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天黑之前,便赶到了义军驻扎的滑州城。
城军义军守卫远远就注意到飞奔而来的邱仆承,及近将他拦下,喝道:“你是什么人?把剑交出来!搜身!”邱仆承心中高兴,笑道:“快让我进去,我是大将军的兄弟。”那人尚有些迟疑,他旁边一个机灵点的门兵仔细打量邱仆承一阵,叫道:“爷可是邱仆承大侠?”邱仆承笑道:“你倒认得我!我可以进城了吧?”阻挡他的那名守卫一听“邱仆承”三字名头,吓了一跳,叫道:“该死!小的竟没认出大爷来,恕罪!恕罪!您快请进。”邱仆承笑笑,正想牵马入城,那名机灵的戊卫道:“爷不认地,还是让小的领路吧!”邱仆承见这人二十五六岁,体形粗犷,生相凶悍,却甚是活巧谦和,点了点头,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卑声道:“小的朱温,排行老三,爷就叫小的朱三即可。”邱仆承遂道:“朱温你何时投的义军?”朱温答道:“小的宋州砀山人,大将军攻打宋州时从造的反。”邱仆承细想那个时候王仙芝尚没死,正是与黄巢短暂分而复合的时候。
朱温引邱仆承到了一处奢豪的府第前,似是临时改成的大将军府,玉阶雕楹,朱漆大门前蹲着两座石狮。邱仆承观此宅宅门对街而开,并非简单刁民打通坊墙,便知此户从前定是显贵望族。
石狮旁有栓马石,朱温牵马正要将缰绳绑到石上,守门的士兵见了大声叫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快滚远点。”又走过来驱赶。朱温笑呵呵道:“赶紧去通报大将军,说邱仆承邱大侠到驾,否则迟了恼了邱大侠,有你好果子吃。”邱仆承的名头在义军中传得极旺,守门士兵显然也曾听过,朝正人多看了几眼,连忙入府通报。不多久府内传来一群脚步声,有十来个人,还没见到人,黄巢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兄弟,真的是你吗?”邱仆承大声道:“黄大哥,正是仆承!各位哥哥可是安好?”“好兄弟你让哥哥等得好苦!”黄巢说完放声大笑,脚步也快了许多,不一会便与邱仆承迎面相望。
来的人除黄巢外,还有续忠、贺中年、介文海、孟楷、李爽、向东亘、盖谷,另有尚让及两个戎装的陌生人。尚让爽声道:“邱兄弟,可否还认得在下?”邱仆承拜道:“尚将军久别无恙?”尚让为自己还被他记得甚是高兴,上前与他一个拥抱,像足了老朋友。黄巢吟吟笑道:“哥哥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老弟给盼来了!”邱仆承不大好意思,道:“小弟荒于练剑,着实来晚了些。”黄巢放声大笑,道:“来了就好,哥哥们就怕你不肯原谅我们呢!”邱仆承又与贺中年等人一一叙别,自少不了扯些远事,黄巢又跟他引荐另两位将军,赵璋和崔勇棠。
众人正攀谈起劲,忽然朱温跪倒在地大声道:“朱温拜见大将军!拜见诸位将军!”邱仆承一时忘了他,没留神到他还在这里,就向黄巢道:“多亏了这位兄弟带路,仆承才这么快见到大哥。”黄巢说了一声好,又叫一声赏,挥手让卫士去取银子。朱温伏地道:“属下替邱大侠引路,是小的的莫大荣幸,不敢有求赏赐。属下拜别!”黄巢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想了一下道:“好!你先退下!”朱温这才辞别而去。
晚宴洗尘,席上多了十几个人,邱仆承又见到了久违的续妤歆,愈加思念卢以旬。续妤歆面容非常憔悴,宴上与他道了句客套,其余的话欲言又止,碍于席上人多,便张望着等待散宴。邱仆承问起她近来忙活什么,盖谷代她答说以前还偶尔领些兵马闹着玩玩,闹了几次就没了兴致。
可能上次有王仙芝在,尚让克制了心中情感,这次对邱仆承分外热情,一点也不掩喜爱惜重之情,不时与他相互敬酒。邱仆承又与其他人也喝了很多,这晚只醉得不省人事,续妤歆等了一晚上,没能再和他说上半句话,大是气苦着恼,郁郁而归。
次晨邱仆承醒转,捏着两边太阳穴叫疼时,外面人声嘈杂,七起八落,好在没有人大喊大叫。门被推开,一个生得异常标致的丫环送茶进来,服侍他喝下。邱仆承大醉之余,神识记得留在了大将军府,喝完茶好受许多,那丫环再伺候他更衣时,吓得他紧急避身拒绝。丫环格格娇笑,半真半假道:“怕什么?公子洗澡更衣都是奴婢伺候的呢!”把个邱仆承说得无所适从时,她自己脸上也是微红,才笑起清脆悦耳的声音拦门离去。再回来时已打来了水。邱仆承早换好了衣,洗脸时间问道:“什么人胆敢到大将军府外滋事?”丫环笑道:“他们还不是为见公子你?”邱仆承奇道:“除了黄大哥他们,我并不认识谁呀?怎会来这么多人?”丫环道:“公子名动天下,想见的人自然许多,他们都是大将军的兵。”邱仆承想不到自己刚来就有这么多人知晓,道:“我也与不了他们好处,见我作甚?惹了大将军着恼,他们有几个脑袋?什么时辰了?”丫环道:“巳时。”
邱仆承一听很晚了,声告出门,黄巢诸人重又聚集,路上遇见,先打趣道:“大哥正有事相托呢!我的这些兵一个个都要造反了,兄弟快快摆平。”又跟他介绍身边新出现的几个陌生人。
邱仆承出府门外直吓了一跳,才感到事情的确有点严重,大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士卒,站在阶台上能看到一整条路到尽头转角处还是人。道上士卒一见黄巢等人簇着个陌生人出现,有人一呼“邱仆承”的名字,无数人顿时疯狂的朝前挤,鼎沸汤扬,极其混乱。邱仆承乍见数千人的崇拜者心底也有些津津自得,可这时这些人乱得只差大打出手,他眼中看见,似极一群闻着财宝气味的土匪。他不由想到他们的身份,心慢慢变得沉重起来。这些人都是兵卒,但他们从离营到集聚,哪见了纪律性,还公然围堵将军府。就算有黄巢今日特殊的容忍,他们也当有自知之明,如此放纵,归根结底这是从上到下的没将自己当作军人。他素闻义军的管束极为散漫,屡有强盗行径,现在见到黄巢的直属牙兵尚且如此,其他支系就更不用怀疑了。
场面有点失控,邱仆承用内力将声音送出去道:“众位兄弟!”大道上静了一些,但喧哗之声,一时还是难以制止,直到他过一阵再喝一声才彻底安静。邱仆承这才接下去说道:“众位兄弟聚集到这都是为了见上邱某人一面,仆承得兄弟们看重待见,十分感激,恨不得现在便披甲上阵,同兄弟们并肩浴血沙场。可眼下仆承乍到,一切生疏,尚须熟练军中事物;而兄弟们这个时间出现在此,却不在营地操练,似乎也不大妥当。既然时间、地点都不对,兄弟们还是先回去吧,相信过两天仆承便会自己出现在各位中间。”
众士卒等了半个上午,被邱仆承一句话打发,一些人大是失望,怏怏想走,另一些人可不买帐,大声叫嚷,横冲直撞。邱仆承面色一寒,鼓荡腹内真气喝道:“别忘了你们的身份!谁再敢放肆,决不轻饶!”话中夹杂了怒火,震得这班没有内功功底的人双耳嗡嗡作响。他们也不明白他哪来的火气,愣一个个被震住,方才稀疏散去。
望着众兵稀稀拉拉的离开,邱仆承眉头紧皱,直到尚让拍他肩膀,才醒转过来,忙向黄巢拜道:“仆承在大哥面前放肆,大哥勿恼。”黄巢对他的处置方式颇为满意,虽然很吃惊于他对情感的把控力,笑道:“不恼!不恼!还没见过仆承发火呢!哈哈!不过兄弟们都是一片心意,才赶来欢迎,怎么?仆承你不喜欢?”邱仆承惊异道:“什么?是大哥安排的?”黄巢摆摆手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大家想见你,大哥没有阻止而已!”邱仆承道:“大哥的好意仆承明白!可他们都是兵,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该失去自制力。”崔勇棠一旁叫道:“对!对!邱兄弟说的极是!我们这里许多人的部下就该好好管管!”他本是王仙芝的部属,与尚让及另外几名将领一同归附的黄巢。两支义军素养相差无几,他归了黄巢仍改不了直肠子的毛病,看不顺眼就径直说出骂上几句。邱仆承对这种人分外有好感,介文海和几位将军却恶寒着脸。
黄巢哈哈笑道:“好!诸位将军今天聚集,仍少了几位,职责在身没到齐仆承切莫上心!大家到来,一则替仆承接驾,二则安排军中职务。走!大家入内详谈,我黄巢得邱兄弟相助,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众人连忙应承,交口对邱仆承褒称赞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