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东面的天空已经有星月在闪烁,看来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政衡背负着双手,大步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趟着血腥的血河,向着前方走去。伊达军将士看到她,纷纷躬身致礼,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政衡的身后,一面画着龙字的旗帜跟随着。一颗死不瞑目的首级挂在了旗杆上,刮得头皮发亮的武士发髻,年轻的面孔预示着他的身份不简单,上野伯耆守倒地不起大部分人都跟随着一同返回了成松山城,还是留下了一名年轻的家臣滞留战场,最后却死在了军当中,不知道是被谁割取了脑袋,这就是殿军的下场。
前方的战场还在厮杀,已经彻底崩溃了地上野军,与一个时辰前嚣张跋扈的猛攻井臼谷的身份掉了一个个儿,成了被屠戮追杀的对象,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跑回成松山城,虽然诹访山城和成松山城还有四五千的人力,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胆量再来攻击他们了。
黑夜拯救了他们,伊达军已经开始鸣金收兵,如果追杀的太过于深入,兔子急了要咬人的时候,伊达军的损失就会增加,这个道理政衡明白,他手下的足轻们也都明白,开始结伙向着后方的火堆方向缓缓聚集。
不过他们也不会漏过路途上的还没有跑远的敌人,举起刀枪,毫不留情的将那些没有跑远的敌人砍杀。临死前的惨叫没有一刻不在响起,刀枪入肉的闷声也没有一刻停歇。鲜活的在刀枪中变成不动的尸块,鲜红的体在战场上肆意流淌,血流漂杵不再是空洞的形容词,空气中弥漫起的血腥味,让胆小者反胃作呕,让勇猛的战士更加疯狂。
政衡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冷了,冷得有点不是人味,看着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血淋淋的场面,他没有半点的不适,三个月的杀戮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中最大的道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只有让心彻底硬起来才能够更好地在世活下去,是的,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如果三个月前他或许会选择阻止麾下的将士们少造一些杀戮,俘获那些跪地求降的敌人,让那些敌人成为伊达家统治地方的基础。
可是现在政衡没有去阻止,甚至于他还有点放纵的意思在里头。
本乡川已经完了,彻底完了,当政衡第一步踏入本乡川的土地的时候他知道已经完了,上野伯耆守和诹访赖诠不顾民生的强行拉起大量的壮丁健的时候,他就明白本乡川已经彻底完了,农田荒废,这一年的收成百分百减产,已经无法养活本乡川的人们。
政衡能够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上野伯耆守和诹访赖诠也不会不明白,上野伯耆守是三村家亲的家中重臣,他首先要考虑的是三村家的利益,而非是上野家的利益,他的选择没有错,诹访赖诠的选择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不过这个已经不是政衡要考虑的事情了。
政衡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战后养活这个多出来的人的口粮问题,就算是野菜杂粮全部算上,数千人的数目也是一个巨大地负担,如果全部屠杀却是有伤天和的事情,他不会去干,也不会彻底不去干。
他的想法很简单,在战场上被杀或则杀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政衡不会去阻止,可是如果在平常的时候投降,他也只能够收录,虽然本乡川减产严重,可是还是有一些粮食能够收成的,而且他还有一个现阶段最大的目标没有完成。
只要这个目标完成,他就不愁粮食的短缺,当然能否完成这个目标,还需要具体看看情况再说,可是数百年后大量印发的三菱财团的炫耀史应该不会欺骗他,那里会有他需要的东西。
政衡负手而行,借着火光远远便看到了岩濑小五郎浑身血迹,一颗心顿时拎了起来,脚步骤然加快,他可以不关心敌人的生死,也可以不关注敌人的动向,可是看到忠诚于他的将士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脸关切的目光,来到了岩濑小五郎的身前,关切的问道:“小五郎,受伤了?”
岩濑小五郎咧开了他大大的嘴巴,笑嘻嘻的说道:“殿下,一点也没有事情,那都是敌人的鲜血。”他的话让政衡的心放下了一半。
政衡拍了拍岩濑小五郎的肩膀,关爱之溢于言表,不放心,上下看了一遍,大伤倒是一点也没有,小伤有十几处,其中大部分还是被路障的树杈子刮伤的,有几道小口子还在渗血。岩濑小五郎坐镇前沿,任由他蛮横无比,敌人脆弱不堪,受伤一样难以幸免,说道:“小五郎干的不错,小五郎这个名字以后就不要用了,自己想一个名字告诉,我给你亲自署名行礼。”
岩濑小五郎咧开嘴巴傻傻的笑了起来。
政衡心中默默的想道:“快点结束战争吧!给阿贺、哲多两郡的民众一个和平的环境。”现在的她正像一个扯线木偶一般,不知道命运之神将怎么的摆弄他,而他也只能面对眼前的一切,用他一切的本事活下去,在这个世更好的活下去,这就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想要做的事情。
突然,政衡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望向了井臼谷后的方向,低声呢喃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然后回头对着岩濑小五郎说道:“小五郎,还能战否?!”
岩濑小五郎立即站起来啪啪的拍着胸脯,好似自己的力气还有很多,只是他拍的有点急切,咳嗽了好几声方才平静下来,口上却是不依不饶道:“能,殿下,有什么命令您就命令吧,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政衡摇了摇头,笑道:“并不是要你去送死,等一会你找到松岛弥二郎,与他一同率领二百人前去老荣村方向,如果有人进攻的话断了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彻底剿杀,如果没有人的话就悄悄返回就是了。”
岩濑小五郎啊了一声应了一句率领着一小队前去寻找松岛弥二郎去了。他和清河笃太郎、松岛弥二郎不同,不想后者那样心思活泛,只要是政衡的命令,他都会前去执行,这就是政衡最为喜欢他的地方,也是为何还是让他担任亲卫队长的地方,而后者全都出去各领一军,清河笃太郎现在已经渐渐成长起来了,松岛弥二郎也很快就会被政衡放到地方上去历练。
政衡挑了挑眉头,看着岩濑小五郎走了,他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井臼谷的方向,皱了皱眉头低声喃喃道:“期望是我想岔了,不过上野伯耆守既然能够被传呼得名声巨大的话定然会又不凡之处,倒是要小心为上,还是去看看为好,反正今夜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下面该是和野山益朝他们联系的时候了。”
转头向着前方走去,就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一具身穿着破烂足具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下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在火光中呈现出黑的痕迹,更远一点的地方,更多的,在黑夜中难以数清楚的尸体用不同的姿态表达着他们不甘的情绪。
政衡的脚步没有停止,他的脚步没有停止,伊达军的脚步也不再停滞不前。
黑夜中,伊达军开始在成松山城外点起大量的篝火,他们用各种器具敲打着,在成松山城外摆放了无数堆篝火,绕着城砦整整一圈,几乎每一个位置都能够看到一团团的火焰在燃烧。尽管伊达军本身就非常疲倦,也不可能用三四百人的兵马将成松山城彻底围住,也不可能前去包围一座还拥有千人以上兵力的城砦。
伊达军身心疲惫,成松山城内却是人心惶惶,群龙无首,恐惧的心理作祟,只得期待着黑夜持续下去,不要转变。
果然和政衡猜想的那样,上野伯耆守本来的计策就是前后夹击之策,可是山林密布,为了能够不被人发觉破坏了他的计策他只是派遣了百余人前去执行这项艰难的任务,斩首行动,执行这项斩首行动的是他们的少主,上野伯耆守的嫡子上野四郎,那百余人也不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农兵,全都是出身小金山城的看押铜山众的精锐。
或许可以说这些人才是上野伯耆守自信的来源,本乡川本来是没有那么多人的,四五千人,比起神代川乡还有野驰乡加起来的人口还要多了,本乡川的土地比起神代川还要不如,更不用说加上野驰乡了,之所以他们能够聚集起如此多的人力,不仅仅动用了本乡川的所有人,还将挖掘铜山的奴工和看押他们的小金山城守军全部拉了过来。
可以说,如果此战伊达军能够比三村家亲快一点胜利的话,一直到成羽川的大片土地上全都是小猫两三只的空城。
从老荣村方向突然升腾起烟火的那一刻,政衡明白井臼谷合战的最后一场战斗在老荣村内外开始了,他相信老荣村的荒户升贞、镰臼重赖定然会证明自己的价值,也相信后面赶到的岩濑小五郎和松岛弥二郎完美完成他发布的夹击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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