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枢机一只手握住领口,一只手划在襟侧,对上商承弼眼睛,“来人?来人做什么,是要把我拖出去斩了,还是要把我拉出去喂狗!”他突然一回身,目光扫向朝屋内疾趋的一群太监,“谁敢进来!”晋枢机一伸手,便扯下了胸前衣襟,藕荷色的小衫顺着柔滑的肌肤匀停的肌骨游下来,“你是要出火还是要泄愤,左不过这个身子,我也早都知道,不过这个命。”
商承弼原是怒不可遏,可被他这样一逼,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晋枢机顺手将长发高高盘起,用发带束得整齐,露出一段洁白的颈子,“想怎么用,都随你。”
商承弼静静站在那里,良久,抽出了那条金色的发带,如云的长发散在晋枢机肩头,商承弼捡起地上被撕坏的小衫裹住他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身子,晋枢机握住了胸前,两人一直没再说话,又过了不知多久,商承弼才道,“这不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可是,朕却比任何时候都痛心。”
晋枢机只是高高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是不是你做的?”商承弼问。
晋枢机坐了下来,他就那么随意地坐在盘龙的地毯上,紧紧抱着双膝,“是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不同?”
“朕在问你话!”商承弼的目光就像刀子。
晋枢机微微侧过头,“你希望是,还是不是?”
“说话!”商承弼一把拽过他头发,迫得他抬起了头。
“我说不是,你信吗?”他的脸上犹自带着掌痕。
商承弼轻轻叹了口气,“你和蚩容的妻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是在意孩子,还是在意她?”晋枢机问。
“说!”商承弼盯着他。
“如果没有那一战,也许,她就是我的世子妃。”晋枢机没有隐瞒。
商承弼气得血脉激张,“好!好一个世子妃!朕、朕——”
晋枢机偏过头看他,“那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前日赐宴,你左一个胭脂,右一个胭脂,晋枢机,你好大的胆子!”商承弼一把就将他打翻在地上。
晋枢机撑起身子,“她本来就是阏氏,蚩容远到是客,她的妻子,你要我如何称呼?”
“啪!”又是一掌,“你可以不称呼!你也不必盯着她看!桃儿呢,是你们那时候养的吧,我就觉得奇怪,这只黑毛畜生对谁都立爪子,唯独对这位颛渠阏氏服气地很呢!”他说到这里再也抑不住火气,一拳就打在晋枢机脸上。
他劲力极强,晋枢机如何受得了,只这一下,脸上就肿了一块,连眼睛都是乌的。
晋枢机像只被打翻的簸箕两手向后退,“不要打脸,驾骖,不要打脸!”
“碰!”又是一拳,还是打在脸上,“朕就是恨你这张脸,男人不放过,女人也不放过!”他提起晋枢机头发,又是一拳。
晋枢机哪里受得了这般殴虐,这一拳虽未打在鼻子上,可鼻子早已喷了血,晋枢机早都料到他要发疯,但根本没想到他今天会暴虐成这样,平素,就算身上被抽得遍体鳞伤,脸他却是不碰的,这个人,从来都是比他自己还要珍惜他的脸的。
晋枢机拼命向后退,商承弼一把扳过他肩膀,“跑!你还敢跑!”他说到这里就伸手一抓,他内力极强,抓过来一把椅子就抡在晋枢机腿上,“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跑不跑!”
“啊!”晋枢机从来不是不能忍痛的人,这五年,曾受过他多少怒火,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商承弼一手抓着椅子一手向下抡,即使全是蛮力,可却是筋断骨折之痛,晋枢机连腰都撑不起来,一段腿只被他发了疯的砸,那檀木的凳子“嗵嗵”地撞上来,那半截身子哪里还是人呢,“别打了,求你,驾骖,别打了!”
商承弼喜欢他求饶,可若是一开始就求,却肯定是不行的,晋枢机素来能忍,每每都是等他差不多泄了火再说,可如今他这般狂性,哪里还等得住,他半条胳膊撑着上半截身子,扭过满是青肿的脸,“驾骖,别打了!求你,我错了,饶了我吧!”
商承弼根本不受控制,见他哭求更是震怒,抬起椅子,“哐!”地一响就砸在他腰上,晋枢机伸手去拦,整个人都被打得翻了个个,手臂上一条长印子,再一定神,便是长长一道血。
商承弼见到血,一把将晋枢机扯起来,连着就是十几记耳光抽下去,“还敢拦!还敢拦!朕让你挡,让你流血!再挡啊!”他边打边骂,手上力道也是越来越重,疯狂地像只被夺了食的狮子,晋枢机起先只觉得一阵麻木,只被他拽着胸口,腰下像是空的,身子便是一只轻飘飘的风筝,商承弼起先还在打,渐渐觉得不对,才怔了一怔,晋枢机喉头一甜,“噗”地一口血,直直喷出来,商承弼直身袍上那条金龙便像是腾在血雨里,商承弼一惊,握着他衣领的手便是一松,晋枢机根本撑不住,整个身子向地上倒下去,“重华!”商承弼一把抱住他,晋枢机艰难地抬起全是青肿的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说完了这一句,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
晋枢机又是一声惨叫。
“轻一点!重华,重华!”商承弼叫着。
“呃!”晋枢机终是忍不住。两条腿都被打断了,更加上还有脸上、身上无数的伤。
“呃——”左边的手臂也被打断了,如今一群小太监正扶着他半边身子接骨。
“皇上恕罪、侯爷恕罪!这骨头错了位,要重新扳回来,只怕是有些疼痛。”太医连连叩首。
晋枢机只是张开口,咬住了宫女送上来的干净帕子,商承弼见那宫女长得极为清秀,不由勾起心上的火来,一记窝心脚就踹了出去,吼道,“给朕打出去,不许她再进来!”
“唔——”两个太医扳住了晋枢机手臂,晋枢机疼得向后一仰,恰又抽到了腰上的伤,疼得冷汗直冒!
“废物!你们就不能轻一点!”他说了这一句,又看晋枢机,“你也是废物!才打了几下,就成这个样子!”他话虽如此说,可究竟是舍不得,一把拨开扶着晋枢机的小太监,自己抱着他,“快些接!再接不好,朕打断你们的骨头一天接三回!”
太医们早都习惯了商承弼的雷霆之怒,这两位每隔一段时间就是闹上一阵,这皇上也怪了,打得时候下的死手连太医们都不忍心看,可要治伤的时候,只要那位一皱眉,就定要拿人出气,整得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的。太医们战战兢兢地替晋枢机固定好了手臂,虽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逆龙鳞,可又不得不说,“侯爷全身的骨头大大小小断了有十三块,双腿不能行走,左臂也不能动,这些天,还要静养才是。”
“十三块!这样就断了骨头!你是泥巴捏的吗?这么不禁打!”商承弼又开始发脾气。
晋枢机只是躺在床上,“有劳各位大人。”
“滚!都给朕滚出去!”从晋枢机昏过去,他就看厌了这群人的忙碌。
晋枢机轻轻阖上眼睛,他是真的太累了,除了受伤养病,很难这么轻轻松松地躺一会儿。
商承弼坐在床边,胸中依然夹着气,可见他故意闭上眼,不免又犯上火来,但见他脸上深深浅浅的伤,到底强压了下去,“你怎样?”
“死不了。你也不会让我死,不是吗?”晋枢机还是没睁眼。
商承弼被一句话堵得半天没有声息,过了好久,终于道,“就只有挨打的时候才乖一点。”他贴近他处处瘀痕的脸,轻轻舔了舔他唇角的伤,“你先前说什么?”
晋枢机不想理他,侧过了头,只这一动,脖颈就痛得像是要结起来。
商承弼亲了亲他脸,“就喜欢听你叫我,驾骖,你要说实话,只要你说实话,你说什么,我都信。”
作者有话要说:商小攻,你就是个渣,你就是个狂躁症患者,可怜了晋小猫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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