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啊,临时有点事来晚了,抱歉啊。”被服务员领进了包间,李玉和满面含笑和陈书怀打着招呼。
“李县长言重了,李县长日理万机,能抽空见我一个闲人,我感激不尽啊。”陈书怀伸出双手握住李玉和的手,使劲摇晃了两下。他是来求人办事的,别说是晚了半个小时,就算李玉和再晚来半个小时,他也得等啊。
“呵呵,坐。老陈,憔悴了。”服务员拉开一张椅子,李玉和哈哈一笑,当先坐了。陈书怀五十岁的年纪,人长得精瘦精瘦的,脸刮得很干净,果然还是唱京剧的出身,仪表方面还是很注意,只是神色之间难掩落寞。
“为伊消得人憔悴嘛,李县长见笑了。”陈书怀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递到了李玉和面前,他只先点了几个小菜。
“你啊,还是那么酸。”李玉和伸手点了点陈书怀,接过了菜单,顺手交给了秘书。秘书会意,和服务员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他和陈书怀两人。
“先不谈公事,随便聊聊。”李玉和见陈书怀准备开口,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陈书怀一怔,想想也就释然了,李玉和大概是怕谈完了影响待会喝酒的气氛吧,也罢,那就先陪他酒足饭饱再说。不过看李玉和这样子,今天的事悬啊。
李玉和知道陈书怀能请这一顿也不容易,并没有放开了点,不过饶是如此,菜一上桌,还是让陈书怀看得够呛。不说别的,两瓶茅台就得让他心疼一阵子。不过陈书怀也是有备而来的,尽管心疼,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李县长,我敬您。”陈书怀给李玉和斟满了,起身端起了酒杯。
“好,干了。”李玉和伸出杯子和陈书怀碰了碰,一饮而尽,看得陈书怀又是一颤,都说李玉和是千杯不醉,看样子两瓶矛盾未必打得住。
李玉和也在观察陈书怀的神色,为官多年,他还看不出陈书怀在想什么?陈书怀的剧院虽然是文化局名下的,可那是自负盈亏的单位,和白云宾馆一样。就现在剧院拮据的状况,陈书怀这顿酒可是得自己掏钱的。
看陈书怀每喝一杯酒都是肉疼,李玉和也不免感叹,这一年来,陈书怀也的确是不容易啊,求爷爷告奶奶都没人搭理他。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沾惹上了不该沾惹的人呢。别人躲他唯恐不及,又怎么会替他解决难处。即便是现在,也就是自己愿意和他这一顿酒。
酒过三巡,慢慢的话就多了,陈书怀再也忍不住主动提起了来意,剧院再没有经费来源,就面临解散的危险,他得为剧院的前途着想,为剧院找一个坚强的后盾。听着陈书怀诉苦,李玉和也不打断他,他自然是知道陈书怀为什么要请他来的,如果不想听,他今天就不会赴这个宴。
本来这事属于李玉和分管的范围,陈书怀找他诉苦也是正合适,可李玉和如果不想听,他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借口推辞。而且,即便他推脱,陈书怀还毫无办法。因为剧院的情况不仅仅是断炊那么简单,他牵扯到的问题在青河可是敏感得很啊。
“李县长,该精简的我都精简了,现在剧院连我在内就十个人,其他九个全部都是正儿八经的京剧演员,之前培养的小学员学业没完成我也只能让他们回家。可就是这样,如果再没有经费来源,也得解散,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陈书怀一脸的颓丧,如果不是当着李玉和的面,他都要老泪纵横了。
“老陈,你的难处我非常理解,文化局也向我报告过,可是你让我怎么办?青河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让你们下乡搭台唱戏,你们还得放下身段,可是你们唱了,有人听吗?说起来京剧是国粹,可在青河,他没有市场啊。”
“我豁出去了,只要您批准,我就带着班子天天扎在乡下,我就不信了,养不活剧院。”李玉和这样的话陈书怀也听得过了,不免有些腻了,加上喝了酒,说起话来就有些带着怨气了。
“看看,置气了不是?你这么做要是能养活剧院,我怎么能不批准?文化局是清水衙门,苦,但再苦,让你们下乡这点成本我咬咬牙也能坚持,更何况,你还没向我伸手要钱,你是要自己去干。可是你得考虑现实啊,现实的情况就是,青河的老百姓他听不懂京剧,咿咿呀呀的别说是他们,就是我,不看报幕也听不懂。你想靠这个,行不通。”李玉和对陈书怀的怨气倒是不生气,陈书怀也是急了。
“唉”陈书怀看了看李玉和,他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这么做吗,他内心何尝不知这样行不通。可上面不给钱,他们就维持不下去。现在这个市场经济的年代,什么都得要钱,没钱剧院就不能存活。
陈书怀叹气,他对县里是有怨言的,而且还很大。京剧是国粹,你发展文化,不保护这个保护什么?还让剧院自负盈亏,剧院能和宾馆一样么?除非把剧院给卖了,才能变出钱来,可即便卖了,这钱落不落得到手里还两说。
李玉和摇了摇头,京剧在青河根本没有市场,县剧院之所以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专业的京剧演员,地方戏演员反而一个没有,这都是王根友为迎合上面造成的结果。当初吴秀英来了两次青河,王根友搞来几个演员,就是冲着吴秀英去的。
可李玉和也知道,这事有错的话也是王根友的错,和这些演员没有关系。陈书怀为他们操心,为剧院操心就更没有错了。保护国粹这是文化部门应尽的义务,只是现实的情况就是这么让人无奈。剧院没有钱就不能生存,文化局却是个穷衙门,你让他每年给钱养着剧院,又看不到产出,这不现实。
“老陈啊,为什么不自谋出路呢?原来从哪儿来的可以回哪儿去么,一点关系都找不到吗?”。现在天南省县级剧院里面,除了青河,恐怕很难再找出有十个专业京剧演员的剧院了,更别说像陈书怀这样的名角。在王根友时代,这些演员本来是青河县的骄傲,现在时过境迁,竟然成了负担了,李玉和也是唏嘘不已。
“他们多半是从省京剧院下来的,是吴院长的关系,现在吴院长调走了,省京剧院也不景气,谁想要这负担啊。”陈书怀也找过这些演员谈话,甚至去过省京剧院几次,可人家就是不接受,你有什么办法。
在青河,京剧院遇冷可能还有政治因素,可在省里,那就完完全全是经济因素了。省京剧院不景气,谁愿意让你去分他们的钱,抢他们的饭碗。出来容易,想进去就难了。
“光是吴院长就好说咯。”李玉和看了陈书怀一眼,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吴秀英跟着张放走了,他们这种大人物兴衰荣辱,还不至于会影响到青河的一般干部。
问题是县剧院牵扯的不仅仅是吴秀英和王根友,它还跟不夜天,跟黎婉有关,这可就棘手了。黎婉是什么人,那是青河县曾经的大姐大,最后当着杨毅的面饮弹自尽的。你沾惹上了她,别说是干部怕受牵连了,普通群众也对她没什么好感,谁会同情你?
“李县长,当初我们可也是给文化局创收了的。”陈书怀一听李玉和的口气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自从黎婉自杀,林谌复出事,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后,他们受的冷眼够多的了。
当初县剧院说是自收自支,其实靠的是黎婉的大力资助,她不仅出钱为剧院捧场,而且出力为剧院配备各种硬件软件设施。再加上王根友一帮官员有意支持,剧院很是红火了一段时间。不过剧院红火的时候,他们也为文化局上缴了不少钱的。可现在,文化局对他们不闻不问,这也是让陈书怀心寒的地方。
“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现在没人愿意招惹这些事,你也应该能理解。”李玉和摆了摆手,文化局一直是他分管的,他岂能不知。
可现在再说这些就没用了,他之所以提起来就是想让陈书怀摆正心态,别老记挂着给文化局创收了,人家就要买你的账。涉及到政治问题,哪个干部敢表这个态。只要杨毅还在青河一天,黎婉的事就是个雷,避之犹恐不及。
“唉。”陈书怀又是长叹一声,他也知道李玉和说得对,他现在不是被逼到墙角了么,才说出了刚才这句话。
“老陈,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要老盯着文化局,剧院可以挂到别的有钱的部门名下么,你往这个思路上多想想。”李玉和一抬眼,陈书怀还是不会做官,虽说他这个剧院院长其实不算什么官,可好歹也带着个长字么。
“请李县长给我指条明路。”陈书怀眼前一亮,李玉和似乎是话里有话啊。他既然这么说,就该想过什么部门。
“你看白云宾馆效益怎么样?”
“那还用说,车水马龙的。”陈书怀看了一眼桌上的茅台酒瓶,这效益还能差得了么。
“白云宾馆经理是谁?”李玉和又问了一句
“郑玉啊。”
“还不明白?青河县没几个敢沾惹黎婉的事,可是郑经理可不比别人,呵呵。”李玉和莫测高深的笑了。
“您是说……”陈书怀心里一动,之前他也见过有县级剧院挂在宾馆名下的,甚至他还想过此事,如果白云宾馆接管剧院,那剧院肯定就能保住。只是他没像李玉和一样,往政治方面想罢了。现在听李玉和这么说,陈书怀突然觉得,郑玉在青河似乎还真很吃得开啊。
“我可什么都没说,成不成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文化局这边我是给你一路绿灯的。”李玉和打断了陈书怀。
“我敬李县长一杯。”陈书怀再一次端起了酒杯。
第一百九十九章保护国粹也很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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