一个木椅上,前爪搭在桌边,食指大动,口水四溢。看一眼桌上的山珍海味,看一眼少年郎。见沈旭之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也不知自己此时偷偷上桌合适不合适,急的不断用前爪拍着桌子,想要引起沈旭之的注意。
“家常便饭而已,旭之不用客气。”刘哲宇随手拿起盛着羊驼的盘子,放到羊皮袍子面前,朗声道:“吃吧,小家伙也饿了吧。”
沈旭之见刘哲宇这么豪爽,也变不惺惺作态,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羊皮袍子如闻纶音,两只前爪直接把盛着羊驼的盘子蹭了下来,眼看着盘子要翻,尾巴在盘子底儿一点,杂耍一般把盘子平稳的接到地上,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吃的汁水淋漓。
“哈哈,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是什么品种的荒兽?”刘哲宇见羊皮袍子吃着羊驼,不由得大感兴趣,和平日里见到的似乎有所不同,便问道。
“小时候逃荒,在半路碰到的。那时候她眼睛还没睁开,我就一直养活着,一直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沈旭之反而不如在谢稚彤家食欲好,看着便有些腻烦。
真是穷命啊。沈旭之感慨。
见说起话来,刘哲宇一挥手,席间歌舞的女伶知情知趣的退下。
“今天的事儿多亏了旭之,来,这里老夫为旭之仗义出手敬一杯。”说完,拿起酒坛,挥掌把酒坛上的封泥排开,一时间酒香四溢,沈旭之只觉得一阵眩晕。羊皮袍子却被酒香吸引,也不管沈旭之到底愿不愿意,让不让,只是从桌上叼起一只海碗,一跑一颠的来到刘哲宇面前,两只前爪合拢,一拜一拜的样子,似乎想讨些酒喝。
“她也能喝?”刘哲宇见此,大感兴趣,问道。
“在下不胜酒力,便是闻一闻就要醉了。倒是这小家伙,馋酒馋得厉害。家里穷,能吃饱饭就已经烧高香了,没有闲钱给她买酒喝。所以每次闻到酒味,她就能喝便喝,不醉不归。”沈旭之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的说。
刘哲宇开怀大笑,把自己的海碗和羊皮袍子的海碗斟满,还拿起海碗,和羊皮袍子轻轻一碰,道:“此事当可入酒,干!”
说完,一仰脖,一碗酒仰脖倒了进去。羊皮袍子也不甘示弱,舌头飞快的把一碗酒舔干,看那速度,也不比刘哲宇慢上多少。
酒到杯干,一坛陈年竹叶青眨眼便见了底。羊皮袍子熏熏意醉,晃晃荡荡的来到沈旭之身边,一下扑在沈旭之腿上,直接睡着了。
“见笑,见笑。”沈旭之见羊皮袍子喝的开心,对刘哲宇印象大佳,但多少有些尴尬,说道。
“这酒喝的痛快。”刘哲宇大笑道。“今天的事儿说起来,还多亏了你。”
“还没请教,今天棋局似乎关系有点大,不知能不能与在下知晓。”沈旭之想了想,问。听着看着,似乎三天之后还有另外一局棋。说不好这老头就要自己去对弈。问的明白了好开价,这点少年郎一直都很明了。要是鲍鱼要了白菜价,那只好回家自杀了。
“还不是枢密院那帮子丘八,脑袋被门夹了,得罪了小公主。小公主何许人,也是他们能得罪的?砍了一颗脑袋,也算是告诉他们,这事儿到此为止。也算是让他们放心,不过那些丘八想讨好公主,便来我这儿强抢我天枢院的事儿。”
沈旭之听着听着,似乎刘哲宇在说兰明珠砍了徐公子的脑袋的事儿,这难道……
刘哲宇没有注意沈旭之有些僵硬的手,继续说道:“神殿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到各地传道讲法。前几日忽然有神殿使者来宛州,说是三个月后要有圣师来宛州传道。这事儿啊,到时候要和神殿的斗士学员有一番争斗。正常,关于修者的事情都是我天枢院管理。但这次枢密院却要横插一手,借此讨好小公主。嘿嘿,要不是他们请来老将军说清,我看谁能在我手里讨去好。”
“然后呢?不会拿下棋当赌注吧。”沈旭之听明白了,应该是这样。
“都是宛州同殿称臣,刀剑无眼,要是较量的话难免伤了和气。这才定下以棋坪定胜负,三局两胜。枢密院自然事先准备好,派出的棋手棋力颇高,本来今天已然输了,多亏了旭之仗义出手,否则,就算是给了老将军的面子,我刘某人的面子就被军部那帮子丘八给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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