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人感到凄凉与落寞。这一天的大相国寺里,兴奋紧张的情绪却随着光影的暗淡而蠢蠢欲动。
玄明在房里走来走去,清远也低头沉思。玄明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清远。如今,该是让徒儿知道全部的时候了。
玄明走到清远身边,低声将所有事一一说了。清远越听越是郑重。他一直没法理解师傅为什么这么偏执,为什么要将所有的赌注押在一个猜测上。但是这一刻,清远从师傅的眼里读到了一点:这是他的追求。
清远是个孤儿,从小是师傅带大的,他知道师傅的作风,走遍天涯,历经世事。那是一种孤逸的风骨,一种出尘的心境。然而,与表面上闲云野鹤不同,师傅终究是有抱负的。为了天下,为了道门,师傅这是一场豪赌。清远知道,从师傅答应那个阴灵开始,自己的使命就已经注定了。但是他并没有反感,既然是师傅的追求,那么同样必定是他这个弟子的追求。师傅救他,养他,教他,真心疼爱他,让他一直躲在师傅这颗大树之下。有一天,师傅总会走的。自己是唯一可以帮助师傅实现抱负的人。
想到这里,清远似乎放开了所有的纠结和不安。嘴角也翘了起来,微笑道:“师傅,我有办法了。”
玄明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如自己亲生孩子一般的弟子,似乎昨天还是个光屁股小捣蛋,终于有一日,也成为了一个男子汉。
清远自信道:“昨日不治而亡的那个病人,如今就停灵在东角落偏殿,那殿宇很小,就只有一个家属在守灵。从那偏殿翻墙过去,就是后殿的一处荒地,满是杂草。今日后殿法会,这处必定有人巡视。要想引开他们,只需我蒙面在另一边墙头,用暗器伤一人,必定吸引他们注意。师傅抓住时机,以您的身手,只要三息之间就能隐入草丛。他们必定会有人来追我,大相国寺如今人手吃紧,如此一来则防御空当必定变大。到时候师傅从后殿隐蔽处潜入,应当是办得到的。那慧有做这种事,必定也是瞒了绝大多数人的,随侍的恐怕至多一人。师傅进了后殿自然安全。”
玄明知道如此一来,清远的危险最大。但这个方法已经是综合考虑了各种情况最有希望成功的法子。他只担心年轻的清远的安危。清远见师傅眼中的忧虑不减反增,心中一暖,低声道:“师傅放心,我将来还有好多事要去做,一定会小心的。”
说罢自傲的微笑道:“我是师傅唯一调教的弟子,这么多年苦练,我有信心!”
玄明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
烟雾缭绕的后殿,陈少夫人长宁看着昏睡的女儿,脸上不知是悲是喜。这一遭造访大相国寺,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后一次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瑜儿就与这尘世无缘了。
慧有大师手中拨着一串念珠,低声道:“时辰快到了。夫人请先回去休息。此地就交给我们吧。”
长宁虽是不舍,依然顺从的离开了后殿,出门的时候,她定定的看了孩子一眼,似乎害怕,再次看到的时候,孩子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慧有将案前经纶展开,八个守成稳重的中年僧人鱼贯而入,分别捧了佛宝,祭品,香烛,鲜花。一一摆在此殿正中,慧有抬头看去,地藏王菩萨眼光怜悯的俯视着众生。既包括那个孩子,也包括自己。
时辰一到,已经有僧人敲了磬,清音一声,在场众僧立即盘坐在孩子四周,低声念起波若波罗密心经。虽然出自不同人口中,却在这空间里合成了一种节奏。处在众人中间的孩子,奇异的没有被这声音吓哭,反而睡得更加安稳,嘴角还带着舒适的笑容。
案前的慧有眼睛盯着那个盖着琉璃玉盘的龙象钵盂,像是看出了神。
钵盂中的袁梦也听到了念经的声音,那种声音的节奏快慢飘忽不定,但是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连那缩小了许多的指骨舍利,也焕发出更精纯的光芒。有那么一刻,袁梦似乎感觉要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念经的声音渐渐了无声息。众僧起立一一鱼贯而出。后殿只余一片寂静。
慧有深吸一口气,将龙象钵盂郑重捧了。走到孩子的面前。襁褓中的孩子有些瘦弱,但是眉目之间,十分漂亮。
还没等慧有动手,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厉喝:“有刺客!”
玄明师徒二人已经按照事先计划动手了。慧有心中一惊,今天之前,他将此事看得太过简单,这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刻,竟然来此窥探!
门外一个武僧禀告道:“惊扰方丈了。来人只在墙头露了个脸,使牛毛针伤了一个师弟。如今师兄已经带了人前去追了。”
慧有问道:“可看清是什么人?”
那武僧答道:“不曾。那人蒙着面。看身手不弱。”
慧有肃声道:“切不可大意。好生把手!”
殿中一角,玄明露出冷笑,这报信的和尚好蠢,若不是他赶来邀功,自己哪里这么顺顺利利就进了后殿!
——————
ps:这节字数偏少,但为了不影响情节进程。明天戏肉上演,补齐字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