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日的空气比之中原逊色好些,夹杂着塞北尘尘灰沙,但白音戈洛河两岸柔柳依依,鲜花怒放,盈盈馨香不断。(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寻着一身别致的汉服,蔓清在一棵柳树下找到伤心过度的昭斓。她一手扶着柳枝,面朝一潭烟波浩渺的池水。许是流水声太大,昭斓的啼哭声变得渺小而微薄,淹没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懒
蔓清轻轻走去,伸手抚去她的肩膀。昭斓微微一触,抬手抹一把泪,转过身。
“柳姐姐!”她悲幽一呼,旋即又不知所措地背去蔓清。
失望沮丧之色不比得知宗汉珍爱蔓清那日少上半分。
蔓清取过一块方巾递去昭斓,见她不接,自作主张地擦拭昭斓的泪面。
“我……”蔓清愈是关心,好像愈令昭斓心下难安。一时冲动拽过蔓清的手道:“柳姐姐,你不恨昭斓?”
谁不希望丈夫一心一意在妻子身上?被昭斓说中心事,蔓清的心中淡淡有自怨自艾浅浅浮起,“我对你……”略略思虑,怔怔道:“爱意乃人之常情。你喜欢宗汉,我又能做什么?难道要阻止你的心吗?”
“你不恨我乘你有身孕之时私自跟大哥去宋国?”
蔓清不答,只随手折下一支柳条扔去池中。昭斓心下一沉:“柳姐姐还是恨的。”
蔓清轻叹一声:“我若是恨早就赶你出去。说起来,宋国之行是因你思父心切。我们都是汉人,身在异国他乡何尝不挂念家乡的亲人。只可惜蔓清的亲人早已亡故在睦州。”话到睦州,蔓清的眼中仿若酝酿起苦涩的哀酒,入口滴滴腥涩。们的网址)虫
顷刻,昭斓有一瞬的感伤,就连脸颊的泪雾也变得朦胧模糊,随即硬硬咬一下嘴唇,慢慢吐出几个字:“可是昭斓恨自己。”
“你恨什么?”蔓清怔了一怔。
昭斓僵硬道:“我恨为什么两年前要去春猎节?为什么要喜欢大哥?为什么……”脸色微微泛白,话半,哽咽两声,抬手一把拽下数片翠绿的柳叶。
蔓清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转瞬,拉过昭斓冰凉异常的手,惊奇问:“昭斓妹妹是有话要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昭斓一个缓神,忙转身再次背去蔓清,“会发生什么事?昭斓不过是感叹自己的命苦。以前,昭斓不明爱为什么,只知道父亲养大了昭斓,昭斓必须要帮父亲还债。后来好不容易遇上心仪的大哥。但大哥……”顿一顿“大哥一心柳姐姐,姐姐真是福气。”说着,抽搐一下鼻子,勉强喘过一口方才的急气。
蔓清心下一暖,但见昭斓的背影伤愁,缓缓安慰道:“妹妹也别伤心。或许是红娘的因缘线还未给妹妹系上。如今妹妹只是错认为宗汉就是妹妹喜欢的人。”
“我……”
昭斓有一丝难言的苦楚,只因隐藏地完好才不易察觉。蔓清慢慢叙去子衿与楚仲翰、赵焕以及耶律攸的故事。说到一年前的树下,子衿投怀在耶律攸胸口,道出从此逍遥自在,塞外牧马时,不禁感触。撇过头,抹一把泪。
昭斓早听秦舞说过子衿在柳巷的风流事,遂对她印象一直不好,但今日听蔓清一说,又暗暗敬佩起子衿的胸襟。许久惋惜道:“柳姐姐恐怕也想像子衿与耶律公子那样过些神仙眷侣的日子。可惜,大哥不是耶律公子。”
蔓清静静道:“我与子衿不同。我希望宋、金可以百年和好。更希望宗汉能为世态的和平多做些事。宗汉向皇帝提议善待亡国的契丹人,又不追究大哥暴毙之事,还送回宋国的领土。相信他的心是向着宋国的……”
“他才没有……”昭斓一个急促,喷出几字,随即速抬手捂住嘴巴,慌慌张张地落目水天皆是一色的碧湖,窘然道:“我是说大哥的心只在姐姐身上,才没有放在国家治理上。”
“昭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蔓清心底虽暗暗欣喜,但口上似有长剑射过,“宗汉是皇室的子孙。他如果一心在我,那我岂不是要负上迷惑君心的罪名。”
“我不是……”
蔓清微微一笑道:“宗汉是皇帝最得力的皇子。他的心自然放在国家大事上多些。再说,他自小学习宋国的礼仪文化,对我们大宋感情深厚。有他在皇帝身边劝言、出良策,我们两国必是百年友好。”
“这……”昭斓微微一恍,才抬首又低了下去,半响方嘀咕一声:“也许吧。”
顷刻,微风拂过,激得尘土飞起,朵朵花瓣零落。
昭斓何以对汉人、女真人的友好如此不以为然?想来,蔓清心头不由一悚,蹙一蹙眉,问:“昭斓妹妹,你不希望宋、金百年和好?”
“不、不。”昭斓速一转头,急道:“昭斓身为宋人,何以心不向自己的国家?”语气有一丝难以觉察的隐晦,仿佛是心中没底,一会儿,略欠一欠身道:“柳姐姐,昭斓多谢姐姐方才的成全。可惜人心不是流水,只要通好渠道,便能让它随心所欲地流淌。”瞬间,昭斓的面色仿佛被河岸边的繁荫遮去,只留下嘴角边的一弯清笑。片刻,握起蔓清的手道:“像大哥这番钟情的男子世上真是少见。以前,我恨你欺我骗我,但自那次你救下秦舞、宗雅,我已明白你的一片好心。那日,我出言不妥,害你入佛塔。你不要放在心上。”
“昭斓……”蔓清有一丝难以隐藏的愧疚。昭斓是同出柳巷的姐妹,她何以因为宗汉与昭斓愈渐亲密的关系而心存芥蒂。“都是我的错!”蔓清感愧,放声一呼,随即紧紧拽住昭斓的手,一本正经问:“昭斓,你是不是很想嫁给宗汉?”
瞬息,昭斓的眼中仿佛有淡淡的珠光隐隐流转,令人分不清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想做宗汉的女人,我可以帮你。”
“我……”昭斓的脸孔不由一红。静默半响道:“汉王是昭斓的大哥。昭斓做他的妹妹便好。倒是柳姐姐……”
“我……”蔓清放开紧握昭斓的手,反手指指自己,诧异问:“我怎么了?”
昭斓恍若刚从梦中醒来,语无伦次地“哦”一声,背身道:“没什么。昭斓只希望姐姐与大哥相濡以沫,执手到老。”
话语仿若春风一般吹过繁密的杏树,轻薄如绸的花瓣点点飘落。在上京的杏树下她与宗汉邂逅,亦在杏树下冰释前嫌。如今这半天的粉色,又要告诉她什么?
凝睇昭斓远去的身影,蔓清的心此起彼伏。昭斓是真心爱上宗汉,亦是真心祝福我与宗汉。她不想伤害我,亦不想让宗汉心不甘情不愿地分割完整的心才断然拒绝嫁给宗汉。她这番宽容大度,我怎么曾经会像小人一样心疑她?提防她?害怕她夺走身边宝贵的东西?
日色若明辉灿烂的金子照耀在漫天飞舞的轻盈洁白的柳絮上,乍一眼,似絮雪绵绵。三年前的雪日,她与秦舞、昭斓、子衿阔别大宋,三年后的今天只有被宗雅抛弃的昭斓依然陪她留在金国。昭斓只求日日见着宗汉,只求留在宗汉身边……片刻,眼角的泪若一曲清淡愁绵的箫曲悠远流淌。蔓清默然无声。良久,依是无法解开心中的郁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