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双眸再起微澜,无情再次望向身旁之人,还是那样雍雅的笑容,然而,凌风吟怎么会知晓,他到底是谁?
“无情似乎对在下有意,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打量在下了,在下不胜惶恐。们的)”凌风吟含笑看了一眼无情,眼中仍旧如一古井,深不见底。只是,身侧的白衣公子或许不知,方才他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仿佛脑海深处潜藏着这样的一句话,熟悉到仿似他本来就知晓一般,他的心又何止是平静的。
无情心下微惊,今天,他太失常,已经留下太多的破绽,以凌风吟精锐的眼神,何事可以逃脱。
无情重新取走酒坛,饮酒之际,思绪掠过万千,他知道,越是探究追根问底,越是暴露更多的事情,知彼的同时何尝不会让对方抓住什么。
冰冷的酒,凝固微乱的思绪,无情适时地顿住了想要询问的话语,将所有的疑虑埋葬于心,转而风平浪静的话语略带惋惜地道:“风吟当日如若去芳满楼,一定可以使素弦姑娘展颜一笑。”
“这风凌天与云隐月的对联吗?无情不是也知晓,何以当日不曾博得素弦姑娘一笑。”凌风吟挑眉望向身侧的白衣之人,不放过那张冰雪容颜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无情对于身旁之人打量的神色不置可否,云淡风轻亦如从前:“在下并非弄影公子,更不是多情之人,再者,在下已经有了红颜知己,何必惹情债徒增烦恼。”
“呵呵……”凌风吟折扇掩唇而笑,温雅的笑声仿佛沁人心脾,听之沉醉,“在下也并非弄影公子,只是在下甚是好奇,这含烟姑娘不是别夜兄的心爱之人吗,何以又是无情的红颜知己?”
“有谁规定这红颜知己一定是心爱之人。”无情漫不经心反驳凌风吟的疑问,一副世人如何认为与他无关的模样。
“是吗?”不知为何,凌风吟感到心中微微触动,莫名的有丝彷如被春水滋润一般的轻柔,“似乎有些道理,不过依无情之言,这红颜知己岂不是不能相伴携手一生,岂不是只能在他人怀中缱绻缠绵?”
淡眸微移,神色漠然,无情可有可无地道:“想必与风吟携手之人既是风吟的红颜知己又是心爱之人,凭风吟的俊雅风姿,和颜善笑,美口善言,美人在怀岂非易事,何须忧虑佳人离去,想必应该担心悠霜国是否容纳得下佳丽三千才是吧。”
“这……”凌风吟哑口无言,谁道谪仙不善言谈,这含讥带讽的腔调当真让人难以反驳,何曾有人这样面不改色地讥讽过他,而且寻不到一丝动容的神色。
“无情……”
“公子……”
远处,隐隐传来含烟与别夜的呼喊,夹着担忧与焦虑。
凝视湖面的双眸忽然一闪,眉峰一蹙,心下暗道大意。林中只剩空空的轮椅,一个时辰居然已经过去了,若非这身旁之人的掺和,何置如此,想必他们已经担心了。
无情瞬即起身,然而,由于双腿的旧疾,这三年来不曾随意走动,加之一个时辰的盘膝而坐,僵硬而又有些麻木的双腿一个不稳,身体一个踉跄向一旁栽倒。凌风吟未经思考,身体已经行动了,他霍然起身,动作迅速地连他自己都感觉怀疑。他适时扶住了无情,而无情已经准备玉笛点地稳固身形了。
身体接触的瞬间,一个如此冰冷,一个如此温暖。
一个暗叹:“他如此深藏谋算,手足相残,他的血竟然还是这般温热。”
一个暗忖:“他是无心无情之人,他果然冷血残酷吗。”
凌风吟心中却又暗惊,这个人就算貂裘裹身,身体竟是如此瘦削,纵然高领裹颈,亦不难发现他颈如新雪,腰若纤柳,肌如凝脂,肤若白璧,手如柔荑,指若葱根。他竟似一个女子,这个想法忽然使得凌风吟嘴角的笑容凝滞。
纵然是神清骨秀的朝霁,凌风吟也不曾怀疑过,此人当真是难以辨析。
无情蹙了蹙眉,本不想依赖着凌风吟,然而他知道他的腿还在麻痹,他目前根本难以动弹,而他却不知道凌风吟在疑惑什么。
呼喊声越发的焦急,声音却仿似在渐渐地远离,含烟和别夜想必要往深处寻去,深处容易迷失方向,也容易遇到危险,这样危险非人力可以抵抗。
“烦劳风吟扶我坐下。”无情敛了思绪,从容不迫地道。
凌风吟重拾俊雅的笑容,依言扶着无情坐下,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无情没有发现凌风吟任何的异常,毕竟相处不过几次,而他此刻也无多余的心思浪费在凌风吟的身上。
无情玉笛横在嘴边,深吸了一口气。
凌风吟挑眉看着欲吹笛之人,淡淡地关怀道,其中有几分真正的关心几分假意的关怀,也只有他自己明白:“无情,你伤势刚好,方才已经动用内力,怕不宜再强行运力吧,否则,含烟姑娘怕是又要耗费心神了。”
再者,这个地方,你既然没有让那两人涉足,如今让他们寻来,秘密岂不是不成秘密了,凌风吟心中加了一句,他倒是乐意两人独享这个山青秀水的地方。
果然,无情顿了顿,含烟提醒过,这几日不可动用内力,刚刚以为有危险而至,才不得不运气,逼出藏纳的人。而凌风吟也说的没错,他的确不宜再次强行运力,否则,怕是又要卧病数日了。
看来还得等会儿,等双腿缓解了僵硬,再去寻人,幸好含烟身边还有别夜,他也可以放心一点。
凌风吟高深莫测地看了看无情,这人似乎从来不曾求过人,上一次救他的红颜知己而夜访兰馨宫时,也是用条件交换,那般的视一切于无物,孤高地傲视众生。而如今看他静坐等待的样子,想必已经忘记了身旁还有人的存在。
“想必此趟之行,真的要应验在下的初衷了,不知道无情愿不愿意。”凌风吟心中多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嘴角那抹笑容不变,只是无端的让人觉得那笑容多了一丝戏谑。
无情转首看了凌风吟一眼,那深邃的黑眸,仿佛可以吞噬一切,那温和的笑容,仿佛可以骗尽天下,只是如若不是涉及含烟与别夜,不知道幽深处可有危险,他必然一口拒绝,哪怕自己遇到危险,他定不会求助于人。然而……
“有劳,在下只欠风吟一个人情。”他不欠风吟世子,也不欠凌王,他只欠眼前的这个人一个人情,他想不到现在要怎么还,他只知道他不想欠人。
凌风吟一笑,忽然发现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意思。
凌风吟右手握扇,左手揽着无情,一路掠去,身后,湖边,酒坛兀自开着。
行走之中,凌风吟不得不又开始疑惑,谪仙公子竟然身轻如燕,过于轻盈。
回到轮椅所在的地方,凌风吟将无情置于轮椅上,随即抽走无情手中的玉笛,横于唇边,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没做多想,几个音调,响彻整个树林。
别夜与含烟赶回来的时候,只见两道黑白人影,一站一坐,甚是和谐。黑色锦衣公子,长身玉立,玉树临风,笑容淡雅,轻摇折扇,雍雅无双。白衣如雪的公子裹着貂裘,坐于轮椅之上,宛若谪仙的风姿,面无表情,眉间的满月型玉饰衬得他越发的漠然冷寂,玉笛在手,正凝视着他们。
看到他们回来,无情仿佛松了一口气。
来时三人,回时四人。
别夜和含烟甚觉诧异,但别夜不会去问,含烟也没有多问,只因无情不会多做解释,而没有人会去问看似高贵亲和的凌风吟。
四人来至岸边,只有一艘船,含烟看了一眼凌风吟,眼中满是疑惑,这个人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凤眸流转,炯炯有神,唇边的笑意,恰似一江春水,高深难测而又温温柔柔:“无情,这一次在下要去趟云城,想必我们应该是同路,你应该不介意送我一程吧。”
无情看了凌风吟一眼,薄唇轻吐:“随便。”
“甚好,那就有劳含烟姑娘与别夜兄了。”凌风吟温和有礼,翩翩而有风度。
含烟含笑以对,别夜径自走至轮椅旁边,欲要伸手,却被立在身侧的黑色锦衣公子抢先一步。
白皙修长的手,搭上无情的秀肩,凌风吟微微俯身,一个轻轻带起,怀中已经多了一抹冷香冷玉。
睨眼看见绝色容颜眉峰微动,凌风吟勾唇一笑:“这等之事,在下也能效劳。叨扰之处,以此答谢。”
随即凌风吟潇洒转身,登上游船,留下错愕不及的含烟还微微张开嘴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