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德的神色异常焦急,肖林看他这个样,也感到有些紧张。
“什么时候不见的?去哪里有人知道吗?”
“我刚才问过了,天擦黑的时候就出去了,一个随从也没没带,说是要沿着海边走走,随便吹吹风。”
“噢,吓了我一跳。”
肖林放下心来,轻松地往椅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两个大活人去逛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赵立德却仍是满脸焦虑:“马赛可不比别的城市,这里的治安非常差。两个亚洲人天黑后孤身外出,百分之百会被抢劫,那些黑人动不动就亮刀,非常危险!”
“百分之百?这么严重!”肖林一愣,咖啡杯停在了嘴边。被抢些钱物不要紧,就怕语言不通惹出更大的麻烦:“把法国翻译叫来,带着大家一起去找,咱们的人别走散了,酒店这里还得留人等着……”
除了肖林这伙人,赵立德这边又叫上了一大群老外,二十几个人一起出门,倒不怕有不开眼的黑人来抢。只是这会的天色越来越暗,离着稍远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想找到杨宇霆他们并不容易。
“没关系,专门找成群的黑人就是,大家都吆喝起来。听见声音就好办了。”赵立德常年在国外飘着,经验丰富。
沿着海滨大道一路找去,大家都不停地喊着叫着,中英法什么语言都有。乱哄哄地一大群人,偶有三三两两的黑人看见他们,只是冷冷地打量几眼,没人上来滋事。
刚刚走出三四里路,远远地就听到前面有人说中国话,正是杨宇霆的声音。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是肖林兄嘛?快来帮忙,我被这帮黑鬼困住啦!”
肖林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紧,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跑到法国还搞得动刀动枪,杨宇霆还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
听到情况紧急,这伙人一拥而上冲了过去,再加上有些人手里还拎着临时找来的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黑帮闹事,围成一团的六七条黑影唰的散去,躲入黑夜中立刻消失不见,露出了杨宇霆和常荫槐。
“多谢肖林兄援手,好悬。好悬,没想到法国也这么凶险!”
杨宇霆崭新的西装被撕破了两个口,身上还有些尘土痕迹,看样是和人动过手了。常荫槐的样更惨。眼眶上有一处乌青,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邻葛兄。您怎么还带着枪呢?快给我吧,要是被警察看到了很麻烦。”肖林哭笑不得。既然到了洋鬼的地盘,带着枪比不带更危险。
也不知道杨宇霆把枪藏在哪里,竟然成功入境,没有X光机的安检,漏洞实在太大了。
杨宇霆连连摇头,坚决地说道:“那可不行,这把枪是我的防身利器,片刻不离身的。[ ~]”
“好吧,反正这会警察也不会来,你藏好就是。”
很明显,杨宇霆这个毛病是新添的,老虎厅事件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赶快走吧,那些黑人都是一窝一窝的,万一再叫来一帮人,咱们就走不了啦。”
赵立德的催促声中,大家沿着来路匆匆返回,不多时就回到了酒店。
“肖林兄,马赛太乱了,尽快去巴黎吧。”
杨宇霆还有些惊魂未定,刚才的场面的确尴尬,那些黑人已经亮出了凶器,堂堂杨总参差点血溅五步。
肖林笑着点点头:“行啊,不过咱们先不去巴黎。”
“噢?我们要去哪里?”常荫槐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奇怪地看着肖林。
“德国,法兰克福。”
。。。。。。
四月的欧洲中部,到处都是一片葱郁的绿色,明媚的阳光,低垂的卷云,无不在提示着春天的来临。
这里的气候景致与中国北方类似,只是多了无穷无尽的树木森林,红色的火车穿行在绿色的田野中,天地间仿佛一切都那么清新。
与法国南部无边的薰衣草田不同,德国的的乡间种的也是冬小麦,一座座色彩鲜艳的房屋不时映入眼帘,性急的德国人好像天生不怕冷,只穿着内衣坐在阳台上,赤条条地享受着日光浴。
驶过教堂尖耸的美因茨,跨过静静流淌的美因河,火车驶入了法兰克福中央车站,旅客们都把头扭向窗外,欣赏着城市的街景。
在旧时空中,很多德国人并不喜欢法兰克福,这座城市太过现代和摩登,与大多数德国城市格格不入。但在肖林这个德粉的眼中,这座城市既传统又充满现代气息,商业发达又不乏文化气息,生活忙碌却可在美因河边偷闲发呆,一切都充满了独特的魅力。
“肖林先生,准备下车吧,法兰克福到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漂亮的中国姑娘,她是赵立德临时找来的德语翻译,名叫陈林琳。她在欧洲生活了好几年,虽然衣着已经完全欧化,但是一说话就显出淳朴天真的小儿女本色,十分可爱。
“噢,党课神(谢谢)。”肖林将旅行德语词典装进了爱马仕提包,向着陈林琳笑着点了点头,随着众人一起走下火车。
抬眼向四周看去,这是一座开放式的车站,站台上搭着巨大的半透明天棚,地下一层正在紧张的施工忙碌着,不知道在修筑什么。
随口向陈林琳问了一句,小姑娘笑着答道:“那里在修建地铁。法兰克福是德国第二座拥有地铁的城市,等到肖林先生去了柏林,就能亲身感受地铁的便利。”
肖林等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陈林琳虽然有些小儿女卖弄的心态。[ ~]这一路上也小心谨慎,不敢失礼,但说到了地铁这种代表时代先进性的新事物,语气中还是不知不觉露出了几丝炫耀,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不安地抬起眼睛偷偷看了肖林一眼。
肖林却根本没有理她,向着地下工地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扭头说道:“抒音你来看。这座地铁和原有的铁路系统无缝对接,高效便利,修的很不错呀!”
从旧时空穿越而来,肖林对地铁怎会陌生。一开口就是内行的评价,倒把陈林琳不大不小地震了一下。
这个男人好特别,气度和眼光和别的中国人都不同,看他身后这么一大帮随从手下,(可怜杨宇霆和常荫槐也被她当成了肖林的手下。)肖林在她的眼中越发神秘。
大家一起迈步走出车站。叫了几辆出租车向旅馆驶去。还没经过二战战火的洗礼,这个年代的法兰克福保留了更多的中古风貌,一条条年代久远的古巷不时闪现在街边,色彩斑斓绚丽的建筑参差遍布在其中。
德国是一个多极化国家。首都柏林是毫无疑问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第一大城市。而法兰克福却担负着金融中心和交通中心等多项职责。和所有大城市一样,法兰克福不乏五光十色。霓虹缤纷,也拥有许多时髦的现代建筑。
“看,那里就是德意志帝国银行。”
前方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大楼,陈林琳连忙向肖林瞟了一眼,非常意外,面对这座二十几层高的“摩天大厦”,肖林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
“这座大厦……很高的。”
陈林琳硬生生地,将一大套介绍之词咽进了肚。还是小心点,不要露怯了,这个肖林也许是从美国来的,听说纽约要建一座帝国大厦,足足有一百层,世界第一高楼,难怪人家如此镇定。
作为一个现代人,肖林绝不会和孙抒音一样,在一座十几层的“摩天大厦”面前一直仰着脑袋,露出一副惊讶震惊的神色。但是肖林的心中还是闪过了一丝亲切,像德意志帝国银行这样高度的大楼,在旧时空里随处可见,充分体现了现代工业的巨大力量,依稀唤起了肖林脑海中一丝遥远的记忆。
“听说您要拜会法兰克福的金融人士,为什么不去德意志帝国银行看看?这座银行是俾斯麦时代建立的,在德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陈林琳收回胡乱的猜想,开始履行翻译加导游的职责。
“我肯定会去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见两个人。”肖林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隐隐有些得意洋洋的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显得古怪而神秘。
。。。。。。
第二天中午,肖林一行人乘坐两辆汽车,来到了美茵河畔的一座古老的两层小楼。
汽车一前一后停在小楼大门前,陈林琳从副驾驶座位跳下车,抢着拉开了汽车后门,肖林和孙抒音一起钻出汽车,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咱们今天要拜会一位银行界人士,金融专业的德语你没有问题吧。”肖林一指门牌上的标志,被皇冠捆在一起的五支箭。
“放心好了,我学的就是金融专业。”陈林琳终于找回了一丝自信,露出骄傲的笑容,但随着她看清那个门牌,脸上的神情瞬间又变成了震惊。
“天哪,这里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产业!你要拜会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
肖林点点头,笑着赞道:“不错,果然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标记。”
罗斯柴尔德家族,号称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在旧时空二十一世纪初,有一本《货币战争》风行一时,对其有详细的描述。
这个低调的犹太家族发源于法兰克福,在拿破仑时代起家,利用滑铁卢战役疯狂投机,大发其财,经过两百年的高速发展,罗斯柴尔德家族掌握着许多资本主义国家的金融命脉,奔弛汽车、银行、苏伊士运河是这个家族带给世界的礼物。鼎鼎大名的花旗、摩根都曾处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控制之下。
赵立德此时也钻出了汽车,上前按响门铃,递上名片,这次会面早有预约。门房和赵立德笑眯眯地聊了几句,然后将几人请进了小楼,穿堂入舍,来到了后院一座尖顶的红瓦平房。
“罗斯柴尔德家族是欧洲权势最大的古老家族,几乎可以媲美皇室,咱们今天要拜见的是这个家族第五代的领袖安东尼……”
随着赵立德的介绍,肖林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安东尼罗斯柴尔德,四十多岁的年纪。即使在家中依然西装革履,低调而保守的穿着,一举一动中都显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言谈优雅而有教养。 与旧时空偶像剧中的“中国贵族”相差甚远。
“保守,保守是我们家族的信条,保守并不等于止步不前,却意味着稳步前进。”安东尼以前没见过赵立德,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大门。赵立德在华尔街以魄力和资金著称,号称美国黄金十年的坚定支持者,华尔街黄色旋风,中国神童。
“赵先生。你在华尔街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但我还是不赞成你的做法。这种投资方式风险太大,你的资金量又太多。一旦有什么意外很难脱身。”
赵立德虽然坐在椅上,仍然欠了欠身以示礼貌:“多谢安东尼先生的提醒,不过可以告诉您,我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分批撤出华尔街,以回避可能面对的风险。”
“噢?我感到非常意外。”安东尼饶有兴味地看着赵立德:“你不是最坚定的看多者吗?号称要尽享美国黄金十年的成果,怎么又突然转为空头了?”
“什么黄金十年,那都是我编出来忽别人的,让您见笑了。分批撤出,以防风险,跟您说得一样,我们中国有句俗话,船小好调头。”赵立德从肖林这里学了一个现代词汇——忽,至于陈林琳怎么翻译,他就不操心了:“这也是肖林先生的意思,我只是遵照他的指令行事。”
等到陈林琳翻译完了,安东尼的目光才转到肖林身上:“年轻的先生,原来你才是华尔街黄色旋风的操纵者,失敬了。”
“不敢当,能见到了尊敬的安东尼先生,肖林感到非常荣幸。”不卑不亢。
“肖林先生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安东尼立刻分清了主次,赵立德只是一个马仔,肖林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不过他突然出现在法兰克福,必然有什么目的。
“肖林年少时就仰慕德意志的风土人情,这次欧洲之行正好弥补了多年心愿。”这番话都是肖林的真实想法,在旧时空里他就是一个社会底层的宅男,想到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都是一个奢侈的梦想。刚刚见面不便直入主题,肖林随口又问道:“从安东尼先生的名字来看,您有意大利血统?”
安东尼笑着应道:“是的,罗斯柴尔德是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我有八分之三的意大利血统,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八分之一的德国血统,八分之一的奥地利血统,十六分之一的俄国血统……”
太乱了,这加起来是百分之百吗?肖林一时也算不清楚,只是礼貌地感慨道:“太奇妙了,欧洲贵族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个谜。”
罗斯柴尔德号称欧洲“第六帝国”,货真价实的老贵族。
“不,不,不,我们都是犹太教徒,和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并不相同。”
犹太教不信耶稣,男人行割礼,不食用猪兔等,和基督教教徒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差异都很大。
“我今天正为此事而来。”时机差不多,该转入正题了:“和上帝角力的人,理应回到他们的故乡巴勒斯坦。”
安东尼的眼中精光一闪,身明显微微一震,盯着肖林良久不语。
所有虔诚的犹太人都有一个梦想,恢复上古时期的以色列国,罗斯柴尔德家族一直在为此努力,投入了大量的经济和政治资源。
巴勒斯坦,这个名字仿佛有一种魔力,安东尼心中仿佛被点燃了一支火炬,熊熊燃烧。
“你是一个中国人,能够帮助我们什么?”
肖林并不答言,只是递上了一份厚厚的活页册。这是到绥远定局的犹太人名单,上面清晰记录了所有的人的相关资料,详尽而清晰,一眼可知,其真实性不用怀疑。
“这是……”
“犹太人和中国人的历史一样源远流长,坎坷而曲折,所以我对犹太人也抱有好感,这两年我们一共接纳了三百余人犹太人,他们在中国生活的非常愉快,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
安东尼翻看着活页册,好半天才说道:“感谢你对犹太人做出的贡献,不过,这和巴勒斯坦有什么关系?”
安东尼差一点就说出犹太复国这几个字,短短几句话间,他竟然有些微微失控。
陈林琳一边做着翻译,一边心中暗自奇怪,话题的内容很偏,哪怕她在欧洲生活了几年也不能完全理解。巴勒斯坦,这个词为什么一直出现在安东尼和肖林口中?
真是奇怪,肖林对犹太人这么熟悉,短短几句话就和这个安东尼聊得非常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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