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鸟儿是注定不能关在笼子里的,它的羽毛太明亮,它的歌声太美妙,终有一天,当打开笼子,它早已不在。——《肖申克的救赎》) 归一教人入关后亦分批而行,至今大半已上了山,谢璟肆一天前才到。当晚邱仆承终于懂了冷月让他关照的人是谁,名为侍候,田松邙、崔逸一改往日的蛮横威风,在他面前低眉躬腰,战战兢兢,唯恐他挟私报复。邱仆承对他们没有杀戮之心,一瞧那个样就厌恶,悉数挥斥远远的。他向谢散蛟稍加打听,得知薛庄灭前已是薛纵当家,这个新任庄主当日被归一教逼急,坠崖了,不知生死。而薛暂让出庄主之位后携一笔钱财早离开了薛庄,侥幸避过一劫。其余少数反抗的薛庄人,悉数被归一教处死,留下田松邙这一群人。 次日各堂各派陆续赶来因昔庄,人物形形散散,虎跑寨顾弥峒、青州会马焰等昔日进犯天南岛的人也夹杂其间,遇见邱仆承均表善意的打招呼。邱仆承在守正殿瞻前顾后,午后时分终于盼来许谷肃、林卓标一行,快步迎去叫道:“师父,徒儿在此恭候您多时了。”许谷肃脸上并未出现他想象中重逢的喜悦,反而冷淡道:“等着许某叩首呼你邱公子吗?”邱仆承心兴顿时黯淡,低声道:“师父您说笑了,徒儿算得狗屁公子。”林卓标重会邱仆承很是欢喜,气氛一低落忙道:“师弟,你出息了,成为公子,能和冷月他们比肩。”邱仆承闻言悖然大怒,叫道:“谁是归一教的公子?”林卓标诧异道:“教主召集各堂聚首,目的之一就是要亲自任命你为归一教公子和沙州堂堂主啊,你不知道?”邱仆承震怒,谢璟肆居然瞒着自己在江湖上撒播入归一教的谣言,吼道:“我连归一教都未加入,何来成为他们的公子堂主?”林卓标顿时明白了其间蹊跷,苦笑道:“还要怎样加入?咱云刀帮早已是人家的支堂。”邱仆承差点脱口说自己归自己,但想到这话会引起师父误会,改口道:“我仅是云刀帮人,不是归一教徒。”许谷肃骨子里认为邱仆承的某些叛逆是他有朝一日欺师灭祖的因子,所以素来不喜欢,但从小养到大,这孩子的执拗还是认识得清的。他很快猜测出发生在邱仆承身上的某些遭遇以及当下处境,立即意识到某种潜在危机,待林卓标又说了一句“师弟,你别固执,会害了你。”黑着脸道:“人家是教主左膀右臂,你林卓标攀什么枝去称师道弟?”邱仆承心有无限委屈,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养育之恩,徒儿铭刻于心,片刻莫敢负忘。”许谷肃淡然道:“你现在贵为圣教公子,又是一堂之主,身份金贵,地位令我等窒息,以后别叫我师父了。”邱仆承浑身一震,失声躁跳道:“金贵得很,连走路喝水都被人管着,这就是身份地位?”许谷肃没想到他的处境坏到这等地步,叹道:“无论如何,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以后自行其是,你好自为之。卓标,进庄。”迈步走向守正殿。邱仆承心痛如绞,叫道:“不管师父说什么,在徒儿心中,您永远是仆承的师父。”言毕跪地在许谷肃背后磕下三个头。许谷肃身形一顿,反思道:“难道我一直看错了他?罢了!错又怎样?一切都过去了了!”林卓标含泪扶起邱仆承道:“你我和师父好多事都身不由己,师兄劝你悉事随势,莫总跟自己为难。”许谷肃于前叫道:“还不走?”林卓标与邱仆承拥过,道别入殿。 邱仆承怒气冲天的去英武殿找谢璟肆兴师问罪,后者无视他的怒火,笑道:“听说许堂主已到,这么快就会过面,不多聊会儿?”邱仆承深知自己与师父的会面巨细早有人传诉于他,劈头问道:“公子和沙州堂堂主是哪一回事?”“我说邱公子哪来的火呢,原来是这个事呀!”谢璟肆不紧不慢的请他坐,方又道,“许堂主性子哪这般急呢?本教正想到明天给你个惊喜呢!哎呀,这个许堂主,你说本教该当如何处罚呢?呵呵。”邱仆承心头一震,才醒悟自己的死穴已按于别人掌下,当下将愤怒夹到腋下,隐忍讽刺道:“难道此事就我师父一人知道?我看恐怕全天下的人都已知晓,也就在下是个傻子。”谢璟肆道:“你想多了,此事本教仅限于告诉各堂堂主,再三叮嘱他们保密,本来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你师父高兴过了头说漏嘴——罢了!可以体谅!”邱仆承不得不承认姜老弥辣,吃了憋,不再去计较其源,道:“你们不是通狼性吗?我也是狼!狼从来不会被别类驯服!你们的公子、堂主,在下不会去做,教主也别枉费心机。”谢璟肆微笑道:“此事现说尚早,邱公子再考虑考虑。”邱仆承断然道:“不用再考虑!明天我就回冷月滩。”谢璟肆摆摆手道:“何必急于这一天?明天聚议,本教还会商量今后征讨武林诸派大计,邱公子就不想知道归一教先动何派?”邱仆承听他又来威胁,心下更加愤愠,却也改念留下,归一教若果对付天南派,明天就是决裂之时。 邱仆承回到屋内,窝了满肚子火,无处渲泄,倒在床上睡大觉。晚饭时间过后,又一阵敲门声,他仍以为是崔逸他们,咆哮道:“不吃,你们烦不烦?当真认为天底下个个都和你们一样,成天惦记着陈谷子烂仓头的蒜皮事?”“邱少侠心情不佳,陈某便不打搅了!”门外响起的是陈何帮帮主陈中新的声音。邱仆承还记得他,对他印象不坏,忙起身开门,带着歉意道:“原来是陈帮主!晚辈失礼,还以为又是薛纵那几个叛徒手下呢,快请进!”陈中新缓步入内坐下,笑道:“少侠喜事将近,何以闷闷不乐?”邱仆承关门坐于他旁,道:“拿一锭金子压在一只蚂蚁身上,对它算是喜事吗?”陈中新仰头交笑道:“妙语!一言被之!陈某就知道那些传闻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邱仆承奇道:“什么传闻?对了,陈帮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陈中新道:“来会会你这个销毁焚剑名燥天下的旧人,不够吗?”邱仆承喜他性子直爽,忙道:“前辈看得起莅临,晚辈打心底高兴。”陈中新道:“别总叫前辈,你看得起我,便将我当朋友、兄弟。”邱仆承受宠若惊,起身长揖道:“仆承拜见陈大哥!”陈中新爽朗大笑,立起伸手端起他双臂,道:“当此大礼,兄长受之有愧。”邱仆承笑道:“这是仆承的荣幸!陈大哥,你快说说江湖传我什么?” 陈中新好整以暇坐于圆凳上,乐灾幸祸道:“兄弟留连于西域之地,不思回中原,江湖人都猜测,是迷恋上了归一教的圣女和地位。”邱仆承一听说四处传播是自己迷恋上谢蜒溪,登时火冒三丈,拍桌而起道:“哪个王八蛋胡编乱造?”陈中新压手道:“兄弟息怒,何必去为这种谣言伤脾!”邱仆承坐下,却有点心燥难安,道:“我可以不去计较天下人的想法,可……”陈中新见他语塞,很快忆及天南岛之行,已有所悟,笑道:“你是在乎纪小姐的想法?”邱仆承没想到连他都看出自己的心思,忖度自己在天南派恐怕失了大态而不自知,微惭道:“的确!哦,有了!陈大哥,兄弟在归一教内行动不是很方便,能否代捎口信给天南派纪掌门,告诉我邱仆承非忘恩负义之人,实有太多身不从己。”陈中新颔首道:“我一定传到。”邱仆承道:“陈大哥方便行事即可,别太心急,免被谢教主发现以为你在勾结天南派。”陈中新不以为意道:“知道也无妨。”邱仆承忽想到他在归一教的身份似乎隐然在其他堂主之上,还是外堂三大长者之一,便开始好奇他为何也会加入归一教,问道:“谢璟肆控制外堂会用什么手段?有给众堂主下毒以解药相挟吗?”陈中新并不避讳,道:“这么低劣的手法,谢璟肆才不会用。对付不同的人,他有不同的方法。”邱仆承道:“陈大哥什么时候入的归一教?”陈中新道:“十多年前。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入教?”邱仆承忽然害怕,陈中新也是条桀骜不驯的汉子,谢璟肆照样将他纳入教,自己呢?会否落个同样结果? 陈中新奇怪他为何突然静默,说下去道:“陈何帮,陈即是你大哥我,何是何中虬,我俩乃结拜兄弟,十几年前,何弟遭人所伤,性命难保,我这做大哥的虽能替他报了仇,却救不回他命,眼睁睁守着他等死。后来机巧,谢教主得知了此事,便来造访。谢教主神功盖世,费大修为替何弟疗伤,续了五年命。作为代价,陈何帮效力归一教。”邱仆承一听是这个原因,心下稍安,道:“陈大哥义博云天,兄弟景仰。”陈中新道:“你也非寻常人物!能毁焚剑,无海大气魄,谁人敢想敢做?”邱仆承苦笑道:“我是作茧自缚,才落得而今下场!”陈中新笑道:“你的确帮了归一教大忙。”邱仆承不去想这些,改道:“现今王仙芝黄巢那帮人闹成怎样了?”陈中新道:“这天下现在是一锅粥,乱得不可开交,反正他们是越闹越大,气盛时达到数万人。前不久朝廷大胜,传言王仙芝死了,宋威忙赶奏报朝廷,擅自放属下士兵回青州。结果没出三天,王仙芝又活了回来,将官军打了个大败,近逼东都洛阳。他们闹得正凶,朝廷无暇分神,归一教这才趁手灭掉薛庄。”邱仆承方知薛庄被灭还有这个大背景,不禁对黄巢诸人征战沙场悠然神往。陈中新续说道:“归一教如今势力如日中天,固然有你毁剑之功,更根本还是归一教的多年经营和苦心积攒。如果你不毁焚剑,归一教也要复出江湖,只是迟早而已,主要取决于冷月公子何时将神功练成。焚剑百年不出江湖,江湖人早就有怀疑,这个险归一教会冒的!”能将囹圄心经练得大成,归一教百年难得一遇,他们岂会睁眼看着机会流逝?邱仆承细细咀嚼时,陈中新又道:“你也是难得的人才!可越是这样,你才越麻烦。在没能挣脱枷锁之前,你再不愿意留在归一教,也不要将答案说得太绝,让谢教主完全失去对你的希望。性命第一!”邱仆承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但有些东西是不能放手的,一松手,将永远失去。”陈中新笑道:“那是你所恪守的,松懈了,也就不再是你邱仆承了!”这夜两人促膝长谈,直至四更。 ————————————————————————————————————————— 本书到此好像还没有出现狗血情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