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灵霄之事
一连几日,天都阴霾着,密布的云层封锁了整个天宇,阳光无法穿透半分。(请记住我们的网址)午后,雨来了。起先是颗颗点点,接着是淅淅沥沥,到了最后,一串串的雨水密密麻麻地斜织着,雨打在层层叠嶂的青瓦之上,原来,雨,也有磅礴之说。
李适坐在凌烟阁上,看着串串的流水顺着瓦檐而下,嘴角稍稍扬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笑着的,也许他是因为脑海中想到的东西才会露出这般神情,亦或是无论何时,他都带着笑容,笑,已然是他的习惯。他静坐在那里,手边的茶已经冷透,侍女灵霄蹑手蹑脚地走进,轻轻地将冷茶换走。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听不起任何情绪。
灵霄刚一转身,李适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吓得她手中一抖,“嘭——”茶杯掉落在地,那丫头见惹了祸,急忙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奴婢该死!王爷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李适抬眼,盯着灵霄讨饶的动作,沉默不语,脸上依旧笑着,似乎,这事与他并无干系。
“奴婢该死!王爷饶命!奴婢该死!王爷饶命……”灵霄见李适没有反应,内心中恐惧不安,她磕头更加卖力,求饶的声音也愈大。
他嘴角的笑容扩大,这种掌握人生杀大权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窝心,怪不得呢,怪不得天下的人都盯着那个位置,原来自己,也是俗人一个,至始至终都是享受这种感觉的。
等到看够了灵霄求饶的样子,他摆摆手,示意她退下,不过,灵霄只顾着磕头,却没瞧见李适的手势,好半晌,一直在求饶告罪。
“哼,”李适看戏的兴致到此结束,他冷哼一声,“既然你都认为自己该死,那本王就成全你,来人,把她拉出去,杖毙!”
“是!”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卫上来,一左一右架着灵霄往外走。
“王爷饶命啊,奴婢并没有出卖王爷啊!请王爷饶命!”
“且慢!”侍女的话让李适顿住,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扩大了,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叫住侍卫,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地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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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奴婢回沣京城外的双坞岭探亲,谁曾想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奴婢心中大骇,正想叫人,一个人从后面捂住了奴婢的嘴,他说要想奴婢的家人活命,就将王爷的一举一动写在纸条上,卷在布碎当中,每日子时,扔在下人房所在的东墙外,自有人来收,奴婢为救家人,只得答应那人的要求,但奴婢绝对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奴婢只是将王爷日常弹琴、喝茶、设宴等这些不起眼的小事记了下来,还望王爷开恩,饶奴婢一命!”灵霄说罢,擦擦额间的汗水,王爷又开始笑了,通常这样的表情,正是他发火的前兆,她心中忐忑,又开始磕头。
李适轻轻摆手,灵霄噤声,安静地跪在地上,等候李适的发落。
“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他的声音温柔地似乎可以掐出水来。
“回王爷,他站在奴婢的身后捂住奴婢的嘴,奴婢未曾看清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是个男子。”
“哦?”李适疑问似的挑挑眉。
“不过,”灵霄接着说道,“奴婢发现他的右手心有道伤疤,他捂着奴婢嘴的时候,奴婢感觉到了。”
“那伤疤有什么特征?”李适继续问着,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他只是在同人谈论天气,而非是什么有关生死的大事。
“约有两寸,顺着掌纹的方向。”
“还有呢?”
“回王爷,奴婢所知就是这么多了,望王爷念在奴婢这八年来勤勤恳恳地伺候王爷,未曾有一点不周的份儿上,饶奴婢一命!奴婢就是为王爷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来,赶快起来。”李适居然从座椅上站起,亲自抓住灵霄的手,温柔地拉她起来,灵霄吓得不敢吭声,不知王爷意欲何为,只是呆呆地听着李适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本王怎么舍得你做牛做马,你只要好好做本王的贴身丫鬟就够了。”
“奴婢……”灵霄疑惑,抬头看着李适那张温柔的笑脸,“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从今天起,你将本王每日吃什么,喝了什么茶,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通通地记下来,往东墙外扔,知道吗,我的好灵霄?”说罢,李适伸出手指,轻抬灵霄尖尖的下巴,让她正视他的眼睛。
“王爷……”
“你要是乖乖的,本王一定救出你的家人。”李适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一丝诱惑,灵霄整个人都呆住了,丢了魂儿似的,连李适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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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锦楼中,此时并非开门迎客的时间,再加上天降大雨,楼中的娇客个个都懒懒的,楼中走动的,就剩下一些跑堂的而已。
一顶大轿从织锦楼的侧门缓缓抬进。
不一会儿,紫黛径直往花阁去。
“李公子,有礼了!”紫黛甫一进屋,便款款施礼。
“紫黛姑娘客气。”李适优雅地还礼,依旧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见,他轻摇着玉骨折扇,带着惯常的笑容,客气地说道,“此时本不是织锦楼开门的点儿,是我唐突了。”
“李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呢,”紫黛嫣然一笑,手中的丝绢儿恰到好处地遮在唇边,朦胧之美,引人遐思,她眸子一转,“像公子这样的贵客,织锦楼颗是求之不得呢,只要公子乐意,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哪里来的唐突之说?”
“多谢紫黛姑娘抬爱,李某真是受宠若惊。”李适盯着紫黛的眼睛,温柔地露出笑容,紫黛再一次地沉溺在他的笑容里,直到李适在她眼前挥动折扇,她才回过神来。
紫黛尴尬地咳嗽一声,才吩咐丫头红钿,“给李公子泡一壶大红袍。”
“且慢,”李适叫住正要退下的红钿,转过脸来对紫黛说道,“今日李某想喝酒,请姑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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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红钿就带着几个婢子,施施然而出,几样小吃被摆在了绣桌上,楼中的糕点本身就做得精致无比,此刻放在白玉盘中,令人心中生出一种怜爱,再加上紫黛这样的绝色作陪,李适这也算是享尽世间之福了。
紫黛执壶,笑盈盈地说道,“这不是吃饭的时刻,不过织锦楼中还有几样可口的糕点,还望李公子不要嫌弃。”说罢,便为李适满上一杯。
李适笑着饮下,微微点头,称赞道,“也只有在织锦楼才能喝到这么纯的琼浆呢。”紫黛谦虚地笑着,伸出手,拿起白玉盘中的绿豆糕,放到李适的嘴边,李适也不推辞,轻轻地咬了一口,李适慢慢地咽下,开口道,“这绿豆糕是织锦楼的厨子做的?”
“呵呵,”紫黛笑笑,“比起尚膳房的绿豆糕如何,李公子?”
“有过之而无不及,”李适真心称赞,“这可是李某人吃过最好吃的绿豆糕。”
“呵呵,公子真是太抬举织锦楼,不过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绿豆糕,我们还是托了别人的福呢?”紫黛说笑着,也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
“哦,此话怎讲?”李适来了兴致,“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连紫黛姑娘都说是托了他的福?”
“还不是新来的舞姬——凤歌么?”
“凤歌?”李适的眼前浮现了当日舞剑的一幕,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有一双绝无仅有的眸子,连自己也沉溺在了其中,不自觉的,李适的嘴角轻轻地扬起,“怎么,难不成这是凤歌姑娘做的?”
“才不呢,”紫黛摇摇头,“咱们凤歌姑娘爱极了绿豆糕,她的贴身丫鬟每日都会为她做,咱们今天吃的这些个糕点,都是她的丫鬟兰静所做。
“看来,这凤歌姑娘倒是个会享乐的主儿。”李适点点头,依旧是温柔地笑着,也许是因了酒的缘故,紫黛总觉着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异样,异在哪里,紫黛也说不上来。
紫黛又和李适谈笑着,一来一去,已是酒酣耳热。
一阵清泠的琴声响起,铮铮鸣音,初时,只是时断时续,如同深谷中的溪流,所经之处,撞上谷中的青石,水花四溅,琴声清明。紫黛、李适二人沉默,聆听这偶然闯入的天籁。
弹琴之人,心中宁静,这一泓清溪似乎是从他的心中流向指尖,此时,节奏忽然加快,正是那山谷中的溪流流到了岬口,冲破了山谷的桎梏,肆意地流淌、飞溅,一阵拨动,居然宁静的琴声中有了肃杀之意,隐隐中金戈铁马似乎在空气中浮动……
四弦一声,裂帛中断,在琴声最为澎湃之时,弹琴之人生生煞住,徒留绝响如屡绕梁。
“是谁?”好半晌,李适才能从琴声中回过神来,“谁?”他又问。
“凤歌……”紫黛也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木然说了这个名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