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草木茂盛,沐歆宁扶着夏钰走了一段路之后,见四下无人,两手一松,便将夏钰直接丢在了地上。
虽然箭矢上的毒伤不了夏钰,但他现在内力有损,只能狼狈地半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道,“宁儿,好歹我救过你多次,你就这么对待你恩人的。”
沐歆宁不理他,蹲下身,开始察看夏钰背上的箭伤。还好,箭伤不重,但毒不浅,只是夏钰自幼研制毒物,想来这些毒他自己应该能解得了。
白衣拂地,沾染了一身的泥土,沐歆宁微微地怔了怔,有些刺眼。或许,她是习惯了师父的一尘不染,下意识地,她伸手替夏钰拭去了粘在他白衣上的草木碎、尘土。
夏钰忍着背上的痛,转了个身,抓住她的手,“天下穿白衣的未必只有你师父一人,而且他们也永远也做不到孤竹公的遗世**,沐歆宁,你醒醒吧。”
而沐歆宁却淡淡地道,“脱衣服。”
夏钰嗯了声,扫了眼沐歆宁手的药瓶,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些我用不着。”
再深的毒他都尝过,何况只是一般的剧毒。
沐歆宁却不相信,执意要帮他敷药,惹得夏钰苦叫连连,“喂,沐歆宁,别再脱了,我里面什么都没有穿,沐歆宁,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我知道,当初我无意看到一些不该看的,所以,你现在就挟私报复---”
“沐歆宁,我发誓,我真的忘了你胸前还有个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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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钰这一生傲慢无礼,眼高于顶,别人见了他无不是毕恭毕敬,求着他,但他怎么也没料到今日被沐歆宁欺压地毫无还手之力。
“闭嘴!”丝帕塞入夏钰的口,并点了夏钰身上的穴,沐歆宁恼羞成怒,倒出药瓶的粉末一掌拍向夏钰的后背,力道之重,疼得夏钰妖媚的双眸眯成了一道缝,还不忘在心里骂上一句‘最毒妇人心’。
这般轻浮,又口无遮拦的男向来是沐歆宁深恶痛绝的,其实夏钰应该感到庆幸,若非他救过她,以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西北是楚王的封地,你去哪里做什么?”夏钰的城府极深,换做一般的女,或许会被夏钰俊美的外表所骗,但沐歆宁却不会,哪怕他偶尔一副低三下四地求饶,在沐歆宁眼里,也是讥讽多于心软。
夏钰口被塞着丝帕,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沐歆宁见此,忽然浅浅一笑,那笑突如其来,犹如一阵冰雪初融之后的柳风掠过江面,泛点的涟漪。
素衣翩跹,女未施粉黛,却依然风华绝代。
夏钰艳如桃瓣的眸忽然变得有几分幽暗,胸臆间隐隐而来的痛楚上涌,仿佛又感到了似曾相识的悲凉,他究竟是何时认识她的。
沐歆宁,你究竟是谁?
“你没事吧。”沐歆宁解开夏钰的穴道,又从他的口取下丝帕,虽然她的医术只学了皮毛,但也察觉到夏钰这一次似乎内伤很重,可是师父凤箫声动的威力已被她削弱了不少,以夏钰的武功不该抵不过,若不是师父伤了夏钰,那夏钰的内力又被谁所伤。
恍然间,沐歆宁想到了冬儿,冬儿说,夏钰在她被困永宁宫后,不止一次进过宫,难道---
沐歆宁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重伤之后,她的内力却有增无减。
会是他吗?
怎么可能。
夏钰自私又自大,从来都是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菅,沐歆宁自嘲地一笑,就算夏钰骗尽了天下女,也骗不了她。
“你脱了我的衣服,总得帮我穿上吧。”夏钰无赖地伸开双臂,眸光灼灼地望着沐歆宁,摆出一副要她负责到底的模样。沐歆宁也懒得跟他计较,虽然夏钰眼一闪而过的悲伤被沐歆宁瞧得一清二楚,但沐歆宁也深知他平日就这副样,要让他说一句真话,除非他愿意,否则杀了他也没用。
夏钰的脸庞俊美得近乎妖娆,但他的背上却有几道丑陋的伤疤,仿佛是被人用鞭重打之后留下的,以夏钰高超的医术治愈这些伤疤应该不是难事,但夏钰却故意不治。
夏钰是最爱他那副皮囊的,若他不治---,沐歆宁手拿着夏钰的白色外袍,眼睛却直直盯着他背上的伤疤,若有所思。
“一个女这般肆无忌惮地对着一个男瞧,呵呵---,”夏钰转头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沐歆宁的周围,笑眸却带了戾气,“宁儿,你是否爱上我了?”
明明是一副嬉皮笑脸,但夏钰无形而来的威凛,犹如一道遥不可及的屏障,横亘在他与沐歆宁之间,任谁都不能向前跨一步,谁若进一步,毁了各自的权衡,那么谁就注定要输。
沐歆宁面不改色,什么闺声誉,什么礼法妇德,早已在她遇到夏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与夏钰暗较量,最重要的就是维持本心,一直以来,她就从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也却从不服输。
“夏谷主红颜遍及天下,我想,以我的蒲柳之姿必不在夏医谷眼,与其徒惹烦恼,何不如无心无情、活得自在。”他想激怒她,但可惜,她不会再上当。沐歆宁将白色外袍披在夏钰的肩头,并为他细心地穿好,系上腰带。
“如果你想,我不拒绝。”看着低头为他整理衣服,拂平白衣上皱痕的女,夏钰的心头一暖,其实她卸去所有的防备,没有了清冷,没有了淡漠,也是可以那么温柔,那么地教他心疼。
沐歆宁,如果我在瑶儿之前遇到你,或许---
无缘由的,夏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然而,等沐歆宁抬头时,那脸上的凝重而又复杂之色,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下山找户农家,再换身衣服,”夏钰语势一转,指了指沐歆宁身上的素淡衣裙,仿佛怕她不同意似地,忙道,“你这身也别穿了,只怕到处捉拿你的画像上就是这身衣服。”
这女性冷也就算了,就连衣服也是偏向于素淡,认识她这么久,除了宫装华贵艳丽些,她的所有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哪怕上次偷了他千两银,也不会记得给自己做身衣服。
天未亮,沐歆宁武功恢复,走山路自然犹如平地,但夏钰内伤颇重,仅存的两层内力因箭毒又所剩无几,然而沐歆宁健步如飞,一点都不管他,夏钰嘴上虽叫苦连天,却也能勉强地紧随其后。
谁说孤竹公的弟待人温和,瞧,眼前的这个不就是睚眦必报,他调戏她一回,她就毫不犹豫地还回来。
山脚下,有几户毗邻而居的茅舍,夏钰气喘吁吁地趴在墙头,讨好道,“宁儿,你熟门熟路,此事就劳烦你了。”
沐歆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俊美的脸上因赶路而通红一片,妖冶的眸可怜兮兮地盯着她,似乎多了几分勾魂摄魄。
色诱这一招,原来也不止止是女。
沐歆宁莞尔一笑,转身一跃,进入了最近的一户农家。
一个清冷淡漠的女,浅笑就足已倾倒众人,更何况是难得一见的笑靥,夏钰色诱不成,反被沐歆宁诱惑,自觉颜面无存,向来都是他轻薄女,何时轮到女欺压到他头上。
夏钰笑着摇头,直到看到沐歆宁悄悄潜入屋内,翻找合适的衣物之时,他才迅速敛尽脸上的笑意。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夜色,夏钰白衣如仙,但他的脸庞却俊美带着阴冷,还有一股不容人逼视的威严。
“回公,一切都照您的吩咐顺利进行,请您放心。”不知何时出现的持剑男,恭敬地站在一旁,回禀道。
“查到沐歆宁的身世了吗?”夏钰抬起头,十、七岁的稚嫩脸庞噙着笑,却依然令持剑男心生俱意,不敢有丝毫懈怠。
“公恕罪。”持剑男仓皇跪下,“沐尚书老奸巨猾,我们派去的人都被他---杀了。”
“杀了?呵呵---”夏钰轻笑起来,“我倒是小看沐尚书了,一个看似资质平庸的人这些年能官运亨通做到吏部尚书之位,要么深藏不露,要么就是背后有人在扶持他。”张相爷满门被杀,夏侯皇族的那些个王爷也不会长留在京,那么剩下的朝肱骨之臣,不就是只有沐尚书了。
夏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带上的玉佩,这个随意的举动,却吓得持剑男冷意上升,若非公最后放弃,皇上今晚必难逃一死。
“还不走,莫非想长埋此地。”
夏钰阴沉的声音渐渐远去,持剑男犹如劫后余生,他看了眼从茅舍走出的女,恍然间有些明白为何公最后会放弃了,只是这个代价,似乎太大了,万一不是,岂不血本无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