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吴谱甚至有些怜悯肖东河在家族中所遭受的待遇。
不出身于豪.门旺族,对于高门大宅里那点事没有感同身受的体会,但电视电影里上演的那些勾心斗角却映射出相当多的丑恶。没吃过猪肉,在小镇上度过了童年,猪跑却是见过的。
三两天的观察,吴谱大抵能够猜测出肖东河现在的处境。落井下石的事情吴谱并不擅长,也不削去做。他之所以紧密逼进,一是想为温婕出这个温婉恬静的女人口闲气,进而却是一种谈判的手段。
谈判桌上,求多余施的一方底气相当较弱,但对于一个谈判高手来说,这种低弱的底气会被各种手段掩藏起来,然后制造出一种势均力敌的假象。
吴谱与肖东河的谈判就是这种情形。很不幸的是,肖东河这个谈判高手的真实境况没能骗过吴谱,被抓住了痛脚,吴谱自然要乘胜追击,将主动权彻底拿在手中。
所以,之前吴谱的咄咄逼人,不过是正常的商人逐利的情绪操控。
然而,当肖东河说出遗憾的话时,吴谱却是真怒了。
南郊的地是属于一方人民的财富,吴谱没有想过据为己有,在保证自己得到利益的前提下,他会尽可能的让这财富造福一方。
于是,南郊的地对于吴谱来说就是势在必得。而肖东河颇为无奈的表示遗憾,这对于吴谱来说,是挑衅,是不怀好意的出尔反尔。
一个濒临绝境的商人,在最后的救命稻草前以利益要挟妄图增加筹码,这种行为叫做愚蠢。
在吴谱的眼中,肖东河时下的行为确实愚蠢中的愚蠢。
“肖公子,你确定你刚才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一时兴起才说的?”
吴谱并没有愤怒的站起来大吼大叫,平静地望着肖东河,嘴角微微勾起,剑眉微微舒开,目光平静。然而,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种表情,却正是他愤怒到至极的表现。
温婕对于吴谱绝对谈不上熟悉,但不知怎地,坐在吴谱身边,感受到他身上舒展的平静,她的心弦却蓦地一跳,继而竟是有些担忧地望向了肖东河。
“肖公子,我们是真心想要与你合作。既然吴谱已经答应保你平安返回香港,那么你在内地的安全将会得到最大保障。依着你的精明,你不会看不到这保证背后隐藏的价值。希望你慎重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
温婕不欲与任何人为敌,商人皆是讲求和气生财。所以在吴谱的冷冽之后,她平和的开了口。
肖东河何尝不明白出尔反尔是商场中的大忌,他又岂会看不清目前所处的形势?对于吴谱的步步紧逼,他也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临场的反击,也只是运用谈判中常规的手段想要扳回一些话语权罢了。
不过只是简单的试探之后,他便放弃了继续坚持谈判中的主动,却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吴先生,我想你能明白,我来自一个家族,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能决定的。”打从吴谱和温婕一进门,肖东河就预计到了今天谈判的凶险。不止是因为自己的筹码已经丢失,也因为吴谱一进门便把称谓定在了谈判的立场。不管真假,前几次的接触,吴谱还都依着朋友的立场喊一声“肖哥”,今天一进门却是一直以商场谈判的口吻在进行交谈。
从中,肖东河看到了吴谱对于南郊那块地的急迫,有这样的前提,他便知道在内地的周全已经有了保障。在能够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即使主动权落在了肖龙翔手上,他却也不是全然没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充满变数,到了目前的境况,他却已经一筹莫展了。
以及诚恳的口吻开口,并没有得到吴谱的回应,肖东河继续道:“南郊的地是我经手的项目,如你所料,这就是一个诱饵,引诱我叔叔上钩的诱饵。可我到底还是肖家的人,我的背后有整个家族,还有一个庞大的董事会,所以我的一切行为都不可能完全属于个人行为。吴先生,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吴谱紧蹙眉头,双目若电地逼视着肖东河,看的肖东河神情一怔。
“事实上,我的内地之行,已经惊动了很多人。”在吴谱的逼视下,肖东河强装镇定,起身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早晨刚刚收到的来自董事会的文件,南郊那块地的项目已经全权移交给我的叔叔了。”
趁着吴谱拿着文件细看的时候,肖东河小心地道:“我叔叔和我们的争权并不是什么秘密,我爷爷能够一直容忍我叔叔的肆意,很大程度都是来自董事会的压力。毕竟,我叔叔的不择手段能够给董事会带来更多的利益。而这正是董事会那些大佬们乐意看到的。在这些人眼中,世上没有任何事比看得见的实实在在的利益来的更重要。”
顿了顿,肖东河继续道:“我以南郊的地做诱饵引诱我叔叔上钩,董事会那些人看的比谁都明白。他们不加以阻止,是因为他们也看到了我叔叔的潜在威胁,所以他们默认了我的做法。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眼中便成了肖家的内部争斗,他们只是冷眼旁观的路人。他们不会加以阻止,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的从肖家的身上抠点血肉。但是他们突然出手了,这只能说明我叔叔用更大的利益打动了他们。而这利益,很可能就来自南郊的那块地。
所以,吴先生,刚才我才会问南郊那块地的真正价值在哪里。我想,我叔叔似乎已经找到了它的价值。”
这番话完整的解释了之前的所有动作,说出这番话后,肖东河突然长吁了一口气。他深知,失去南郊的地,在与肖龙翔的较量中,他已经输了,输的体无完肤。可不知为何,相较于输赢,他似乎更为在意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他的看法。
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人不可驳逆的气势,让人觉得,能够得到他的友好,哪怕失去了所有,也是值得的。
这种感觉很玄妙,而事实上,说完一番话,看到吴谱渐渐舒开的眉头,肖东河实实在在的感到心头大定。他知道,他输了家族的继承权,但是得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友谊。而那种值得的感觉真真切切的在心底里淌开,就是舒坦。
“吴谱——”温婕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发展,见吴谱拿着文件怔怔出神,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轻轻地唤了一声。
“肖公子,我收回我先前的条件——”吴谱突然道:“我虽然依旧不会帮你杀人,但是我帮你营造一个可以杀人的环境。”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吴谱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杀气,无形无质,但是却让这间豪华客房里的气温骤然间降低,冷冽的气息沁人心脾。
“给你一把刀,做你想做的事去。”吴谱眸光平静,嘴角荡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勾魂的夜叉,使得肖东河和温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肖东河是身子一紧,脸部肌肉狠狠地抽搐几下,继而露出了狠厉的表情,他低沉地道:“吴先生,以后通神集团将永世与你修好。”
言罢,肖东河毅然起身,走了两步之后,他又转过身来道:“吴先生,请抱歉,此次来清河市,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叫做吴谱的人。”说完这句话,肖东河鬼魅一般闪出了房间。
半晌之后,吴谱才微微一笑,眉目间的冰冷瞬即融化。若是肖东河临了不说那一句话,只怕通神集团将来的命运也是多舛不堪,已然远去的肖东河不知,他临了的一个决定,却是挽救了整个集团和一世的安稳。
“这几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好好呆着吧,趁机可以好好整理一下今后入驻南郊的思路。”
撂下一句话,吴谱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温婕心头却是久久难平,言动生死,片刻之间又春风化雨,这小男人到底是怎样做到的?难道自己空白的情感世界里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吗?
走出酒店的吴谱自不知道先前的作为引得一个成熟御.姐遐想连篇,他的脑海里尽是先前看到过的文件。按理来说,肖龙翔不可能有那样的机缘发现南郊地下的宝贵资源,那么,这消息又是从哪儿走漏的呢?
吴谱心头云窦重重,即将赶赴茂林县走马上任的吴安清却也是烦恼重重。几天前将南郊地下湖的消息呈报市委的时候,市委表达了极度重视,很快请了专家前来勘察。可几天过去了,得到的答复却是,这消息是假的。
吴安清很清楚儿子的性格,在这样的事情上,儿子不会说谎。而且作为一个商人,儿子也不可能拿利益来当儿戏。留了一个心眼的吴安清悄悄赶赴专家下塌的酒店,却发现人去楼空,专家早已经离开了。
意识到不对,吴安清紧跟着到了市委办公厅,想要查阅还没有入档的勘测报告,却被告知因为勘测出来的结果与报告不符,已经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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