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凶踪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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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甫摇头叹道:“一切都发展得太快。我们来不及对策便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周景渊眼光略过沉思的老师,停在书房多宝格中间,那是一副棋子。他微微低声道:“事情起初,是陈国质子归国遇刺,陈帝派来使者质询,胡衡严词否认。站在我们梁国的立场,虽然胡衡此举不够稳重,也挑不出什么错。但是接下来,便是陈国偷袭咱们粮草补给,战场上讲究先发制人,也说得通。胡横率军征讨,自然也落在情理之中。元夕之夜,我在襄阳街头遇刺,至今查不出何人所为,但是矛头毫无疑问,都指向了陈国。这才有,敌我双方恶战一场,伤亡惨重,互有胜负。眼前是陈、梁两国都骑虎难下,双方已成仇敌,只有互相打下去。表面上看上去合情合理,仔细一想却有蹊跷。陈国孱弱,首先出动偷袭咱们,这是一向懦弱的陈帝会做的决定吗?派刺客潜入襄阳刺杀我,除了能挑起陈、梁两国仇恨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呢?”

    师徒俩此前讨论此事不止一回,欧阳甫仔细倾听,略有所觉,讶道:“殿下的意思是?”

    周景渊点头道:“我在想,这是一盘很大的棋。陈国、梁国被人引入局中,陈国质子,还有我,都是被人用作了棋子”

    欧阳甫不禁背后一阵发寒,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背后的势力也太可怕,太胆大了些。想到如今的情势,欧阳甫忍不住道:“会不会就是胡衡?”

    周景渊也无法确定,但是胡横就是既得利益者,或许脱不了干系。即便是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佐证,周景渊道:“当务之急,必须让这种局面平息下去。一旦战争规模扩大,恐怕就非人力可以阻止了。父皇如今关注的是东齐,陈国虽羸弱却有巴蜀地利,何必这时候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欧阳甫叹息道:“如今莫说陈国,就是咱们梁国内部,恐怕也被杀红了眼,想要化干戈为玉帛,难啊”

    周景渊坚定道:“再难也要试一试,莫非我们坐看人家渔翁得利吗?还请老师拟一封密折,唯今之计,我们必须建言,请个中间势力出面调停”

    欧阳甫一愣,反问:“请谁?南宋?不会是东齐吧?”

    周景渊犹豫道:“东齐不论,南宋号称中原正统,情理上说得过去,只是,南宋一向与陈国交好。 ~我想,是不是可以拉上白苗?襄阳之地的安危,于这四方势力都有牵扯。”

    欧阳甫有些担忧道:“苗蛮不服教化,虽然如今掌权的白苗较为温和,到底是异族。况且,上次殿下遇刺,现场还查到有出自苗疆的暗器。虽然不能算铁证,我却放不下心。”

    看师傅如此,周景渊只得劝道:“事成与否,还要看父皇的意思。襄阳安定,于他们苗疆也有好处。若是心里有鬼而不肯派人来,反倒坐实了暗器的来历。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咱们再见机行事。”

    欧阳甫想想有理,点头道:“事不宜迟,那我借殿下此处即刻拟奏,殿下与我一同参详参详。”刚提起笔觉得有些不妥,又问:“是不是把向大人耿将军请来一起商量商量?”

    周景渊摇头道:“就以我的名义吧,万一父皇不愉怪罪下来,也不至于牵连到向、耿他们两位。”

    想起自己雄心万丈的父皇,周景渊也拿不准,他能不能咽下这口气,接受调停的建议。

    军机大事自有达官显贵去操心,无权有钱的便只要图个开心。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哪管前线战火纷飞,血染长砂。该享受的依然醇酒佳宴,丝竹悦耳。

    日暮时分青娥馆里,正是无双盛景,慕名而来的年轻公子,富商员外,济济一堂。老鸨子招呼了这个又怕冷落了那个,四处逢迎,那眉眼里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

    楼上正房里的画眉正在梳妆,一个年级最小的丫头扒开门边朝外头看了看,回来高兴的对画眉道:“小姐小姐,外头的人好多,楼下全坐满了不说,妈妈连几位姐姐屋里的桌子都搬出来待客,我看今天晚上,抱月楼的恩客是都跑到咱们这儿来听小姐唱新曲了”

    画眉心头暗喜,神色却淡淡道:“你耍什么小聪明。怎么就知道恩客是从抱月楼来的?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抢香琴姐的风头呢,还不一边待着去。”

    那小丫头马屁没拍响,怏怏的退到一边。画眉看着镜子里渐显精致的妆容,忍不住视线转向化妆台,伸手拿起一盒香露。那盒子造型古雅,正面半镂空雕着兰花图案,隐约可见里头装的青花瓷瓶。另一边刻有“空谷幽兰”四个飘逸的字形。翻开背面,还有阳刻的“姿生堂”落款。画眉将盒子打开,取过瓶儿,将塞子一拔,立刻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那味儿虽清却不淡,一开始不觉得,越闻越觉得与众不同。

    侍候梳妆的女子低声禀告道:“姑娘,已经装饰好了。”画眉抬头一看,镜子的自己彩钗云鬓,杏眼桃腮,玉鼻朱唇,比自家丫鬟打理得精致。尤其眉眼处似有似无被添抹了些淡蓝色的细粉,较之平时,更添几分魅惑。

    画眉抬眼笑道:“乔兰姑娘手法果然独到。怨不得姿生堂杨掌柜夸你。回头请姑娘一定好好帮教一教我房里那几个笨丫头”

    乔兰虽然落落大方,此次来也是为了公事,到底是清白人家闺女,在这烟花之地横竖都不自在。画眉也不为难她,见时辰快到了,便打发人送她回去。

    老鸨子兴冲冲的上得楼来,开口就是一阵吹捧:“我的好女儿,今天可算是让妈妈我长眼了,这襄阳城的有钱人,可是都来全乎了。我的画眉儿,啧啧啧,这打扮,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这就开始?”想到那丰厚的打赏银子,老鸨兴奋得直搓手。

    画眉端起一杯茶想喝,又怕污了唇上的红彩,想一想又随手放下,轻松道:“妈妈急什么?我白日里外头走了一遭,浑身都酸痛,歇会再说。”

    老鸨一听,忙站到画眉身后,两只手捏着画眉的肩窝,讨好道:“可不是,辛苦我的好女儿了妈妈心疼死了。你可觉着好些?”

    画眉享受着老鸨的刻意逢迎,心头冷笑:打小卖到这窑子里,没少受这老鸨打骂。长得亭亭玉立,学得一身曲艺,好不容易在青楼中混出个名号。这老鸨还不满足,成日价在她面前长吁短叹,叨叨着香琴如何如何恩客如云,日进斗金。这次看到自己得势了,嘴脸一抹就换了个人

    老鸨小心试探着催促道:“姑娘今天头一遭这么大场面,还是不要让客人们久等为好,我也是为姑娘好。”

    画眉谱也摆够了,起身道:“那叫前头准备吧。我还有一句话,今天的风光,可是有劳人家姿生堂的偏帮,妈妈若是有心,来日备上好礼,也去走动走动。”

    老鸨忙不迭的答应,转身到前头打点去了。

    过不多时,凌空小楼轩窗一推,两侧的流苏帘子一拉开,众人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雍容艳丽的琼台仙子,半抱着琵琶,靠在窗前,不是画眉又是谁?只见她眉目流转,似有说不尽的风情,直朝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扎了一下,弄得各位员外公子们,浑身麻酥酥的。未几,画眉儿眉头微蹙,似乎添了许多哀伤,手抚素弦,如泣如诉,将那新曲《兰花草》唱了起来。

    在场的恩客们少不得一番陶醉,那些熟客也觉得,今天的画眉大不一样了。

    楼角里坐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目眩神迷的望着楼上的画眉,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另一个年轻些的虽然在听,却有些神不守舍。见周围无人注意,那年轻人靠在络腮胡身边低声道:“三哥,咱们出来时间不短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被大哥知道饶不了我们,风头还没过呢”

    那络腮胡大汉不满的挥挥手道:“怕什么,成天窝在那院子里,人都快关疯了。不过是做了几个护卫,人家正主又没事,这么多天,恐怕早就不追查了。怕个鸟”说罢不去理会同伴,专心欣赏起美人来。

    前头有个军汉像是喝醉,突然站起来在那手舞足蹈,大煞风景。那络腮胡汉子大是不满,立刻就起身理论。那军汉也不是好惹的,同桌几个五大三粗的同伴,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年轻汉子急得不行,一把攥住络腮胡的手,就往外走。那几个军汉酒劲上来,也不听曲了,拔腿就追。

    络腮胡出门冷风一吹,也明白这事麻烦了,两兄弟飞檐走壁,仗着身手,才摆脱那几个醉汉。两人左转右转,回到藏身的院子,刚爬上墙头,就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人,一伙黑衣人正挨个翻检,火把照得分明:他们手抓的那位嘴角挂血,胸口中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不正是他们大哥?

    年轻汉子眼睛一黑几乎要跌进院子,那络腮胡一把拉住,咬牙低声道:“黑吃黑,这帮狗崽子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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