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活活的洗个热水澡,换套干爽衣服,邱仆承卧等来客。如他所料,果然没过多久,衙内便进来了人。
卧房外响起清脆的笑声,音未落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美貌少女。邱仆承听到声音就恍然大悟这一路装神弄鬼的都是谢蜒溪,气苦之余,闭眼假寐。谢蜒溪见他不答理自己,便蹑手蹑足走近床头,蹲下身来冲他耳朵轻轻的吹了口气。邱仆承耳痒,意识到她的挑逗,立即一个鱼跃蹦到床下,只惹得后者笑个前俯后仰。
邱仆承这两天被搅不得安宁,又想起在燕来客栈遭的坑害,对谢蜒溪更加厌烦,遂而冷淡的立在一旁。谢蜒溪笑得轻了,道:“你坏起来我最喜欢!”邱仆承面若寒冰道:“威慑我很开心是不是?”谢蜒溪接连讨霉头,就也有些生气,道:“我威慑你?你以为本小姐只是在戏耍你吗?”邱仆承道:“难道不是吗?”谢蜒溪恼恨自作自受,拔匕首在他胸前贴衣连劈几下,愤愤不平道:“你对纪玲关心着紧,对我这般残忍,好,你等着,我让她好看。”邱仆承本来一动没动,闻言心头抽紧,一把抓住她手臂厉声道:“你敢伤玲儿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谢蜒溪的手被他抓得生疼,甩都甩不掉,泪花翻滚。邱仆承发觉不当,怏怏缩手,正想着说句抱歉,谢蜒溪趁他不备,抓住他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一口狠狠咬了下去。邱仆承“哎唷”惨叫,冷汗涔涔直下。
谢蜒溪咬到牙关松了才满意放下,端在眼前,看咬痕透着血,又心疼起来,眼泪又转,一边问:“疼吗?”邱仆承看她哭势,哪敢实说,尽量骗手道:“不疼!”岂料谢蜒溪张口又来,他这次见机早,胳膊“飕”的缩了回去。谢蜒溪咯咯娇笑道:“叫你骗我!”她退了生涩,隐现风情,笑影千娇百媚,令邱仆承也不由看得一呆,暂时忘记了疼痛。
经了周折,邱仆承的态度缓和好些,道:“就算你逗着我玩,也太胡闹了!我知道你有狼牙令,调遣起人很容易。但这种事并非儿戏,万一哪天你真的有了危险,人家就不会积极了。(请记住我)”谢蜒溪听到这话颇为受用,低声道:“人家胡闹吗?这还是我派的人,你老实说,我真命令他们与你拼个死活,你有多大把握逃脱?”邱仆承瞬即理解了谢蜒溪的心意,一种后知后怕直袭脑际,嘬嘬道:“应付他们我倒有七分把握。”
两人都明白这批人不足为虑,可若谢璟肆亲自选派一批杀手呢?他邱仆承屡屡坏人好事,海上还差点结了冷月的命,归一教直今仍没派人来追杀足以令人称奇了。谢蜒溪幽幽言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们作对呢?我已不奢望你入归一教,可你为什么就不能远离点是非?归一教今天的力量是你远远不能想到的,专心杀掉一个人,哪怕就是皇帝,对我们来说都绝非什么难事。”邱仆承扪心反省,种种往事滤过脑海道:“难道我想吗?是是非非,站在各自的立场大家都是对的。我们都是被逼的!”谢蜒溪抿了抿嘴道:“你能不能够答应我,除非天南派有难,你以后不插手归一教的事。”邱仆承分外为难,纪重天而今是武盟盟主,许多事不是你找它,而是它找你。
邱仆承忽然想到谢蜒溪何以会提出这个要求,立时心里沉铅,自己的名字,现在显然上了归一教的生死簿,若非有谢蜒溪在或多或少的干扰谢璟肆的意志,恐怕早已有人在上面划勾了。当然其中的波折辛秘,邱仆承一个外人就无从得知了,道:“我很想答应你,但诸事也全由不得我,我只能做到尽量不去过问江湖上的事。你也别傻了!某些东西是注定的,该面对时还须得面对,去勉强只会苦了自己徒添烦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至于结局怎样,大家各安天命。”谢蜒溪泣声道:“如果不能改变,我只想延迟。”邱仆承莫名的感动,很想责备几句,可眼前一飘,她已寂然出外,不禁百感交集喟然长叹,回床混混沌沌睡到天亮。
漱洗出衙,邱仆承见一名男子背对着内里牵马伫停于大门边,防备之心陡然升起,小心翼翼的从侧旁绕行。不料那人旋踵转身道:“这位兄台,为何不与在下结识?”邱仆承望着这发结幞头身穿圆领袍服的人吃惊了许久,才说出话来:“我还以为昨晚你走了呢!你怎么这身装束?”谢蜒溪一身男子打扮,难怪邱仆承识背影没认出来,她嬉笑道:“怎样,骗得了人?”邱仆承道:“你还没告诉我打算呢!”谢蜒溪道:“跟着你呗!”邱仆承头疼道:“你知道我去哪儿吗?”谢蜒溪诡异笑道:“本姑娘还不识从伍打仗是何滋味,兄台就路,能否捎累一二呢?”邱仆承正色道:“你怎知我所去之地?”谢蜒溪不屑道:“用得着猜吗?热脸去贴冷腚!人家成冲天大将军了,哪还看得上你?赶你走,就说明都不稀罕你了。”邱仆承才知她是推断的,道:“你不会懂!快回去,很多人巴不得你这大妖女落单呢!”谢蜒溪笑容一绽,甜甜道:“关心我就直说嘛,干嘛七拐八弯呢?”邱仆承哂道:“自作多情!我提醒过你,已尽心了,你听与不听,我才懒得管呢!”
谢蜒溪瘪嘴道:“白辜负我感动一场,幸了刚才没有冲动告诉你姓介的家伙怎么死的。”邱仆承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呼吸一下子屏住,手掌微微发颤,抑不住的激动道:“介文海之死另有隐情?快告诉我!”他表现得急切,谢蜒溪直气他作贱自己,道:“岂能便宜你?我有什么好处?”邱仆承想也没想,冲口说道:“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谢蜒溪愤恨道:“让你休掉姓纪的妖精,也答应吗?”邱仆承急忙改口道:“除此之外。”谢蜒溪早料到他这么说,道:“现在可以带我上路了?”邱仆承起疑道:“这是条件吗?还有没有?哦,你去义军作什么目的?”谢蜒溪气不可歇:“劳你管我的事?就这一个要求,答还是不答应?”邱仆承只能答应道:“行!快说!”谢蜒溪道:“现在不告诉你,到了时候,再跟你说。”邱仆承遭人胁持懊恼生恨,翻身上马撒劲鞭笞离开,向着空气叫道:“我自己能查出来,你去不去无所谓!”谢蜒溪好生得意,忽视掉他的赖皮,骑马疾奔去追。
中午到了申州义阳,两人进城入市打尖,坐下没多久,就有一名陌生男子走近谢蜒溪塞给她一团纸,随即离开。邱仆承知道刚才自己没留意的工夫他们已经对过了切口,问道:“你们教的细作?”谢蜒溪点头,把密报看过一遍,脸色骤变,目中迸射仇火,方刻后才隐去杀机。邱仆承试着问:“贵教生了事端?”谢蜒溪盘算着计较,沉静片顷,忽道:“我变了主意,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其后再去南边。”邱仆承始知介文海之死另有隐情时急切过了些,这时心已静了下来,只是策略还是要讲究的,道:“不行!除非告诉我出了何事,也许会考虑考虑!”谢蜒溪斩钉截铁道:“不去拉倒,只要你不后悔。”邱仆承淡淡道:“告辞!”二人对视一阵,谢蜒溪冷笑一声离开,头也不回。
邱仆承掐算了时机,结帐后快步往谢蜒溪走的方向去蹑,孰料连追几条街,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又疑又悔间,身后传来异动,他下意识的反身便抓,拿住了一个人的肩头,同时也看清了那人面孔。正想松手,对方一下子伸长双手抱住他脖子,异常亲昵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瞥见旁人惊骇的目光,邱仆承窘迫得无地自容,急得求道:“快放手!你现在是个男人呢!”谢蜒溪贴得更近,俏皮道:“我还要叫开你的名字,邱——”才大声叫出一个姓,邱仆承出双指点她颈部哑穴。谢蜒溪娇躯快闪,离开了他的身边,也不叫了,吟吟笑着。
邱仆承颇觉尴尬,没好气道:“去哪里?我倒想看你又去害什么人。”谢蜒溪笑道:“是啊!我这妖女总是害人,这次是你的宝贝玲儿,下次也是个痴心的妙人,叫什么名字去了……哦,阚谨对?”邱仆承双颊发烧道:“你莫乱讲!”谢蜒溪有着胜利者的宽容,也深悉穷寇勿追的道理,当下不再去白马非马。
在邱仆承的驳议无效后,两人北返,一直到淮河边上。谢蜒溪拜访了一名船老大,雇船乘渡,操舵顺河驶往下游。白天摆渡,夜了上岸投宿,逢河边闹城,就停下来游访一天半日,走走停停,行程甚是缓慢。如此多日,一天船泊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午后舟夫还迟迟不肯起锚,邱仆承终于忍不住进到谢蜒溪的隔仓,嚷叫道:“大小姐,拜托你行快些,你就不当心误事吗?”谢蜒溪在舱中小憩,听到叫声拥着锦被坐起,慵懒道:“放心,我掐着日子咧!”邱仆承道:“你能否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天遇见的同道一日多过一日,你不说,我自己去打听。”谢蜒溪阖上眼道:“该知道你会知道的!这事原本我教家户事,不干你和天南派的关系,请你去,只不过想让你多陪陪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