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不由得有些愕然,当日她为了让司徒玄应收心,剽窃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间这段话,鼓励玄应努力向上。谁知道还间接影响到了泽祥。看着泽祥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样子,清瑜也不知是应该欣慰还是惆怅。嘉王府世子,再也不是从前泽礼在的时候那样,只是一个边缘亲王世子那么简单的地位了。随着父王的动作越来越大,总有一天,泽祥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他稚嫩的肩膀又是否能够承担得起呢?
泽祥见清瑜沉吟不语,只当姐姐不同意。忙急声道:“姐姐,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从前受姨娘的怂恿不对。虽然姨娘也是一片好意想我上进。可是姐姐肯定会觉得是姨娘借我的口想要争权夺利。我向姐姐保证,我做世子是真心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整个嘉王府着想,绝不会为了其中某个人的私利而行事的。”
清瑜微笑了笑,安抚泽祥道:“姐姐明白了。你也无须焦急,你姨娘也是盼着你好。只是侧妃有侧妃的心思,她将来若给咱们添了弟弟,论起来身份也不低。你要是做了世子,可要有心里准备。她恐怕会有些留难于你。”
泽祥点点头道:“只要凡事不莽撞,依礼行事。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怕父王不喜欢我。这些年来,我在父王面前都有些畏畏缩缩,不如泽礼讨人喜欢……”
清瑜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缺点在哪里,就努力改正就是。你是嘉王府的男儿,做什么畏畏缩缩呢?尤其是将来你要担负起世子的责任,更不能如此。挺起胸膛来,让父王看到一个全新的泽祥。我想父王一定会欣赏的。”
泽祥高兴的点点头,充满希冀的问:“那姐姐的意思,就是愿意帮我了?”
清瑜搂了搂泽祥,点头道:“当然,泽祥愿意上进,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答应姐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秉持善念与仁心,知道吗?”。
泽祥有些疑惑,不知道清瑜这是为何突发感慨。不过他还是乖巧的点头答应。
到了傍晚时分,车队终于接近了扶风郡的郡治所在雅磐城。早有等候在城外的八郡守军上前与陈泽祎的部队接洽。得知来的就是太子妃一行,众人连忙洒水降尘,迎接太子妃入城。
清瑜在车中观察,这名为八郡守军,实则也没有太多人。毕竟精兵强将都抽调去了包围京城,如今这些兵力也只是中下流水准,人数也并不是很多。但是她们这一行,不是为了打仗,主要还是宣威。故而“八郡守军”这个名头更重要些,至于到底有多少可战之兵,倒是旁枝末节了。
太子妃带着新的皇太孙泽礼在雅磐官署接见了应命前来护驾的众位将领。这些将领突如其来接到盖有太子妃凤印的调兵令,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他们带的兵有几斤几两,他们心里都有数。此时听说太子妃只是要众将一路护送回京城,大家这才放下心来。京城那边的异动不是他们这些小卒所能知晓的。
泽礼看着太子妃以女流之身发号施令,从容淡定,也好生佩服,在一旁忍不住暗自学习揣摩起来。
太子妃安排下行程,这才命他们退下。又着令了扶风郡守准备物资犒赏,这才退回后堂歇息。
清瑜她们这回终于可以独住一个院子了。雅磐毕竟是郡治所在,虽然不算富庶,人口倒也不少。这为众宗室家眷腾出的宅子也都可堪一住。众人奔波劳碌两天,加上心中都藏着事,这会儿已经疲惫不堪。加上过了扶风郡,官道通达,路程更好走一些,大家也就安下了心。
芙蓉晓得清瑜点头答应助泽祥登上世子之位,心中欢喜。晚饭时特地用心竭力准备了许多清瑜爱吃的菜肴送了过来。木樨打趣清瑜道:“跟着小姐倒有口福,芙蓉厨艺了得,王妃在的时候最喜欢她做的雪莲羹了。”
清瑜微微一笑,随便吃了些,让人撤了。
清瑜心里有事,不想太早睡,便歪坐在榻上翻书。谁知这晚上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清瑜就是心神不宁,怎么也看不进去。
木樨见到清瑜这般样子,找了些凝神静气的百合香来点了,劝清瑜早些休息。清瑜虽然睡不着,却也不愿意折腾木樨,便宽衣躺下了。
本以为到了扶风郡,众人能歇个安稳觉,谁知道更大的变故已经在这个晚上酝酿发生了。
第二日天还只蒙蒙亮,清瑜便从睡梦中惊醒。她自从练了武艺之后,感觉分外灵敏。加上昔日有牟尼珠在身,锻炼了她的六识,只要外头有些异动,她便有所发觉。这时候清瑜恍然觉得屋外有人,忙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冷声喝道:“是谁?”
窗户被推开一条小缝,清远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小姐,是我。出大事了”
清瑜闻言立即推开被子,披上衣服道:“快进来说话。”
清远闪身进了屋,急声道:“我不能久留,长话短说。昨夜有京城来使半夜入城,直入太子妃寝邸密报。事后太子妃当机立断,叫醒了皇太孙殿下匆忙间便上了路……”
清瑜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清远点头道:“巴王与太子正面冲突,虽然巴王根植兵部,但朝中只奉正朔的忠臣良将也有不少。如今尘埃落定,巴王兵败自刎。只是太子也被巴王派出的死士刺伤……”
清瑜对这件事已经明晰,一切都逃不开父亲嘉王的计算。因此清瑜倒没有十分意外。她追问道:“那太子妃为什么要星夜启程?”
清远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低声道:“太子殿下伤重不治,已经陷入弥留。皇上本就抱病在身,闻说此事气得当场吐血。如今皇上急召太子妃回京……恐怕是大厦将倾的预兆”
清远怔在原地,作声不得。父王的如意算盘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巴王自裁,太子将死,如今这陈国再也没有人可以跟父亲争了……等等清瑜想起什么,追问道:“太子妃将泽礼也带去做什么?难道这也是皇爷爷的圣旨?”
清远摇头道:“我也不知。如今一行人正快马加鞭,我因身份特殊,无人管束。借着夜色遮掩,落在后头。特意回来将此事告之小姐。事不宜迟,我还得回头去追上他们。天亮之后,要是被发现了,恐怕给皇太孙殿下添麻烦。”
清瑜闻言点点头道:“那你快去。只是这一来一回,我怕你追不上了。”
清远咬牙道:“大不了伤些气脉,我全力施展轻功便是。小姐要早做打算,我去了。”
清瑜目送清远登墙飞遁,这才关上门,低头用心思量:陈帝的意思,是要太子妃见上太子最后一面,太子妃为什么要带上泽礼呢?行色如此匆匆,泽礼又是个小孩子,实在没那个必要。除非……想到陈帝吐血,清瑜恍然大悟。太子妃这是为了争储去的一旦陈帝也不行了,到时候是择选亲王还是皇太孙登位,可就是一件大事了。尤其是泽礼这个皇太孙还只是太子夫妇私自立的,没有得到陈帝的许可与百官的承认,若是到时候争论起来,恐怕就说不清了。
在嘉王府的立场,嘉王能够脱颖而出登临大宝自然是最好;便是泽礼皇袍加身,他们也是赢家。可是对于太子妃来说,这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任何一位亲王登位,太子妃不过是个落落寡人。毕竟,哪位亲王登基,也不会把嫂子放在眼里。太子妃便只有守着一个虚衔孤清独守一辈子。但是若泽礼登基,太子妃便即刻连升两级,成了太后。加上泽礼年纪小,太后完全可以垂帘听政,等同于依然把陈国抓在手中。
清瑜想通此节,不禁为太子妃叫一声好。一个女人,在得知丈夫将死之际,还能想得如此明白,心机城府之深,绝非等闲。或者是之前失去亲生儿子的时候,太子妃已经经历过一次大变故,所以这次能够处理得如此周全。但是无论怎么说,她这一步绝对是非常正确的。以陈帝的脾气,平日这么看重太子,也欣赏太子妃这个儿媳。若是太子妃借着这个机会向陈帝哀求,她的打算十有会成功。
清瑜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恍然发觉,她第一次跳脱了嘉王府的立场看待这件事。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太子妃这么做,毕竟有一个太后在朝,嘉王就是独揽了大权,也会很受制肘。但是此刻想来,这样的局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太子妃与父亲互相制衡,陈国才不会出现铁血的者。同时,父亲的才能也能够得到发挥。而且,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父亲,一定都会加倍对泽礼好。有泽礼在,他们双方的冲突总有一个缓冲。
将来有一日,泽礼长大亲政,双方都不会阻止。清瑜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完美的。
晨光渐朗,朝霞满天。院子里已经有早起的仆从开始砍柴烧水,清瑜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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