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意为许栩提供无私帮助的不仅仅是史丹利和约翰两人,还有蒙巴萨飞行俱乐部里的那群老飞行员,他们自发地替许栩研究航图和可能出现的气象问题,并提供了大量宝贵的建议和经验。(百度搜索最稳定)许栩作为蒙巴萨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名女飞行员,凭借她优秀的技术和飞行记录,在俱乐部里已经小有名气。尽管她这次飞越大西洋无论从距离和时间上都不能算是世界纪录,但熟知非洲地形的飞行员们都清楚单单从蒙巴萨到英国,这段超过一万公里的航程足以考验任何所谓“钢铁硬汉”的勇气和意志。首先,沿途得经过大片荒无人烟的沙漠,草原,沼泽和山区,这些地方没有机场也没有电话,甚至连无线电也会时常失灵,如果你不幸在此迫降,等到救援队来到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几周之后的事情,所以飞行员必须得严格按照路线抵达各个目标机场,不然就意味着一场成功率极低的搜救行动即将开展。再者,除去十几天旅程中可能碰到的恶劣天气,机械故障,身体不适等问题外,还得穿越整个意属利比亚的领空,从昔兰尼加沙漠,到托布鲁克,班加西和的黎波里。现在意大利和德国沆瀣一气,结成法西斯联盟,与英政府的关系日渐紧张,没有人会知道那些天生多疑又富有古怪想象力的凯撒后裔们会不会“恩准”两个英国殖民地的飞行员飞过他们的头顶,又或者会不会居心叵测地等他俩的飞机入境后再用炮弹将其击落?
如是种种都验证了许栩此次不是在做一场舒适悠闲的长途旅行,而是不折不扣的冒险与“征服之旅”—征服大西洋,也征服自己。飞行俱乐部里几乎每个成员都会为她和阿诺担心,但没人会问“为什么”或者是进行劝阻,因为所有热爱飞行的人心里都会明白冒险和征服的意义。就像作家抵御不了文字的诱惑,水手违背不了大海的召唤,孩子无法忘却父母的怀抱,很简单的道理,却没有任何词语能将其彻底解剖与诠释。
忙忙碌碌中,时间的大手已经揭开了出发那天的日历。这天黎明,许栩和阿诺站在蒙巴萨的机场上,银灰色的L-10安静地停在了他们的身后,在未明的天光下如同一只初次学飞的雏鸟,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征途与使命而默默地忐忑着。
约翰,史丹利夫妇以及飞行俱乐部里的成员们都来为他们送行。约翰递给许栩一个用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那张像圣诞老人般红润的脸上露出一贯的乐观爽朗,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令人听得有点毛骨悚然:“里面有两件救生衣,飞越海洋的时候你们记得穿上,因为你们会掉进冷冰冰的海水里,然后被鱼儿吞噬。)”
同时,史丹利也递给许栩一只男式的宝路华手表:“这表和查尔斯.林白(首个进行单人不着陆的跨大西洋飞行的人)飞越大西洋时的那块一模一样,也是我最宝贝的护身符,它陪着我的日子比依莲陪伴我的还长……好好保管,我不是要送给你们,只是暂借,回来后记得还给我。祝你们被意大利人的炮弹击落。”。而依莲早已替许栩和阿诺准备好了一个塞得囊鼓鼓的书包:“我放了压缩饼干,罐头,肉干和咖啡,还有你最喜欢的酒心巧克力。许栩,我的好姐妹,你肯定会在沙漠里饿惨的……”,依莲搂紧了许栩的肩膀,带着哭腔的鼻音和她那看似无情的祝福语毫不相称。
面对约翰与史丹利夫妇如此“古怪”甚至“冷血”的祝愿,许栩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的不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烫贴与温暖,因为她知道在老式的飞行员之间有个非常古怪的传统,就是出发前旁人必须得说出些与真实意愿完全相反的祝福,才能保佑飞行员能够平安返航。此举和中国人为了小孩好养活,而故意替他们取些“狗蛋”,“黑妞”等小名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许栩用力地回抱着依莲,原本平静的心底像是突然陷进去了一块,软软地冒出一股股离愁别绪,梗咽着她的喉咙,也刺激着她的眼眶。拍了拍依莲的肩膀,许栩将喉间的酸楚和眼里的液体压了回去,用一种欢快的声调说到:“依莲,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过感恩节,我会给你带礼物的。记得别吃那么多巧克力,小心吃胖了史丹利会抱怨你。”
“你好讨厌!”依莲“哼哧”一声笑了出来,眼里的泪水也因为她这句玩笑给咽了回去。
分别的时刻终于到来,许栩的飞机在蒙巴萨机场上空爬行,地面上的人脱下帽子朝L-10的身影挥手道别。许栩看不到约翰他们的表情,却又似乎能听到他们喃喃的道别声在耳边响起,如同前方那砂金色的晨曦将她的L-10包围,羁绊着振翅高飞的机翼,还带了那么一点伤感的意味。不过,呼啸的风声和机器的噪音安抚了她那颗怅然若失的心,L-10正透过操纵杆和方向舵兴奋地告诉她:“今天天气晴朗,风速适合,是个出发的好日子。”
L-10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晃动着机翼向送别的人群做最后的致意,然后一路北飞,消失在初露的阳光里。
接下来的行程并没有发生多少能够激动人心的事情,许栩和阿诺沿着路线图越过埃塞尔比亚进入南苏丹境内。沿途皆是些干旱的半沙漠地区,以及高耸的山脉和深不见底的峡谷。从机窗往下俯瞰,这些壮观雄伟的景致浓缩为一堆堆斑驳的色块,就像玩具沙盘上那些用树脂倒出来的模型,而远处的东非大裂谷则象有人恶作剧般用小刀在沙盘上割开了一道裂缝,形成地球表面最触目的伤疤。
“今天天气不错,预计我们晚上就能抵达马拉卡勒机场(南苏丹城市),然后在那里吃晚饭。”许栩边说边推动了一下节气门控制杆,以保持发动机转速,眼睛有条不紊地扫过各个仪表盘,只看到指针都乖乖地保持它们应有的位置,就像群听话的小兵在她的指挥下严守岗位。
“嗯哼”旁边的阿诺似是而非地应了声,他伸直了一双长腿,把它们潇洒地架在座位前放着的书包上,双手叠在脑后,高耸的鼻梁上随意地架着一副墨镜,薄唇紧紧抿起,懒散中带着一丝不满。
许栩瞄了瞄他那张故意装酷的脸,不由得弯起了嘴角,她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赌气,而生气的原因都出在小凯尔森(马修儿子)的那个吻上面。
昨晚,马修带着儿子凯尔森来到他们家,为他们即将到来的远航而送行。
“本来应该明天早上亲自去机场的,可是凯尔森明天一早要去医院接种牛痘天花疫苗,莉迪亚又……我只能提前一天替你们践行了。”马修歉意地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年过三十的他褪去了以前那种忧郁的敏感气质,起而代之的是成熟男人特有的睿智和优雅。他穿了套浅灰色的西装,高瘦的身形越发显得挺拔英气,微敞的衣领中露出烟紫色的绸质领巾,和他的眼眸一样色泽迷人。
“唉,马修老兄,别怪我多嘴。你那老婆真的该好好管教,儿子还那么小,就抛下他不管自己跑回娘家去,哪有当母亲的样子?”阿诺吸了口烟,愤愤不平地说着。
其实这些年来,许栩和阿诺都隐隐知道莉迪亚与马修之间相处得不是那么和谐。马修生性内敛,除了照料庄园和马匹之外,他喜欢把大部分的闲暇时间消耗在阅读,音乐以及大自然的美景中;但莉迪亚却恰恰相反,她爱热闹,热衷于各种舞会和交际活动。时间久了,莉迪亚就免不了会埋怨丈夫的沉闷枯燥,不愿陪伴自己外出,缺少激情;而马修也觉得妻子整天在外玩乐,对家庭缺少照顾和责任感,两人从开始的拌嘴到争吵继而升级到冷战,这次更甚,莉迪亚和马修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大吵一场后,竟然一气之下独自跑回了英国娘家,扔下儿子给马修独自照看。
面对阿诺的“劝告”,马修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地毯不做声,默默地灌下一大口威士忌。
许栩看着马修那紧锁的眉头,心里也暗自替他焦虑,当然不是因为对他旧情难忘,只不过单纯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怀,而此时正窝在她怀中嚼糖果的小凯尔森突然嘟囔了一句:“妈妈,我要妈妈。”。许栩低头,瞧见凯尔森那张粉嘟嘟的圆脸皱得像个核桃似地,小嘴瘪了瘪,蓝紫色的大眼中已经泛出泪光。她知道孩子是想妈妈了,心中不由得一软,便亲了亲凯尔森的脸蛋柔声安抚道:“乖,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凯尔森搂紧了许栩的脖子,撒娇般地蹭着她的脸庞,软软地喊了声:“妈妈”,然后还亲了她一口。虽然都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随口而说,但当时在场的三个大人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为了打破这种尴尬,阿诺站了起来,蹲在凯尔森面前故意逗他说:“你也亲叔叔一个嘛。”
没想到凯尔森一点都不卖面子,小家伙吃惊地瞪着阿诺,拼命地往许栩怀里缩,表情活像见到头吃人的大灰狼,然后脖子一扭,带着哭腔朝马修喊道:“爸爸!”
这下搞得阿诺根本下不了台,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更不能生气,只能讪讪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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