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栩尴尬地看向莉迪亚,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到马修脸上,而他也凝视着她,同样地尴尬,仓惶和无奈。(请记住我们的网址)几个月前他们还是浓情蜜意的情侣,几个月后却已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虽不至于泪千行,但亦是相顾无言。除了感叹命运的作弄,许栩不知道还该有什么更合适的反应?
四个人正各怀心思地杵着,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热烈的起哄声。原来几个英官喝多了,仗着平日和阿诺交情不错,就嚷着要阿诺按照西班牙的婚礼风俗,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跪在地上,用牙齿把许栩大腿上的丝袜带给咬下来。
这种风俗相当于中国的闹洞房,带着色-情的捉弄意味,也是对新郎新娘的一种特殊“祝福”。许栩立刻窘极了,她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这样的低-俗表演,尤其……尤其是马修在场的情况下。
但阿诺却十分镇定自若,他搂着许栩的肩膀,朝人群挥了挥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露出惯常的风流坏笑道:“当然没问题,我们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人们更疯狂的叫声和掌声,害得许栩死命地掐他的手以示抗议。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呢,这事得留到今晚我们在房间里才能做。我太太的大腿又怎能让你们看到?!”,说完他飞快地朝担任伴娘的依莲使了个眼色。
依莲马上会意,立刻挨到许栩身边说:“对不起,新娘子要补妆了,先离开一会,大家继续喝酒跳舞。”
趁着这个借口,依莲拉着许栩快步地离开客厅,跑到化妆室里先避避风头。
站在化妆室的镜子前,许栩用手绢抹去鼻尖上的汗珠,再补上蜜粉。灯光落在金色的镜框上明晃晃地照出她的脸,经过脂粉修饰的五官,美是美,但有股虚假的精致,疲惫无神的双眼再加上那身雪白的婚纱,整个人越发像个摆在橱窗里的玩偶,木然地供路人参观指点。她不知道别的新娘在婚礼的时候是否会像自己一样,笑到最后整个人都像被挖空了似地,除了劳累,就只剩下一张僵化了的笑脸。什么幸福,兴奋,对未来生活的期待通通都消失不见,只盼着这场漫长的仪式能早点结束,然后快些爬回房洗洗就睡。
呆了一会,看看时钟,指针交叠在12点的位置,估计外面的客人都已经闹得七七八八,是时候尽兴离开,许栩才走出化妆室。走到过道拐角,她突然听到拐角后有两把女声在“高谈阔论”着,而谈论的对象正是自己。
“真想不明白阿诺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中国人,没财产,没爵位,听说还曾经在俱乐部里当过香烟女郎!哈,除了一张脸蛋之外,大街上随便找个女人都比她强。(更新我们速度第一)”,女声A说道。
“没错,阿诺是蒙巴萨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被他伤过的女人心估计比外面海滩上的贝壳还多,就连总督的千金蔻儿都为他如痴如狂。没想到,放着尊贵的公主不要,他竟然找了个香烟女郎,男人呐,说到底还是犯贱。”,女声B附和着。
“哼,看阿诺这股新鲜劲能维持多久?不是我看扁他,不出三个月他就对那中国小妞厌烦了,然后又四处寻花问柳。”,女声A愤愤不平地说着,声调中带着浓浓的酸味。
“呵呵,翠西,我看你是吃醋了吧?我差点忘了,你之前和他曾有过一夜-风-流。”,女声B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那又怎么样?他的床-上功夫的确能让女人疯狂,比我那木头木脑的老公好多了。”,女声A毫不掩饰地回击着。
“哈哈……有本事这句话让你老公听到……”
接下来她们说了些什么,许栩已经无心打听,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和失落笼罩了她的全身,好像连迈出一步也会沉得让她喘气。阿诺是个伤透女人心的浪子,她从来都明白。女人对于他来说,就像他房间里的动物标本,新鲜感永远只限于未捕捉到的那刻,一旦拥有,再美也不过是充满了福尔马林气味的尸体,冷冰冰地毫无吸引力。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她的心底里一直对他有种出于本能的排斥,如同人不用把手放到火里,也知道火焰的危险。
但无论如何,他毕竟已经成为了自己法律上和名义上的丈夫,尽管这只是一场戏,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可听到这样的话,许栩依然不能抑制地感到心痛,犹如被人从里到外撕开般地痛。“我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她不由得扣心自问。她曾经答应过他的,婚后她会给于他充分的自由和重新选择的权利,既然当初自己想得是这般明明白白又透彻无比,为何此时此刻仍然会感到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捱到客厅里,客人早已经纷纷离去,空荡荡的大厅一片狼藉,而阿诺也醉倒了在沙发上,只剩马修和管家阿隆索坐在了他的身边,莉迪亚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喝得很醉,把他搀回房间吧。”,马修抬眼看着她说。
许栩点点头,走上前尝试拉起阿诺,但醉了的人身体格外地沉,再加上他原本就生得高大健硕,许栩费尽了力气也拉不起他的半边身子。
“我帮你。”,马修见状,快步上前帮她扶起了阿诺,然后和阿隆索一起架着他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磕磕碰碰地走到房间,马修和阿隆索将阿诺放到床上,看着他那副睡死过去的样子,两人便向许栩告辞离开。
在马修走过身边的时候,许栩低着头,没有看他一眼,因为她知道他这一走,以后彼此就真的海角天涯,相忘江湖。她害怕自己会流露出丝毫的难过,委屈,甚至流泪,她害怕自己会软弱地拉着他的手说:“不要走!”,然后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一炬。既然当初狠了心决定离开,就预料到会有今时今日的地步。两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多的唏嘘也只能化作不能说的秘密,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地烂在心里,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但偏偏马修就在她的身旁停住了脚步,“庄园里的人都很挂念你,桑布,纳纳亚,鲁纳……就连莎士比亚和菲儿,在你离开的头几天里都郁郁寡欢。”,他轻声说道,听上去有点像喃喃自语。
“是……是吗?”,许栩一抬脸,他那双灰紫色的眸子就毫无防备地撞入她的眼底,敏感,忧郁,带着落寞的沉思,像极了他们初次相见时的情形。只是最初毫不在意的匆匆一瞥,又怎会料到今时今日的断肠离别?
我们是永远都回不到过去了,许栩这样想着。胸口里像塞了台高速运转的涡轮机,锋利的叶片飞快地绞着,将她撑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勇气绞得支离破碎。眼眶里涨得难受,睫毛不负重荷地抖了一下,泪水就滑了下来。
“你哭了?”,马修踏前一步,伸出手想抚过她的眼泪,抚过那张自己朝思慕想的容颜。
许栩茫然地看着他的手,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命令她:“你应该躲开的!”,可四肢虚软得如同棉花,使不出半分力气。
“许栩……”,睡在床上的阿诺突然发出声梦呓,低低的一声恍如惊雷劈在了许栩的心坎上,也劈醒了她的理智。她连忙转过身,快步地走到床前,抚着阿诺的额头问:“怎么样?你要喝水吗?”
马修的手就这样僵在了空气里,他张了张指头,五根手指空空如也,像五个小丑一样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他握紧了拳头,不再看身后的两人,飞快地走出房间。
“保重了,许栩。”,在房门被掩上的那刻,许栩听到马修道别的声音。
“保重了,马修。”,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应着。
“咔嗒”一下,房门完全地关上了,然而许栩却觉得这一刻,心里有些东西断裂掉了——
清晨,许栩在海浪的拍岸声中醒来。
“昨晚真是糟透了。”,这是她睁开眼时,脑海里想的第一句话。
许栩爬起来往浴室走去,路过椅子边的时候突然被绊了下,原来她踩住了搭在椅背上的婚纱裙摆。她拿起那件华丽的织物,雪白的塔夫绸配上蕾丝和珍珠,完美无瑕,如果不是领子上裂了道大口子的话。新婚之夜,被撕裂了的婚纱,怎么看都像个不详的预兆。仿佛在预兆着她和阿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有着难以弥补的裂痕。
似醒非醒之间,昨晚混乱的一切又灌回到许栩的脑中,让她感到深深的倦怠和沮丧。
“你哭完了没有?你的丈夫只是闭起了眼睛,还没死掉!你的眼泪为谁而流?”,在马修关上房门后,一直紧闭眼睛的阿诺突然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许栩,眼中的怒火劈头盖脸地朝她扑来。
“你?!你不是醉了吗?”,许栩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之前确实是醉了,但就在你和马修扶起我的那刻又醒了。幸好我醒了,不然怎么能看到你和他之间那么难分难舍的一幕?”,阿诺冷笑着坐了起来。
“阿诺,我和马修之间……不管你怎么想,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所有的事情。”,许栩不再逃避,正视着阿诺,心头也隐隐有火光腾起。她能容忍他的醋意,但她绝不能容忍他假意扮醉,去偷窥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况且,她早就对他坦白—她并不爱他。
“是的,你告诉过我你不爱我,也告诉过我你和我结婚只是单纯地想要拿到国籍。但我也告诉你:我娶你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我要你!不管你爱不爱我,也不管你乐不乐意!”阿诺“唰”地站起来,大声地朝她吼了回去。
“你喝醉了,我不想和你吵。晚安吧!”许栩瞧着他那被怒火烧得狰狞的脸,觉得和一个喝醉了的人斗嘴实在愚蠢透顶,她扔下一句,就往房门处走去。
可惜许栩连门把都没碰到,就让阿诺一把抓了回去,顺势一甩,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上。“砰”地一下,许栩觉得肩胛骨摔得生疼,可仍旧比不上被他十指钳住的手臂那样痛楚欲裂。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又抽了,死活更新不了,(_<)!本来分割线以下的部分是放在下一章的,但考虑到这章的字数有点少,而下一章的字数有点多,所以就摆上了,应该不影响大家观看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