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鸿……”七公主又唤了一声,口气柔弱,楚楚可怜:“清鸿,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的怜惜么?”
怜惜?他本就是一个无心的男人。
顾清鸿神色恍惚,许久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该对公主怜惜的并不是微臣,而是应国的皇帝。”
“可是……”七公主微微咬着红唇,美眸中眼泪盈盈欲坠:“你知道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嫁给应国的皇帝。”
郎顾清鸿猛地抬头,目光冷冽,说出的话已经不再客气:“公主要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是应国,不是齐国!就算公主千百般不愿意,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后悔!”
“我……”七公主从小深受齐国帝后的宠爱,从未听过如此严苛的责备,而眼前又是她心仪已久的情郎,这番话已经深深伤了她的心。
“公主不要多想了。起驾吧。国事不是儿戏,您是公主,更是齐国的公主。要知道什么才是对齐国最好的!”顾清鸿说完,躬身一旁等着。
韵七公主含泪看了他许久,这才踉跄离开。
……
“顾清鸿来了。”御花园的额凉亭中,聂无双执了一颗黑棋正要落下,对面萧凤青懒洋洋地说道。
“王爷一回来无双就知道了。”聂无双顿了顿,落下棋子。
“你不好奇?”萧凤青笑着跟着落下一子,看着棋局的走势,他已然要落败了。
“有什么好奇?夫妻三年都看不透他,这时候好奇不是太晚了么?”聂无双冷冷地接口,再落下一子,提醒道:“王爷快要输了!”
萧凤青再看了一眼,果然形势剧变,他的白子几乎已无还手余力,只剩下苟延残喘而已。他“哗啦”一声打散棋局:“不下了!”
棋盘上的黑白双方混杂,再也看不出刚才精心布置的棋局。聂无双呆呆看着这棋局,陷入了恍惚。她刚才就快赢了,却被突然的一只手打乱了自己精心的布局。
就好像现在她的处境。她的局势全部乱了。
“你怎么了?被顾清鸿吓了?”萧凤青似笑非笑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还是觉得无法面对他?”
聂无双冷着脸拂袖离开,茗秋连忙跟上。萧凤青大步跟上,在她身后边走边笑:“还是你想要躲开他?别院?行宫?还是‘水云观’?你说不定想跟睿王妃好好聊聊。啧啧,说起来本王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聂无双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跟来的萧凤青:“王爷今日千方百计想要约无双下棋,就是在担心无双是不是在担心害怕顾清鸿?”
萧凤青脸色未变,依旧笑得风|流倜傥:“当然,你若心情不好,皇上怎么会心情好呢,皇上心情不好,本王就难过了。”
聂无双不想再和他说废话,冷声道:“王爷请走吧,虽然您是王爷,但是后宫也不是您想来就可以来的!无双恕不奉陪,请吧!”
她不再多说,扶了茗秋的手向‘元秀宫’而去。
萧凤青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渐渐走远,这才目光复杂地慢慢离开。
聂无双回到“元秀宫”,心绪还未平息。夏兰上前为她奉茶,察言观色道:“娘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日前叫你请的太医你请到了么?”聂无双深吸一口气问道。
“已经请了,太医院那边说等等会派人来。”夏兰回答,随后她疑惑地问:“娘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聂无双叹了一口气:“太医来了禀报吧,我先歇一会。”聂无双只觉头痛,刚才她用尽了多少力气才不会在萧凤青面前失态。
一个顾清鸿而已,就只是顾清鸿而已……她念着,躺在床榻上假寐,迷迷糊糊间有人进来,为她盖上薄衾。
是谁?她想要睁开眼却十分困顿,睁不开眼。身旁是熟悉的香气,也许是夏兰又或是茗秋,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聂无双睡了只觉得头还是疼得厉害,浑身软绵绵的。过堂风吹过半透明的帷幔,有个垂首恭立的人影隐约在帘外。
“谁!——”她猛地惊醒。
那人影连忙跪下:“是太医院的太医。微臣晏紫苏,拜见聂美人。”
原来是太医院的太医,聂无双长吁了一口气,天干气燥,她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晏太医请起身。”
茗秋撩起帷幔,请太医进来。晏太医进来,看了她一眼,拿出随身的药箱与腕枕正要切脉。聂无双摇了摇头:“不是让你为我请脉,请脉的人另有其人。”
晏太医微微吃惊:“难道不是娘娘去太医院请太医的吗?”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夏兰。
聂无双起身,整了整裙摆淡淡应道:“是我派人请太医,但是并不代表是我生病。晏太医请随我来。”她起身向外走去。
晏太医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聂无双此时穿着普通,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品级较高的女官。她带着晏太医在后宫中七绕八拐,终于到了一处宫殿。
“紫薇宫?”晏太医读出宫殿上的牌匾,面上现出一丝古怪:“娘娘要微臣来为玉嫔娘娘诊脉?”
聂无双秀眉一挑:“晏太医知道玉嫔娘娘?”
晏太医苦笑了下:“当然知道,微臣还被她赶出来一次。”
聂无双微微一笑,她酣睡刚起,双颊酡红,这一笑犹如春风中的桃花,灼灼人目:“这一次希望玉嫔不要再赶人了!”
晏紫苏呆呆看着聂无双,宫中都传聂无双有倾城色,果然不假。他回过神来连忙收起脸上的呆滞,低头跟着聂无双进去。
雅美人见聂无双不请自到,犹自诧异:“聂美人你——”
聂无双食指竖起,轻声道:“玉嫔娘娘现在正在干什么?”
“许是在休息吧。”雅美人见她身后跟着太医,顿时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叹了一口气:“没用的,玉嫔娘娘是不会同意要太医看诊的。”
聂无双秀眉微皱:“为什么?”
雅美人无奈地道:“也许心如死灰,也许还在与皇上赌气,臣妾也不知。”聂无双忽然道:“晏太医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看看玉嫔娘娘。”
她径直离开,晏太医与雅美人面面相觑,对她将要做什么却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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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无双到了紫薇宫的中殿,四周寂寂,洒扫的,伺候的宫女内侍一个都没有。她本不该如此境遇凄惨。聂无双心中叹了一口气,撩开竹帘走了进去。
殿中荡漾着幽幽的香气,是燃尽的心字香的余香。
“谁?”绕过屏风,聂无双看到躺在床榻上消瘦的人影。
“是莺儿么?给本宫倒一杯水来。”沙哑的声音,玉嫔说着又咳嗽起来,她咳了很久,咳得心肺都要咳出来一般。聂无双只是站在不远处漠然地看着。
“本宫……本宫说……倒杯水来!连你都不听本宫的话了吗?”玉嫔咳得满脸通红,喘息着怒道。
“玉嫔娘娘既然想要喝水,就下床自己拿。以玉嫔娘娘的傲骨,若有力气肯定连端茶倒水都不屑假手于人。”聂无双慢慢地走进,手中拿了杯冷茶,靠近她。
玉嫔听到声音,这才发现是她。她喘息着躺在床上,淡笑:“原来是聂美人。怎么?今日又不用伺候皇上了么?”
聂无双坐在床榻边:“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还是过来看看玉嫔娘娘才有得凑趣。”
“看什么?看本宫死……死了没有?好让皇上安心么?”玉嫔喘息艰难,但是蜡黄的面上挂着一丝嘲弄:“你……你去告诉他,我很快就要死了。我很快就要如他所愿……哈哈哈……”
聂无双眼中露出淡淡的怜悯:“玉嫔娘娘如果真的想死,早在一年前就该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玉嫔睁大眼睛,定定看了她一会:“你是来想要逼我死的吗?”
聂无双把手中的冷茶当着她的面慢慢倒在地上,红唇如血:“连端杯茶的力气也没有,玉嫔娘娘可不是传说中的废人吗?”
“你……你竟然敢……敢说本宫是废人!你!……”玉嫔惊怒交加:“本宫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说!”
“不然的话,玉嫔娘娘现在该叫做什么?”聂无双眼中的怜悯之色令她又羞又怒,说出的话更令她难堪:“玉嫔娘娘一年前不死,这时候又叫嚷着想死,您知道您死后,应国的史官在史书上会怎么写的么?某年某月,玉嫔娘娘薨,无子,谥号某某。”
“您以为皇上会在意么?也许他会伤心,一年还是两年?但是他是皇帝,他会继续纳妃子,生许多皇子,公主,里面不会有您的儿子或者女儿。你死后也不能入太庙,因为品级太过低微。您只能孤零零葬在东郊陵。一个人,永远那么孤独……”
“不要说了!——”玉嫔尖叫起来,她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指着外面:“你给本宫滚!你滚啊!”
聂无双看着她形同疯妇,惋惜地摇了摇头:“臣妾知道娘娘曾经兰心蕙质,您孤高自赏,您家世也不错,父亲曾是兵部侍郎。您的世族在应国是名门望族。但是这一切都通通不是您想要的,娘娘不过想要的是皇上的忏悔,娘娘还盼望着皇上能再看您一面,所以你一心不看太医,宁可默默死在这紫薇宫。因为娘娘您还幻想着皇上能对您的悲伤感同身受,安慰您……”a
“砰!”地一声,玉嫔摔破了自己的瓷枕,她浑身颤抖地看着她:“你给本宫滚出去!出去……”
聂无双后退一步,冷笑:“现在玉嫔您已经失宠了,在宫中,失宠的宫妃比永巷劳作的宫女都不如。娘娘何不瞧瞧您现在是什么样子?红颜未老恩先断,更何况病怏怏的女人如何敢求得帝王的宠爱?”
玉嫔怔怔看着她,忽“扑”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聂无双心头一惊,刚要上前,身后一道影子扑来,是晏太医:“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晏太医手脚麻利地把玉嫔扶上床,拿起银针,飞快落下:“聂美人高明,激玉嫔娘娘吐出胸口一口淤血,让她气息顺畅,这下省事多了……”
他还没说完,看见聂无双面色古怪,不由疑惑问道:“聂美人怎么了?”
聂无双苦笑:“其实我只不过是想激她振作。”她哪有如此高明,懂得激玉嫔吐血来医治她的旧疾?一切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
晏太医听了顿时哑然失笑。
聂无双回到雅美人的偏殿,雅美人已经奉上香茶,她看着聂无双满头是汗,叹了一口气:“聂美人辛苦了。希望玉姐姐醒来以后会想开一点。”
聂无双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浑身脱力:“若玉嫔娘娘能想通了就好了,折磨自己获得帝王的恩宠,这招确实不怎么样。”
雅美人小心地看着她的面色:“其实,聂美人不必如此帮她的。聂美人如今圣宠在身,兄长又是极上进的,只要好好生下一男半女,前途不可限量。”
一男半女?聂无双擦汗的手顿了顿,许久才冷冷地自嘲:“子嗣也不是最保险的。”她见雅美人不明白,也不欲多说。
“如果妾是聂美人这时候一定没有空去管玉嫔的事。”雅美人语气真诚地开口:“毕竟此时聂美人还必须应付自己眼前的一个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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