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台上,赫连傒俯瞰城下,却只见到一队骑兵,风驰而去。
“好!”赫连傒禁不住赞了一声,他身边的禁卫有些不明白,狼主亲自登城,看得是什么。
“于小将军自然是少年英雄,不过,比之狼主的雄才大略,不过萤烛之光罢了。”属下的人琢磨了一句,刚才那一队远去的骑兵,是于同襄的人马吧。狼主亲至中原,前几日特地见了于家那位功勋卓著的老将军,心情好似真的开阔了。
赫连傒不过一笑,“我看得是他。”他伸手一指,脚下就是万重江河。商从涣傲立马上,衣衫猎猎,一骑绝尘。
亲随似是一愣,却见到黄骠马上略略翻起的猩红袍角,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不过如此。
“果然虎父无犬子。”那亲随赞叹一声。
赫连傒一手反擎斩马刀,一手托住了下颌,“年少万兜鍪。孤若生子,理当如是。”他话音未落,却见两支冷箭疾射而来,直夺于同襄面门,于同襄挥鞭击落了一支,另外一支却猝然发至眉间,正是后发先至。千钧一发之际,于同襄飞身而起,那枚羽箭便从他胯(下)穿了出去,钉在不远处的土丘上,箭镞直没。其时他人尚在空,却令有一十六支长箭从八方而来,这些射箭的人似乎算定了他不能再度腾空,连每一箭的位置都极为精确,两支射他腿股,两支射他双肋,两支直插胸腹,两支激向面门,另有八支密匝匝先后而来,箭影憧憧,每一枝都攻向必救之处。
赫连傒却丝毫不看于同襄,只是望着不远处的风行。渠黄此刻正用两只前蹄蹬着一块巨石,马上的风行身形将倾,却丝毫不乱,手持一只水囊,气定神闲地看戏。于同襄已连着打飞了十二支箭,风行座下的渠黄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端的好气度。”如今,连赫连傒的亲随都忍不住赞一声。
“你看出来了?”赫连傒问。
那人不敢答话。赫连傒似乎也不等着他回答,“不管别处的局势有多惊险,只要他在那里,即使什么也不做,你也只会看他。”他今天的心情不错,因为他的话多了些,“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他嘴角噙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师兄。”此时于同襄已击退了接连而来的两拨弓箭手,在眨眼之间,将这些劲如急雨的羽箭原路奉还,飞回的羽箭正中弓箭手右肩,不算要害,却足以解眼前之急。
“师父让你来了。”于同襄早都知道风行就在他身后,只是一直未打招呼。
风行飞身下马,便要参拜。渠黄打了个响鼻,从歇脚的大石上越了过去。
“此处并非说话之地。”于同襄将风行带到一块山石之后,先向商衾寒问安,而后才受了风行的礼。
“父亲派了援兵,我等不及,先行过来。事出仓促,未及同师兄相见,请师兄恕罪。”风行对于同襄一向恭敬有礼,两人的交情不坏。
“多谢你了。”于同襄面对着这个优秀到超越年龄的师弟,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只是尚未说得两句话,又有追兵围了上来。不过两人却毫不在意,互道别后情形。果然,不出片刻,于同襄身边的那一队卫兵便将那些伏兵杀得片甲不留。
赫连傒居高临下,见于同襄身边的十二个护卫将两位主人处身的那块大石围住,势如铁桶,四面敌人急剧增加,却根本没人能冲破那十二人组成的圈子。圈中的两人也丝毫不在意圈外的厮杀拼抢,只随意谈笑。
“这十二人各守一个方位,攻守相应,进退自如,地支十二骑,果然名不虚传。”赫连傒仔细看着阵法。
“这就是于家的干支铁骑兵?倒是训练有素。”那亲随免不得附和赫连傒一句。
“三代为将,若是没有一点本事,又怎么能做到声震朝野,主上侧目呢?”赫连傒轻轻叹了口气,“于同襄已经是于家这一辈里最不成器的了,却依然有这样的气度。商承弼的运气真不错。”他说到这里却突然想到,从前于同襄还是于长的时候可是丝毫不起眼的。想到这个心机深沉的少年从前竟被那个草包于太死死压在头上,就算他并非嫡子,但凭着于家三代列土的勋贵,也不该一点微末声名都没有。若是如此,赫连傒禁不住眯起了眼睛,商衾寒,短短数月,就能将一个纨绔子弟调敎成独当一面的小将军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有本事,我可就不羡慕你的儿子了。
“听说,你派了十二路伏兵,都被于同襄给解决了。”晋枢机揪着桃儿耳朵,心情像是很好。
“哼!”商承弼只是哼了一声。
“听说客栈着火了,可偏偏才烧到他住的厢房,就下起雨来了。可真不巧。”晋枢机似是故意在惹商承弼生气。
商承弼并没有派人去烧客栈,只是他也懒得解释。
“又听说,本来是五百人围攻他们十几个的,可偏偏叫他走进了葫芦口,那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否则,也不会被商从涣那个小子来了个一夫当关。”晋枢机边说边笑,想到探子回报,商从涣堵在葫芦口,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捆一双,堂堂五百人的先锋队,最后竟然还被他一把迷烟放昏了,就忍不住好笑。
商承弼自然更不会答话。
“不过,连图庄族的人都要凑热闹,这个小族本来在大成和我们之间,平时连自保都难了,这次居然跑出来保于同襄。所以,也不能怪你,只能说,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晋枢机是真的不气得商承弼跳脚不罢休。
“他们不是图庄族的人。”商承弼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图庄族虽然古老而神秘,可是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这群人是绝对不敢因为一个小小的于同襄得罪他的。“他们虽然操着岳南口音,但很有可能是成国或者压根就是王叔的人假扮的。”
“哦,是吗?”晋枢机弯□子将桃儿放下,要他过去挠商承弼的脚。
商承弼被这一人一猫弄烦了,可偏偏又发不出火,“你到底是要怎样!”
晋枢机俏皮地一卷舌头,“不怎么样啊,就是说,过了明天,于同襄就进京了,某些人,要愿赌服输。”
商承弼这下是真的燥了,他沉下脸,“朕是不会输的。”
“除非,你真的肯现在和于家撕破脸派两千亲兵围攻于同襄,否则,你输定了。”晋枢机卷着发梢。
商承弼又打开了一本折子。
晋枢机从床边蹭过来,在商承弼面前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银子,有个大消息,你买不买?”
商承弼握住了他手腕,“你今天是皮痒了是不是?”
晋枢机哧哧一笑,“我的属下告诉我,那位商少帅在邻近京安的时候突然中暑,他那两位二十四孝师叔已经赶去看他了。”
商承弼一惊,他是绝不肯相信,晋枢机的消息竟比他的消息还要快的,“你怎么知道?”
晋枢机一下就挂在了商承弼背上,还伸出手指戳着他面颊,难得的活泼,“我已经给他下了一路的中暑药了,他要是再不晕,我这明晃晃的银子不是白花了吗?”
“你居然故意算计朕?”如果卫衿冷和景衫薄都赶去看风行,那能在他们两个面前动手杀了于同襄的可能就真的微乎其微了。也就是说,这场赌局,晋枢机从一开始就算定了自己不会输。
晋枢机顺手拈起了一枚蜜饯,“那当然。我巴望着你上当这一天,已经五年了。”
商承弼先是气怒攻心,一把将晋枢机拉过来,几乎要将他手腕捏碎,可见到他兴奋中透着狡黠的神情却突然放开了手,“既然这样,就让你骗一次吧。”
“你不生气?”晋枢机早都做好了准备承受他的怒火,如今见他面色转和又突然害怕起来。
商承弼轻轻握住了他的肩膀,“重华,其实,朕远比你想的爱你,我希望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的心情并不好,可是写这一章的时候,嘴角是翘着的
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有些事去尝试了,总比臆想的强
努力就会有好结果吧,大家都要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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