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风云变(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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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云兮心中一震,美眸中掠过绝望,摆了摆手:“本宫明白了。”

    陈福见她脸色煞白,知这事十分棘手。当初他暗中领命的时候也曾想过有今天,也曾不赞同,怕最后牵连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人总是要做些什么,看着无辜的人总是需要做点什么。这是他跟随卫云兮以来唯一动过的恻隐之心。懒

    陈福悄然退下,卫云兮缓缓闭上眼,心若刀绞,救出慕容云难如登天,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求得慕容修的原谅了。

    夜,渐渐又降临。御书房中依然灯火通明。卫云兮不用看也知道慕容修在挑灯夜战,那一卷卷行军地图,那多如牛毛的前线军报他都要一一拆阅。

    他是个天生适合做皇帝的人。只是天家情薄,他终究无法容得了慕容云。

    卫云兮深吸一口气就要从廊下走去。

    忽地,一只修长的手从斜地里伸出,稳稳地抓住她的胳膊。卫云兮怵然一惊,猛的回头,在看到那胳膊上玄铁指套的时候。满心的惊异化成柔软。

    她不回头,轻叹一声:“陈公公都告诉了殷统领了吗?”

    隐在了阴影中的殷凌澜眸色淡然:“你不必去求他了。他不会放了慕容云。”

    卫云兮心中一涩,道:“我知道。可是终归要试一试。”

    殷凌澜缓缓放开她的手,夜很黑,他浑身拢着玄黑披风,越发看不清他的身形,只是那廊下的宫灯烛光流泻,照在他的面容,映得他的面色俊美得如夜间出没的魅罗修阎。虫

    “我去。”他淡淡道:“慕容云的腿是我亲手打断,理应我去救。”

    卫云兮心中一惊,想也不想抓住他的手:“不!你不能去!”

    殷凌澜还要再说,一道略带嘶哑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木然地道:“公子不用去了。来不及了。”

    阴影中走来风尘满面的华泉,他跪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事物。卫云兮只看了一眼,浑身一震,是一把脏污的折扇。廊下的气氛陡然凝重,令人无法呼吸。

    有风簌簌吹过廊下的宫灯,不远处的宫人静默侯立,犹如精美的人偶。卫云兮只觉得眼中酸涩,心头的凄苦惶惶无法抑制。她终于颤抖伸出手接过华泉手中破旧的折扇。

    “等属下赶到皇陵之时,只能看到四个哑内侍抬出一席破草席……”华泉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这么清晰,落在心底,每一个字都令她痛不可当。

    “后来属下跟过去,在草席中落下这柄折扇。”

    “……”

    卫云兮缓缓打开折扇,破旧的折扇慢慢展开,满扇嫣红的梅花刹那间盛开在眼前,落英飞花,她在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他一袭白衣胜雪,缓缓走来。

    “云兮,若能娶你为妻,我也不要做这个太子,我们游历天下,寻水而居……”

    他的笑容这么天真美好。一字一句,发自肺腑。他是慕容家的人,可是也是她遇见过最美好的男子。

    花已谢,人非昨日之人……她猜得到两人的相遇,却猜不到今日生死不相见的结局。

    她猛的合上折扇,捂住唇,无声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很压抑,仿佛一放开手,心肺都要哭出来。不远处的宫人纷纷侧目。殷凌澜轻叹一声,把身上的披风覆在她的身上。

    下一刻,卫云兮只觉得人已被他拥在怀中,忽地身下一空,人已被他掠起。风从身下掠过,她被他抱在怀中,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他身上淡淡的药香盈满了她的鼻间,瘦削的胸膛带着熟悉的温热。

    仿佛时空倒转,她回到了记忆深处那一片艳阳天,连绵的宫阙重楼,她一眼看见跟在宫女贵妇身后小小孱弱的少年。他眸色似琉璃,苍白的面色如雪,眉眼梢处皆是阴冷傲然。

    是个很好看,很……特别的哥哥呢!她笑着张开胖乎乎的小手,飞奔过去……

    “到了。”清冷似冰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卫云兮抬起头来,看到月色下他的眼,似琉璃宝石,比天上的星子更加耀眼。有风凌冽地从身边吹过。他放下她。卫云兮这才发现两人几乎是凌空而站。身下是高高十几丈的城墙。

    她被风吹得晃了晃,不由惊叫一声抱住了殷凌澜。长长的裙裾在风中飞扬,风盈满了她长长的衣袖,她在惊讶中渐渐忘了方才的痛苦伤心。

    “你……”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殷凌澜看着夜幕下沉睡的京城,星星的灯火延绵而去,眼前的黑暗仿佛是一片海,而他们就站在这片海的边缘。他迎上她惊疑的眼神,忽地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在女墙上摩挲,终于摩挲到微微凌乱稚嫩已经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他修长的手掌包裹着她小小纤细的手指,仿佛天生两人就这般般配。

    卫云兮摸索着那划痕,陡然热泪盈眶,是的,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五岁的时候,她打破了母后最钟爱的一只花瓶,被奶娘训了几句。一赌气之下跑到了这里。是他找到了缩成一团哭泣得如小花猫的她。

    “不高兴?”他问。不过是年长了她几岁,可偏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澜哥哥冷酷得令她想要膜拜。

    她点了点了头,嘴一瘪又要哭起来:“奶娘骂我……呜呜……”

    他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不知哪里找来的一把精致匕首朝她亮了亮。小小的清云看得忘了哭,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利器。也是母后奶娘从不让她碰的玩意。

    她张大园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澜哥哥。他手腕轻动,已在城墙上刻画起来。城墙的城砖很硬,匕首很锋利,可他的手腕灵动得犹如手中握着的不是匕首而是笔。不一会,城墙上已画好了一只花猫。圆溜溜的眼睛,鼻涕滴流……怎么这么像她?!

    “噗嗤!”她不由笑了起来。鼻涕眼泪都喷在了他的身上。

    “丑死了。”他一闪,却躲不过。只能皱起漂亮的眉,看着一身整洁的衣衫。

    “你才丑死了!”

    ……

    “想起来了?”殷凌澜放开她的手,星夜下,他的笑容出人意料地柔和。卫云兮一边笑,一边流泪。她抬起头来,温暖的往事溢满心间,风似乎已不那么烈,悲伤似乎也不那么浓。

    殷凌澜站起身来,长风凌冽,吹起他身上玄色绣龙纹长袍。挺秀修长的身影在月色下似暗夜的神。他看着眼前延绵的黑暗,淡淡道:“云儿,总有一天我会送你走出这道城墙。你再也不用看着你爱的人死在你的面前而无能为力。”

    卫云兮眼中的泪又流了下来,但是此时的泪却更似欣喜的安慰。她站在他身边,长风呼啸,从两人身边撕扯而过。长长的衣袖在风中翻飞,浩渺的星河在天上无声而宏大,恒古不变地看着世间的变幻莫测。四周静得仿佛这个世间就他们两人。

    她重复:“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她轻轻依在他的怀中,相拥的两人站在这一片黑暗的海前,天仿佛更暗了,一场令风云变色的乱局悄然无声息地撒开网……

    ……

    南楚长褚二年九月初,风城破,二十万的北汉铁骑踏破“灵霞关”直逼泗水而来。慕容修龙颜大怒,同时,北汉恒王派五万精兵在西北一带突然偷袭外出巡城的南楚守兵。俘虏三百。恒王残暴,三百俘虏尽斩阵前,顿时西北一带情势立紧。

    卫云冲一怒冲冠,领兵一万,夜袭北汉军营,杀敌五百而归。慕容修怕他中了恒王的激将之计,严令他守城不出。边城战火延绵燃烧千里,北汉皇帝御驾亲征,恐怕带来的北汉士兵还不止二十万。

    慕容修再也按耐不住,终于下旨领兵十万,御驾亲征。皇上御驾亲征,举朝震动。慕容修行动果决,不到五日就集齐十万军队,再过两日就要亲赴战场。

    卫云兮在长明宫中看着底下惊惶不定的妃嫔们,不禁皱起了悠远的秀眉。不过是一时失利而已,人心竟如此浮躁害怕。

    “皇后娘娘,你说这汉贼怎么这么厉害啊?”有胆小的妃嫔低声问道。

    卫云兮皱了眉头:“胜败乃兵家常事。诸位不要妄加揣测。”

    “皇后娘娘,要不劝劝皇上与北汉议和吧。”有人低声建议。

    卫云兮更是不悦,冷淡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们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一心在宫中吧。”

    “南楚不会败的!”她加了一句。

    “说得好!”一道朗朗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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