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冈政秀一下子被问得哑了口,舌头上刚刚馊饭留下的馊味一下子失去了味道,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吉冈盛秀说是让他前来讨要畑木村的归属权,可是政衡的一句话却让他无地自容。是啊,这畑木村拿回去后到底是归吉冈氏还是归宫氏,这是一个大大的问题。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归吉冈家的,谁让这件事情是吉冈家挑头的,是吉冈政秀来说项得到的土地和人口。可是谁都清楚吉冈氏一族真正做主的并不是吉冈政秀,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指挥的吉冈盛秀,而是躲藏在他背后指挥的宫景盛。听吉冈盛秀无意间说起过现在西城宫氏一族家主宫高盛却无子嗣,暗中让宫景盛入嗣宫高盛当一个便宜养子继承西城宫氏一族的提议大有市场。
吉冈政秀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应,一下子陷入了窘境,被对方如此突如其来的一问,他的脸整个都变了。此刻他的内心也许正在低呼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连一向自认为狡猾善辩的吉冈政秀也开始变得仓皇、犹豫起来。向来不喜礼佛的他首次有了一种虔诚的祈祷,低声喃喃道:“祈求各方神明赐予弟子智慧吧!”事实上,吉冈政秀向来不喜礼佛,也没有特定的信仰对方,而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他现在难以企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政衡看着吉冈政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样子,心中不由的对于这个前来讨要畑木村的家伙多了一丝好感,最起码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
谁都不喜欢经常撒谎的人,武士道神中也有一些对于武士的潜规则,其中就有禁绝谎言。当然政衡一直以来就没有这方面的觉悟,对于他如果谎言能够让他取得最后的胜利,为何不说谎,只要能赢,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成。不然他也不会有一拖再拖和新见贞经的会面时间,还没有等到会面时间就给了新见贞经一记狠的,最后他胜利了,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以他并没有因为狡诈而得到任何直接的负面影响。
当然暗地里还是给了他许多的不公平礼遇,这些后面会一一书写,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政衡突然不再谈论畑木村归属的敏感话题,开始了与吉冈政秀的闲聊,不急不缓的闲聊着,谈来谈去无非就是野驰乡的历史,一会儿问问吉冈氏一族出身自哪里,一会儿问问西山城原来的城主市川氏一族的去向,一会儿又问了问市川氏灭亡的经过。
说真的,可是越谈越觉得问题大了,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对于政衡突然岔开话题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可是到了后来谈起市川氏一族的灭亡过程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市川氏一族是如何灭亡的,谁都清楚,无非就是被宫氏一族灭掉的,是如何灭的,大部分已经落入了历史的尘埃当中,外人不得知晓,可是吉冈政秀算是外人嘛?!他可是地地道道在野驰乡出生的,野驰乡成长的人,如何不清楚市川氏一族被灭的经过,无非是第一入嗣,第二灭绝嫡流,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市川氏一族的亲族渐渐消失在舞台上,无非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这个流程是许许多多家族都非常熟悉的,只要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家族都干过这样的事情,也非常喜欢这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感觉,比如利元就吞并吉川氏、小早川氏就是这样干的,织田信长灭北畠氏也是用的同一招,武田信玄同样于此道,大致上那些成名的不成名的豪强大名都对此津津乐道,是除了合战直接毁灭外吞并他家的不二法。
市川氏一族遭遇的悲惨遭遇不正是现在吉冈氏一族的前车之鉴嘛?!这一谈下去不仅让吉冈政秀哑口无言,还让他满脸红润的圆脸一下子长得更红了,目瞪口呆,还将他自个儿给绕了进去,好像他随时有可能会死在吉冈盛秀的手中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一下子想通了什么,心中恶狠狠的忖道:“为何不让别人来讨要畑木村,偏偏让我来,这不是让我来送死嘛!如果碰到一个蛮不讲理的家主,定然会当场斩杀于我,还好伊达侯看上去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不然的话不是正好合了他们的意思。”脸涨红的如同猪肝一般,越想越是不对,吉冈政秀不由得磨牙起来,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当极度愤怒的时候都会磨牙。
过了片刻,吉冈政秀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一些问题,抬头望着一脸关切的政衡,瞪大了眼珠子问道:“伊达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分裂我们吉冈家吗?!”
才发现啊!不然我和你墨迹个屁!
政衡翻了翻白眼,他的想法就是想要让吉冈政秀成为他的内应,从内部瓦解岸本城,让岸本城成为伊达家抵御宫氏一族的最前线要害城堡。那野驰乡可是拥有神代川地区最沃土地人口最多的乡村,只要稳稳占据了全部野驰乡就能够勉强保证自给自足,这是在全面和三村家开战前的最起码保障侧翼的安全。特别是资源要集中于与三村家争雄的前沿阵地,将难以保证野驰乡甚至于神代川的整体安全的情况下,一个完整的野驰乡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当然也为了后续能够进占备后国奴可郡东城乡做好准备,不要忘记了,岸本城和西山城是东城乡的东大,打开了东大就无险可守随时就能够进出自如。
如果吉冈政秀没有前来试探的话,政衡或许还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夺取岸本城,进而将西山城也收入囊中,毕竟现在的伊达家也是外患重重。利元就已经直接手备中国战事,庄为资随时都可能抵挡不住利、三村联军的进攻选择妥协进而降服,如同历史上发生的那样的话,是政衡无法容忍的。现在的伊达家虽然有了一定的说话的权力,可是政衡是知晓利家将会成为中国唯一霸主。
现在的伊达家如果选择臣服的话或许能够得到利元就的暂时器重,却得不到任何信任,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不会容忍另外一个同样拥有巨大野心的人,特别是伊达家这种随时都可能泯灭的家族,只要软禁或则干脆谋杀死政衡,随便派遣一个子嗣过来就能够继承伊达家,于此道的利元就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的。
这两年或许是安全的,可是过不了多长时间特别是严岛合战后利家真正崛起后,伊达家就会如同那些小家族一般被利家随意捏。政衡是一个拥有野心的人,不会甘愿成为利家统治中国的牺牲品。
这就是为何他会不顾伊达家底蕴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还会如此找死一般的迅速夸张,按照他的想法,先占了土地再说,安抚内部矛盾以后可以慢慢解决,不过政衡干得还不错,一个六公四农的制度虽然让一些从属他的豪强国人有点不爽,可是却也无可奈何,没有人愿意重新回到以前那种生不如死的境地,就算是以盲从忠诚著称的武士们也不例外,吃一顿饿一顿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看到吉冈政秀终于反应过来,政衡不禁笑了,而且是打从心里发出满足的笑容,他没有直接回答吉冈政秀的问话,突然打了一个岔,问道:“我听说下总介大人好像有一个儿,是吗?”
吉冈政秀又是楞了一下,下意识的回道:“是的,外臣有一子一,长唯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当然,他是故意不说的。
政衡着下巴说道:“她今年几岁啦?!”
吉冈政秀现在如何不明白政衡的想法,他来之前可是询问过好几个人,知晓一些政衡的事情,好像他还没有正室夫人,难道是想要迎娶自己的儿成为正室夫人,不可能的,他并没有显赫的身份,应该是侧室夫人吧!难道真让自己美貌动人的儿成为对方的侧室夫人,不过他还是恭敬中带着点点骄傲的回道:“应该有十五岁了吧!”
政衡着下巴说道:“是吗?这么说,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吗?”
果然,吉冈政秀挣扎了片刻,很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回道:“是的,这个,您也是知道的,先父乃是吉冈氏的家主,长兄年轻夭折,宫高盛便让其弟入继吉冈氏,曾经有过约定等到外臣的儿长大人就许配给吉冈盛秀殿为正室夫人,等到生下子嗣后吉冈盛秀就会退位让子嗣成为新的吉冈家主。”
政衡挪动了一下身子睁着独眼望着吉冈政秀说道:“哦,没有想到下总介也会相信如此幼稚的约定。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我帮助你成为岸本城的城主,吉冈氏的新任家主,不知道下总介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