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宗恪明显收敛了,他不再带女人回来,也不再夜不归宿,天一黑就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读书,甚至有的时候,还去厨房炒两个菜。们的网址)
他连饮酒的量都有所减少。
这家伙,改邪归正了?阮沅想,还是因为这次吃了大亏,胆子变小了,再不敢出去胡闹了?
而且宗恪对她的态度也明显发生了改变,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拒之于千里之外了,阮沅琢磨着,可能是因为这次自己帮了他。
虽然搬过来才两个多月,但阮沅却已经在心里把这儿当做自己的第二家园。她甚至把自己养的几盆花也搬过来了,原本空旷的阳台,现在已经被植物们给占满了。就如之前阮沅承诺的那样,花草现在全都由她负责。天气渐渐冷了,很多向阳花木开始枯萎,只有少数不惧严寒的还在努力挣扎。
但是过不了多久,宗恪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开始挑剔阮沅“缺乏常识”,根本不知道怎么伺候植物。一见到花叶上生了虫子,那家伙就大呼小叫,逼着阮沅爬到铁架子上,装啄木鸟给花捉虫,又说她移栽花木的时候手脚太笨,把土压得那么结实,花根都闷死了。
“你到底养死了多少盆花啊?”宗恪轻蔑地看她,“居然还自称会种植,花见了你,真是活见了鬼。”
“光说不练。”阮沅气坏了,把花盆往他跟前一推,“那你来呀!”
“我来就我来。花到了你手里,就是命中一劫。”
阮沅看着宗恪弯腰小心拢花盆里的土,那盆鲜红的火鹤,几片小手掌一样的绿叶颤颤的,几乎擦着他的脸颊。她的心,忽然也像那绿叶,颤巍巍的。
“还有啊,白痴,你把火鹤放在窗外头,明天它就得冻死了。”宗恪将花盆抱进来,关上窗户,“把它放到浴室去,这种花喜欢潮热环境。”
听起来,宗恪明显懂得比她多,阮沅想反驳也没借口,她只得气鼓鼓地抱着花去了浴室。
“还有哦,那盆风信子不要急急忙忙埋到土里去,等它在水盆里长出根须来再移栽。”
“什么呀,光泡在水里,它会烂掉的。”阮沅不满地说。
“它本来就是喜水的植物。上次你太急了,害死了一盆,我都还没找你问罪呢!”
这下,阮沅不响了,她发觉她真说不过宗恪。
收拾完花木,俩人回到客厅,那天是礼拜六,宗恪难得没出门。
“不出去玩啦?”阮沅问。
上次宗恪受伤的事情,俩人都没再提,阮沅没有追根问底,她知道那样宗恪一定会不高兴的。
“最近在家修身养性。”宗恪一本正经地说。
阮沅忍笑,故意道:“其实是被人杀怕了,所以才躲在家里装缩头乌龟吧。”
宗恪诧异看她:“不叫的狗果然最凶,你这人,徒有一副呆瓜的外表,怎么性子这么刻薄?”
“才没有!”阮沅马上反驳,“我的刻薄只对我不喜欢的人,对你,我可是一分刻薄都没有!”
“又来了……”宗恪扶额,“女人,你是不是24小时持续发痴、不带间歇的?”
阮沅笑起来:“都说了我喜欢你的,发痴这种事情又不费力气。”
她的一双黑眼睛像水晶,闪闪亮,她还故意把腿摇啊摇的,看起来十分得意的样子。
宗恪翻翻眼睛不理她,继续看报纸。
尽管拉着窗帘,屋内依然很亮,阳光刺透白色帷幔照进来,植物的芬芳在室内流动,温煦而安宁。
望着坐在沙发里看报纸,身上只穿着普通白衬衣的宗恪,阮沅轻轻叹息。
“怎么了?”宗恪抬头看了她一眼。
“宗恪,你是我看见过的,第二个把白衬衣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阮沅很认真地说。
宗恪笑起来,合上报纸:“第一个呢?”
“尤伯连纳。”阮沅的眼神变得梦幻,“我迷他很多很多年,他和英格丽褒曼的那部《真假公主》,我看了不下十遍呢。”
宗恪想了想,嘴角突然轻捷上扬:“好吧,尽管在白衬衣比赛上我输给了他,但是至少,我有头发,他没有。”
阮沅大笑。们的)
笑完,她又不由想起那个给面前这男人包扎伤口的夜晚。
就算再紧张再惊惶,阮沅也能注意到他结实完美的肩和背,那优美动人的线条。阮沅头一次发现,原来男性身体的曲线带给人的,绝对不亚于女性的曲线,也会让人忍不住想亲吻抚摸。
宗恪的肤色偏深,因而更显得健壮,平日里三件套藏着还不能发觉,等全脱下来,就会令人诧异:坐办公室的人,竟然有这么完美的肌肉。
那好像是栉风沐雨、在北方荒原上征战不休的蛮族男人的身体,生机勃勃,既健美匀称,又不会像那些欧美人,发达得过分刺目。
真漂亮啊!
“你又在想什么龌龊念头?”宗恪皱眉盯着她,他觉得阮沅盯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可疑。
阮沅马上回过神来,她慌忙摆手:“没有!我没有在想你!真的!”
说完,她不自觉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宗恪摇摇头,放下报纸站起身来:“我要去做饭了,你吃么?”
“哦!”阮沅马上蹦起来,“我去做!”
“都说了,我来做。”宗恪瞥了她一眼,“想吃什么?”
“嗯……都可以。”阮沅开始装淑女。
宗恪皱眉:“叫你说你就说。客气个什么?”
“那……我想吃白菜肉丝,清炒莴苣,还有……”阮沅想了想,“对了,冰箱里的云腿是你刚买的啊?”
宗恪走到厨房门口,回过头,鄙夷地看着她:“大肚婆,叫你别客气,你还真是很不客气呢。”
阮沅脸红,她赶紧说:“那你随便做吧,我跟着随便吃。”
那天宗恪炒的菜十分好吃,他的手艺一点都不逊色于阮沅。
这让阮沅觉得自己幸福得像是生活在天堂里,她真希望这天堂般的好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
尽管生活在天堂里面,阮沅仍然注意到了同事周芮的细微变化。
周芮最近,好像有了点心事,和她讲话,说着说着就会出神,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发呆。
“这家伙,该不会是恋爱了吧?”阮沅在心里嘀咕。
周芮之前有过男友,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房子也买了,忽然间,俩人就分手了。
这件往事还是厉婷婷告诉阮沅的,等到阮沅认识周芮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杂志社里,其实有一些周芮的传言,甚至有人说她之前做过二奶,但是阮沅不信那个。
谁也不知道周芮和她的男友是为什么分手的,阮沅虽然好奇心重,也不想去戳人家的旧日伤痛。
只有一次,俩人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周芮说,她懒得恋爱了。
“……人家脚踩两只船,踩了半年,我才察觉。”她和阮沅说,其实她早就感觉到裂痕了,但她一个劲儿欺骗自己,一直到欺骗不下去了才作罢。
“自己不敢来收东西,叫那个女人上楼来,把他的东西收走。”周芮大笑,“他以为我手里会拿着菜刀?!”
“什么狗屁男人!”阮沅听得来气,真想时光倒转,跑去现场帮周芮出这口恶气!
“说什么发现了真爱……见鬼!我倒成了悲情小说里食白果的女配。”周芮哼了一声,“不过好在落下一套房子,你看,多好!认清一个人,得到一套房,如今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
虽然是笑笑地说这番话的,但是周芮的眼底却还能看见泪光。几年时间,并未洗刷掉她心底的伤痕。
不过,到底俩人之间的裂痕是因为什么产生的,周芮没说。
“不结婚了。我。”周芮伸手抓了一根香烟,含在嘴里。
阮沅默默看着她。
“再不结婚了,和谁也不结婚了。男人可以来我这儿,也可以走,这都没问题,可我,再不会留谁过夜了。”
作为朋友,阮沅无法给予切实的安慰,只能说一些“早点看清楚也好”之类无关痛痒的话。认识的这一两年时间,阮沅也没看见周芮和哪个异性走得近,大概她是真的被前男友给伤了心。
所以,如今看见周芮成日心不在焉的样子,阮沅想,如果真是开始新的恋情,那也不错啊!
但事实上,阮沅只猜对了一半。
与其说开始了新恋情,不如说,周芮正在为“这到底算不算恋爱”而烦恼,因为对方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到了年底,杂志社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来到年底这一期杂志,是个很好的市场拓展机会,周芮和阮沅特意选了当红的明星做了年历海报,还加印了几张彩页,结果,谁也没想到,问题会出在印刷厂。
这家杂志社一直和一家规模不大的印刷厂合作,因为量始终不多,但是就在这期杂志即将上机时,印刷厂老板却因为涉及一场官司,突然全家人间蒸发。年底,工人们本来都指望着多发钱,好带回家过年,谁想一夜之间老板消失,又有谣传说那案子很严重,公安到处抓人,进去了就甭想出来过年,这下子工人们顿时作鸟兽散,于是,原本签好的合同也成了废纸。
老板是连预付款都给了对方了。
《樱学苑》的那间杂志社,乱作一团。
CTP和菲林不同,制版之后就得迅速印刷,它对环境要求高,放久了,过潮过热都会使之变质。
其实CTP倒还好说,坚持一段时间没问题,关键是工人。现在正在大节前,哪家的机器都在加班加点,谁会丢开自己的活儿,给人家帮忙?就算真的找了一家,强硬插队叫人帮忙,最后乱七八糟瞎给弄一通,出来的质量太差,又浪费钱又浪费力,那真还不如不做。
“得想个办法……”周芮咬着指甲,忽然间,她一个激灵!
“那谁,喂喂,对了对了!那张名片还在你手里么?!”她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谁?”阮沅莫名其妙。
“元晟呀!”周芮扑过来,“傻瓜!你忘了?他是客户总监,又是广告公司的,和咱们业务沾边,人脉又广,这事儿求求他,搞不好会有活路。”
阮沅顿时皱起眉头。
“快点,名片还在手里么?”周芮催促道。
阮沅只得埋头在包里翻,翻了半天,掏出那张名片:“是这张吧。”
“快!打电话!”
“啊?可是……”
“快点吧姑奶奶!”周芮眼睛直冒火星,“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什么个人喜好?!没看见程总都成炸药桶了?!点上火就能冲天!”
阮沅瞥了一眼对面的老板办公室,她能听见不太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程卓峰胖大的身影在里面走来走去,看情形,是在用手机和谁吵架。
天气一变糟糕,程卓峰的脾气就会不好,员工们都知道,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招惹他。据说程卓峰有严重的关节问题,到了阴天或者在潮湿的气候里,他的四肢会酸痛无比,阮沅知道老板这方面的病症挺重,他的手指、腕部,都有肥厚变形的迹象。
没有办法,阮沅只好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
她还是不想用自己手机。
待机铃声响了五下,对方接了电话:“您好?”
低沉清晰的男声。
“啊……您好,是……是元先生么?”阮沅有点紧张。
“是的,您是?”
“呃,我……我是阮沅。”
对方沉默了几秒,阮沅开始揣测,他是不是忘记自己了。
“是阮小姐啊。”对方终于说,“有什么事么?”
奇怪,那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紧张!
可是阮沅顾不得那么多,她说:“对不起,在这种时候打搅你……呃,我是想问,你那边,有无印刷方面的熟人?”
“印刷方面的?”
阮沅把她这边遭遇到的难题解释了一遍。
那边听她这么说,却奇妙的松了口气,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原来是这样,现在你们那边还剩什么?”
“CTP板子已经出来了,”阮沅说,“人跑光了,机器虽然在,纸张油墨一时也弄不全。”
对方听完,既不立即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让她再等一刻钟,他去打几个电话问一下。
挂了电话,阮沅说:“现在只有等着了。”
小廖在旁边一团迷雾,他问周芮:“刚才是打给谁啊?”
“一个4A公司的客户总监。”周芮笑道,“年轻才俊,相貌堂堂,人家对阮沅有意思,阮沅对人家没意思。”
“哦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段……”
阮沅赶紧说:“没有的事!只是认识而已,别听她胡说。”
三人正说着,电话又来了,元晟说,他找到了人帮忙。
“找了家不大的印刷厂,应该能够满足要求。你们现在带着CTP过来就可以了。”
阮沅十分不安:“会不会打乱人家的安排?”
元晟笑了笑:“没事,那边欠了我一个人情的。”
这下,问题解决了。
但是那晚去印刷厂,阮沅却回避了。她和周芮说她头疼,就不跟着去了。
周芮看出阮沅说谎,却不好点破,只得带着CTP和小廖他们去了元晟告诉的地址。
元晟开着一辆黑色SUV到了那边,他今天还是衣冠楚楚,也不知是临时从哪个会议室跑出来的,浑身上下愣挑不出一点毛病。
从印刷厂里接出来的是个银发的老机长,看样子和元晟十分熟,进去一看,几个工人正拿洗版液擦一台海德堡,明显是为元晟做好准备了。周芮暗自惊叹,此人真是神通广大,这种鸡飞狗跳的忙乱时节,居然能硬生生让人家停下自己的活来给她们帮忙。
那晚上,元晟一直在印刷厂陪着周芮他们,周芮这才发现,这人好像什么都懂,他的眼睛比工人还敏锐。颜色稍有一点不对,CTP上稍有一点污渍,马上就能察觉。
是因为做客户总监的,所以才这么神通?
她正发愣,却听见元晟的声音:“这儿有点问题。”
周芮一惊!
他指着一个地方:“图片把文字压掉了。”
周芮凑过去仔细一看,果然!这批CTP还是放在他们办公室里校对了一下午的,她和阮沅竟然全都没发觉!
周芮脸红:“啊,糟糕……”
“你们今天大概太忙乱。”元晟淡淡地说,“没办法,重做这块板子吧。”
周芮满心惭愧,人家推开自己的工作、专门给她们帮忙,她们却马虎大意,给人家添乱。然而元晟的神色里,却毫无责怪之意,他立即转头叫小廖,才不过十多分钟,元晟对这几个人就都很熟悉了,话语行为里,显示他已经把控全局、开始毫不犹豫地推动事情朝着他的目的发展了。
这是个脚踏实地、不做梦幻的领导者。
整个晚上,周芮都有点恍恍惚惚的,只穿着白衬衣的元晟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偶尔和机长拿着样纸,仔细讨论微调机器的出墨量,元晟的身材很好,黑色西裤的腰部收得恰到好处。灯下,男人消瘦的、线条分明的背影,映在周芮的眼睛里,像一个刚硬漂亮的符号,让她久久难以忘怀。
那是一个标准。
是的,这正是做君王的素质,就像一个皇帝,如果事情没人接手,他会第一时间来接手。但他要一切达到他的标准,而且他不在乎耗费多少精力、时间。
在元晟的带领下,在场所有人全都机警勤快,效率惊人。没有一个人敢偷一刻懒、多一句废话。但那并不是出于畏惧,元晟不是个让人畏惧的人,他身上没有杀伐之气,这男人只是令人不禁向往,希望以行动向他靠拢。
这让周芮不由感慨万分,什么叫做“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今天算是明白了。
他们熬了一整夜,又找地方装订,小廖那几个早就疲惫不堪,到三四点的时候,东倒西歪乱躺了一地。元晟行动依然敏捷,言辞温和,只是双眼熬得微红,神情里,却不露一丝疲态。
但是到最后接近结束时,元晟依然问了周芮,为何不见阮沅。
“她累了一天,有些不舒服。”周芮解释道,“程总就先放她回去了。”
“是么。”元晟点点头,脸上倒是看不出多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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