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大帐内聚齐了武威部高级将领,帐外北风呼啸,但帐内却被火盆烘烤的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张翰手中拿着一张羊皮信,坐在上首。
武威军虽化作部落,但仍是保留了大宋军制。每人原部下都划归他们统领,人数自然是不够编制的,但仍是以营编。最多的就是石宣林所属的第一营,有兵二百二十人,这也正是张翰忌惮的原因所在。
张翰真正直属的兵力有一百人,编做亲兵卫队,战时随时抽调驰援。次之周大海,手中有兵一百五,是为第二营。王时所部都是由昔日各处义军出身的士卒组成,为第三营,兵力一百。周会所属第四营,这些由弓手组成的队伍,原先就是他的部下,有兵五十人。
按照次序排座,赵棣虽贵为徐王殿下,但毕竟不是武威部将领,虽张翰几次恭请,却都被赵棣给拒绝了,这时他就端坐在张翰的下首,众将的首座。紧挨着他的是现任武威部副首领,兼任武威军都虞候和第一营指挥职务的石宣林。
这是第一次赵棣和武威军全部将领见面,来到武威军也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但赵棣始终都没有看到石宣林和周大海过。周会倒是常见,王时偶尔。但与赵棣面善和气的,除了张翰部外,就是这周会了。
这次夜间升帐,不为别的,在张翰手中拿着的是份由侦骑报回的消息。位于兀鲁灰河的于骨里部,举部被奸,无一幸存,只是这事却是在半月前发生的。
这事已经震惊了斡勒纳乌伊部的也速阿里德,他已连夜向各部派出使者,请他们即刻赶往斡勒纳乌伊部商议。而且做为斡勒纳乌伊部归附部落的武威部,这次也在邀请之列。由于大雪连绵,之后又是冰冻。
于骨里部又和其他各部落相距甚远,加上他们的首领本就和其他部落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也一直没有人关注于骨里部的消息。若不是到了上交贡品的时间,按照历来的习惯,是由也速阿里德派人前去接收,恐怕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于骨里部已被全歼。
人的心,紧张起来,状态极好,但因赵棣的到来,张翰以为自己可以撒手了。心情松弛,人也看上去老了十几岁模样,不过精神头还是蛮好的。
这时,他扫视一眼石宣林等人,方才向赵棣问道:“殿下以为,我们是该去,还是不去?”
赵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扭头看向下首的石宣林,问道:“石将军以为呢?”
闻言,石宣林面不改色,不冷不淡的回了句:“殿下斟酌就可。”
无礼至极,竟然连起身抱拳这一套都省去了。看得张翰眉头直跳。
“呵呵。”赵棣笑笑,端起茶碗,掀开碗盖呡了口快要凉掉的茶水,说道:“我不知兵事,加上年幼,资历浅薄,此事还是都指挥来裁决吧。”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让他去开口提什么建议。赵棣真不知道该怎么提,若是提了,他们不采用怎么办!
“这……”张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在雁门他虽身职都虞候,但这也都是靠着资历和战功熬出来的。二十岁从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算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对于审时度势,这不是他擅长,对于勾心斗角,这不是他所爱。
“不过,有个问题大家还是不要忽略的好。”赵棣轻轻把茶碗放下,仿佛是自言自语,仿佛又是在说给某人听。
“什么问题?”周会抢在张翰的前面,问道。
赵棣弹拭一下手指上的毛丝,漫不经心的说道:“于骨里部怎么着也有个五千来人吧,就这样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信报里说是怀疑被马贼袭击,可你们觉得可能吗?”
“不大可能。”周会摸了摸下巴上的稀须,沉吟下,道:“草原之上不比咱们那边,这里的男人们只要拿起武器,那都可以当作士兵来用。于骨里有民众五千余,拉上个千八骑兵还是没问题的。若是举族大战,以草原部落的习性,可全部参战。这样算下来,于骨里那边能有四千左右人马参战,可这要全歼他们,又不使其有一只漏网之鱼,这得需要多少马贼才能做到啊。”
“还有,信报上说,于骨里除了马匹外,其他物资都被埋在了积雪之中。”赵棣靠在椅背上,一手轻托下巴,一手在桌案上轻轻敲动,沉吟道:“若是马贼劫掠,就算有必要把部落屠杀殆尽,但肯定也会把部落里的物资一扫干净。可袭击于骨里的这些人,俨然没有这么做。”
“不是马贼那是什么?”石宣林冷冷的插上一句,言语之中,尽是轻蔑鄙视。
赵棣瞥视了石宣林一眼,无视了他的态度,继续说道:“在来的时候,我曾去过蒲与路,得知金人正在那里聚集大军,看样子是和再次西征草原。所以,我怀疑,那些袭击于骨里部的不是什么马贼,而是金国的军队。”
“危言耸听。”石宣林又是冷不丁的插了一句,打断了赵棣的话。
“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话音刚落,石宣林就从座椅上起身,完全不理会帐内的赵棣和一干诸将,径直离去。在他离开之后,王时的眼神也不时的向帐帘打转,心思完全不在了这里。
到了此时,这议会也就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在张翰宣布了退帐之后,王时急不可耐的第一个蹿出了大帐,周大海紧随其后。
周会走在最后,回首看了眼赵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当赵棣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周会却是轻轻摇头,向毡门走去。但刚到毡门,伸手去掀毡门时,手臂却是怎么也掀不起毡门。
忽然,周会双拳紧握一阵,又猛的松开,猛转身,快步来到赵棣面前,双膝跪地,道:“周会身为大宋军民,当誓死跟随殿下。”这就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周会年纪不过二十九,正是人生得意之时。他不比草莽出身的王时,周会这人看似粗犷,其实也是粗中有细。
闻言,赵棣心中一秉,忙上前双手搀扶起周会,并弯下身去替他拍打膝盖上本就没有的灰尘。
“殿下不可,折杀臣下了。”周会伸出双手阻挡着赵棣的动作,但最终还是执拗不过赵棣,还是顺从的接受了。只是当他看向张翰的眼神,全是苦色。
谁知张翰不但不帮他解围,反倒是赞许的点点头,脸上出现会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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