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军已有心算无备,三四百三村均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两军甚至还没有展开正式的接触战,没有像许许多多的合战那般摆开阵势。 按照常理,发生合战的时候应该是双方各自散开二三百人的部队对阵,然后各自将二三十人的弓箭手放到阵前对阵,这种毫无意义的对射几轮结束后就会派出十几二十人规模的武士老爷派发到阵前排成一线冲锋一番,然后才在武士的指挥下足轻们排列成三四排组成人墙冲上去,死个把二三十人战斗就基本上就结束了。可是政衡所发动的合战大部分都不是按照常态发动的,不管是从一开始的中山合战,还是最近的夺取鹤首城一战都是非常规的,如此才会被三村家亲和庄为资等人认为是狡诈的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家伙,是难以揣测的对手。
如果按照常理的话,不管是谁遇到政衡这样的对手,在伤亡了数量如此多的武士和足轻后,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家族都会彻底没落下去。衣衫不整的三村为亲和三村府右卫门跪坐在政衡的面前,脸色苍白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三四百号人到最后还能够爬上岸的只有不足二三十人,还全都是被伊达军的人套上岸的,其他的不是被水冲走了,就是死在了烈火当中没有逃出来,三村为亲带来的三四百三村军几乎全军覆灭,没有走脱一人。伊达军可谓是完胜,政衡完美地将三村家亲散在吉木山的这一支弃子全部吃掉了。
三四百三村军中有近七八十名武士,其他的全都是半农半兵的足轻,三村氏一族所能够控制的地盘,在失去了川上郡之后只剩下小田郡和后月郡近四五万石石高的三村氏能够动员的半职业武士也就在三四百人之间,如果再加上足轻的话极限也就在二千到二千五百人之间,一下子武士损失了近七八十人,如果放在平时的话,三村氏定然会一蹶不振从此衰败下去。
三村为亲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才会如此悲呛的坐在河畔,几次想要跳进领家川中自寻死路,可是身后数名如狼似虎的敌兵照看着他,哪里会给他自杀寻死的机会,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尤其是额头拿到被箭矢刮破的那道伤,因为烈火灼热熏晕,又被河水一泡,担惊受怕被套上了河畔,半道上被河川内的石块划破了脸皮,一会儿伤口就已经火烧火燎起来,他自个儿摸着都难受,一会儿疼得钻心嘴角直抽搐。
三村为亲的嫡子三村府右卫门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好运到,也是几番厮杀,也是烈火中来冷水里去,他是自个儿游过领家川爬上岸的,只不过是想要等待他的父亲有没有爬上岸才在河岸上耽搁了一段时间才被赶来的伊达军逮了一个正着。三村府右卫门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的朝着河川内瞧着,想要看看三村为亲有没有事,当他得知三村为亲幸运的套拉上了岸方才小小的放下了七上八下的心。
政衡坐在一张石凳伤,迎着朝霞,眯着眼睛瞧向了缓缓升上来的朝阳,指着混在那二三十名俘虏中的三村为亲和三村府右卫门说道:“这两个人留下来。”恩,又转头对着草间四兵卫和镰臼赖重说道:“草间四兵卫,你带上一小队人前去查探鹤首城的情况,看看那三村为亲有没有绕道去袭击鹤首城,如果他还以为鹤首城是落在三村亲成的头上,那么他就只能够吃下那三四百人的闷亏了,还有镰臼筑前守你带上本部人马立即前往成羽馆与马醉木景佐汇合,如果鹤首城已经告陷的话那么给我坚守住成羽馆,那将是我们控制成羽庄的最后的屏障了,然后等候我们的到来。”草间四兵卫和镰臼赖重立刻领命去了。
三村为亲和三村府右卫门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那面在朝阳下飘扬着的旗帜,一脸的不敢置信,三村为亲啊的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一股让人厌恶的咸腥也猛然涌上了喉头,却又被三村为亲声声咽了回去,闭目养神了少时方才冷静下来,脸色一下子苍白无比,脚下自然就有些疲软,要不是三村府右卫门就在身旁用肩膀拖住,三村为亲怕是早已经倒下去了,和那三村家亲一样晕死了过去。三村家亲是中暑晕死过去刮刮痧就能够苏醒过来,他就没有那样的好运了,怕是晕死过去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苏醒的,就算是苏醒了也怕是要中风。
三村为亲注视着眼前坐在石凳上的独眼男,恶狠狠地喊道:“可恶,你就是伊达氏的家主伊达政衡,可恶,我们竟然会相信三村亲成会背叛,一切都是你导演的一切,是的一定是你,不管是鹤首城还是国吉城,一切都是你,没有想到我们都被你欺骗,好可怕的人,如果不是你主动地扬旗的话,或许我还会以为是落在了三村亲成和上野伯耆守的手中,哈哈,咳咳。”
三村府右卫门瞪大了眼珠子瞧向了眼前的独眼男子,望了一眼四周因为听到三村为亲怒骂围拢过来的伊达军将士,个个都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只得用半边身子挡在了三村为亲的身前,狠狠地盯着石凳坐着的政衡。
政衡用手拄着手中的藤木弓,嘴角露出了微微的讥诮笑容,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应该是三村为亲吧,金黑山城的城主,那你应该就是他的嫡子三村府右卫门,好一对父子啊!恭喜你们,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确实如你们所料想的那样,鹤首城是我夺取的,三村亲成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哦,对了,说到上野伯耆守,他已经下地狱去朝拜地藏王菩萨去了。”
三村为亲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政衡,看了少许,方才说道:“伊达政衡大名,只是不曾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你赢得很漂亮,恭喜你,成为了备中国举足轻重的霸主。”
政衡目光一凝,心中释然,朗声说道:“谢谢你的恭喜,不过我不会如你的愿望,杀了你的,我还会放你们返回金黑山城继续当你的城主,和城主世子,只不过还要等一个消息,等待着三村家亲会不会绕道前往鹤首城。”
三村为亲心中一凛,抬起头瞪视着政衡,年轻气盛的三村府右卫门也同样瞪大了眼珠子怒喝道:“你不用心机叵测的以为三村修理公绕过山梁前去攻打鹤首城了,他已经返回星田村布置对付庄氏的奇袭队去了。”
政衡微微笑了一笑,说道:“是嘛?!和我一起等着吧,四兵卫很快就会返回来了,当弃子要有当弃子的觉悟。”说完也就不再和他们说下去了,只是命令手下们开始在打捞浮在领家川中的尸体,不要让这些尸体污染了河水,这条领家川可是小田郡的主要支流,抚育着成千上万的百姓,虽然小田郡还不在伊达氏的手中把握着,可是这种事情却是每一个看见的领主都必须记住的。
三村府右卫门看到政衡的连番嘲笑气得眼前金星乱冒,身体连晃了几晃才在身后两名伊达军足轻的推搡下勉强站稳,长吸一口气就准备破口大骂,却被三村为亲顶了一下腰把他这口气给截断了。
三村府右卫门一口气憋在胸膛里翻腾汹涌,登时满脸胀得通红,绑缚着双手忍了又忍,怒视着政衡,又望了一眼他的父亲三村为亲,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青,嘴角溢出了一丝血丝。
三村为亲已经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他不是傻瓜,不然也不会从几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坐镇星田村的一门众家老,他脸色苍白,眉毛锁住,瞳孔骤缩,似乎被自己猜测到的真相吓住了。
是的,三村为亲是一枚弃子,一枚三村家亲抛出来引诱伊达军攻击的弃子,不管是有没有在半道上埋伏受到袭击,还是路过鹤首城的时候遭到伊达军的围剿,都难逃一死。三村家亲有让三村为亲死的理由,那就是在失去了鹤首城和川上郡后,摆在三村氏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返回老窝星田村继续隐忍下去,而现在坐镇在星田村的三村氏一门是三村为亲和三村府右卫门父子,只要他们活着,三村家亲就无法一直占据金黑山城,只要三村为亲和三村府右卫门死在了鹤首城,死在了敌人的手中,三村家亲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金黑山城据为己有成为他新的居城,还会同仇敌忾的和他站在一起反攻川上郡为三村为亲父子报仇雪恨。
放归他们返回金黑山城的结果如何大家都清楚,政衡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想要让三村氏内部乱起来,想要让他们父子成为伊达氏放置在三村氏哪锅粥的两粒老鼠屎,让三村家亲无法短时间内化解三村氏面临的危机,为伊达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可是三村为亲父子却不得不上这个恶当,他们既然已经知晓了自己是被三村家亲当成了替罪羔羊和弃子,就想要报仇,是的,想要向三村家亲报仇,不得不上这个恶当,不得不让三村氏继续乱下去。
三村为亲和三村府右卫门互相对视着,眼中全都出现了恨意,下定了复仇的决心。政衡微微笑着望着他们两人,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兴奋,草间四兵卫很快就返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了鹤首城的情况,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三村家亲绕道前去袭取鹤首城了,不过很不幸的是他没有得逞,还损失了近百号人,现在已经从百谷川方向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