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范友福家大院的时候,范友福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范友福是个干巴瘦的老头儿,虽然只有六十多岁,但头发却都已经白了。鹏起这段时间没少和他打交道,知道这个人虽然在机关工作了多年,但基本属于蛮不讲理、人事不懂类型。
“老范啊,在这儿享受呢?”高石和范友福比较熟,过去范友福在环卫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
“怎么地?还这么多人来,还有社会人,是来吓唬我来了?”范友福在躺椅上靠着,头不抬,眼不睁地说。
“别净整些没用地,这是我们城管大队的石队长,这是开发公司的丁经理,他们想和你再谈谈。”高石给范友福介绍说。
“想谈好啊,你就谈吧。”范友福终于从他的躺椅上坐了起来。
“就JB在这儿站着谈啊?”小二在后面来了一句。
“小兔崽子,别和我装,我在社会上玩的时候你妈还没生你呢!”范友福看了小二一眼说。
“我操!……”小二还要再说两句,被丁志强用手势制止了。
“范老爷子,我是建设单位的丁经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说。”丁志强和颜悦色地说。
“丁经理?金昌市谁不认识你?你不就是‘丁棍’吗?你唬别人行,唬我不好使!”范友福像疯狗一样,得谁咬谁地说。
“我操!……”丁志强也被范友福噎得没了嗑。
“范大爷,我是城管大队的队长石为民,今天受市领导委托,代表政府来和你谈拆迁的事情,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跟我说。”石为民在旁边说。
“你就是石为民啊?我听说过你!”范友福看了石为民一眼说,“你代表政府来和我谈可以,我就相信政府,就和政府谈,别人都不好使。”
“那咱们就在这儿谈吗?”石为民说。
“在哪儿谈都无所谓,关键是事儿,你说你代表政府谈,那意思就是什么事你就能做主了呗?”范友福瞟了石为民一眼说。
“你放心,既然我说了是受市领导委托,代表市政府来的,那我就能做主!”石为民肯定地说。
“那行,只要你能做主就行。那就这样,你跟我进来谈,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范友福一副领导安排下属的派头儿说。
“那这些人就在外面等着?”石为民看了范友福一眼说。
“你要谈就进来,不谈就走!”范友福说完自己起身向楼里走。
“你先别急!”石为民叫住范友福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丁经理两个人进去和你谈,因为出钱的事得他们公司负责,你不让他谈不行。”
“行,那就进来吧。”范友福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里。
“大哥,这个老犊子也太能装了,你们也别和他谈了,今天晚上我就找人把他们家抄了得了!”小二在旁边气呼呼地说。
“说什么呢?”丁志强回头看了小二一眼说,“我们现在是正经生意人!别老动不动就抄这个家抄那个家的!正经生意人你懂吗?”丁志强说完,扶了扶金丝眼睛,跟在石为民的后面进了范友福家的二楼。
范友福站在一楼走廊里等石为民和丁志强进来后,把他们带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坐下谈吧。”范友福指着两张有点破旧的沙发说,他自己坐在了沙发对面的一张单人床上。
“说说吧,到底多少钱能走?”丁志强刚才被范友福刺激了一顿,虽然教训了小二,可自己的气还没出,屁股没等坐稳,就没好气地说。
“多少钱能走?”范友福轻蔑地瞟了丁志强一眼,“要是冲你这样的,多少钱我都不走!”
“别扯那没用的,你挺到现在不走,不就是想要钱吗?开个价!”丁志强急头白脸地说。
“好,听说你姓丁的现在不是有钱了吗?给我一个亿,我现在就走!”范友福脸不红不白地说。
“我操!”丁志强气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范友福,一副想扑上去动手的架势。
坐在丁志强旁边的石为民伸手拉住了丁志强的胳膊,示意他坐下。石为民听范友福和丁志强斗了一会儿嘴,感觉到这个人确实不好对付,就想换一个角度再和范友福谈。
“老范大哥,听说你过去在环卫处工作了很多年,我们虽然以前不认识,但说起来都是建口的人。环卫、城管,这都是难干的活,都是一个城市的脸面呀!”石为民先套近乎说。
“可不是吗!一天累的像王八犊子似的,领导还不满意!”范友福深有感触地说。
“您现在好了,算是功成身退了,我这说不上还得扑腾到什么时候呢!”石为民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话说出来就显得特别真诚。
“啥功成身退呀!给政府扛了大半辈子活,就攒下这么块地,这么座楼,现在还要给我拆了!你打听打听,这过去是块水冲地,一个大烂泥坑,白给都没人要。我花钱从村上买过来,再费了老大的劲给填平了,现在就成了好地了,就被人盯上了!”范友福说。
“没办法,这也是金昌经济发展的需要吗。”石为民停了一下,见范友福没有反驳他的话,就接着说,“您可能也听说了,市委、市政府对‘金城女真情’这个项目非常重视,如果把这个项目做好了,不但能拉动金昌旅游业的发展,更重要的是能提高金昌的知名度,为金昌市今后的大发展、快发展开拓更大的空间。先不说您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少年,就从一个金昌的普通老百姓来讲,金昌经济发展了,名气提高了,不也都是好事吗?”石为民侃侃而谈。
“你说的这些我能不懂吗?”范友福接过石为民的话说,“说实话,当初我买这块地就是预备养老用的!要不是因为这个项目是政府工程,给我多少钱我都不搬,我在这儿住的特别舒服,哪都不想去!”
“您毕竟是政府部门的老领导,凡事都能从大局考虑,和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样啊!”石为民说。
“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想让我搬可以,但钱必须给到位。”范友福言归正传地说。
“那多少钱才算给到位呢?我听说估价所给的楼房评估价是一百二十万,填院子又给了三十万,一共一百五十万,这在金昌已经是天价了,您还嫌少?”石为民说。
“他给的这个价也就是我这二楼的钱,这么大个院子你说得多少钱吧?”范友福说。
“您也知道,这土地都是国家的,这院子虽大,可是也不是你的呀?”石为民说。
“我知道土地是国家的,可我这块是集体土地,我从村上承包过来的,五十年的承包费我都交给村上了,白纸黑字写着,还盖着村委会的公章,村长死了村上也得认账!”范友福说。
“就算您说的对,可您要的也太高了吧?你承包这块地才花了八千块钱,现在却要八百多万,跟谁说他也要不出呀!”石为民说。
“你别管我花多少钱包的地,现在地是我的,就得我说了算!前几天中央二台那个鉴宝节目你看没看?有个女的花二百块钱买了一块玉,现在值几百万!我这个和她比,涨得还不算多呢!”范友福振振有词地说。
“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是你的要价也太高了,有点离谱了,谁也满足不了。”石为民说。
“我要价高?你说说我要再想买这么大个院子得多少钱?上哪能买着吧?”范友福死牙赖口地说,“你们要是能再给我找个这么好的地方,给我弄个这么大的院子,再盖这么大个楼,那我一分钱不多要,就把这块地换给你!”
“你说的这个方案到是也可以,可是现在项目在赶工期,想一下子给你再找个院子,再盖个楼也来不及呀!”石为民说。
“那你说咋办吧?你不是能代表政府吗?你就说咋办吧?”范友福拉下脸说。
“按评估价,给你一百五十万,我和丁经理协商过了,如果你明天能搬的话,再给你十万块搬家费,你看怎么样?”石为民也拉下脸说。
“再给我加十万?”范友福突然笑了起来,“我姓范,可我不是要饭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呗?”丁志强说。
“别废话了,你们两位,赶紧出去,那光溜上哪玩去!”范友福下了逐客令。
“如果你实在不同意的话,我们该履行的法律程序也都履行完了,明天可就要对你实施强拆了!”石为民下了最后通牒。
“强拆?”范友福从椅子底下拉出个白色塑料桶,“看到了吗?这里面是二十斤汽油,这样的桶我这楼里还有十多个,想强拆的话,我!”范友福用手指了一下自己,“还有这楼一起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