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给周侗斟了一杯酒,周侗问道:“老夫听闻王头领的语气,似乎反对招安,欲与朝廷对抗到底,是也不是啊?”
王伦端着酒杯,轻呷一口道:“不是在下非要与朝廷对抗到底,而是我等已经踏上了一条举兵造反,反叛朝廷的路,这条路虽不能说是一条不归路,但绝对不是一条可以走回头路的路,招安便是走回头路,回头路,那便是死路。”
周侗淡淡的一笑,道:“如果王头领只是畏惧朝廷的追究,啸聚梁山只是为了贪图一时的快活,那恕在下直言,迟早一日,这梁山会被官军扫荡。”
王伦听了这话,心中不悦,反问道:“难道我们梁山军马就没有杀上东京的那一日吗?”
“有,但机会不大,就算真有那么一日,老夫可以预知,如今的梁山之上不会有几人可以看得见。”
王伦听了这话,沉默片刻,给周侗夹了一筷子菜,问道:“那依老爷子您的看法,如何去做,我梁山军马杀上东京的机会才能大些呢?”
周侗正色道:“从古自今,改朝换代有两种方法。”
“那两种?”
“第一种,刘邦式的由下自上的改变,但这种模式风险极大,并且须得有一人来点火,点一把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可是点这把星星之火的人,有几个能有好的归宿?陈胜吴广点了火,刘邦项羽捡了便宜;张角张梁张宝点了火,曹操刘备孙权捡了便宜;孙恩卢循点了火,刘裕捡了便宜。难道王头领想做这些点了火,最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的人吗?”
周侗说了这话,看着王伦,王伦低头不语。
周侗又接着道:“就算王头领杀进了东京,推翻了大宋,大宋的遗臣遗老们都会各拥主子,据城自守,而那些乱世枭雄定然乘机而起,如江南的方腊、河北的田虎、淮西的王庆都会纷纷攻城略地,割据一方,而那时王头领的梁山军马已经和朝廷拼得筋疲力竭,请问还有能力去收拾他们吗?再或者,北方的契丹,乘机南下,天下大事,很难预料啊。就算侥幸让王头领削平了四方,一番功业,两番做成,天下满杀戮,小民苍生血流成河,尸积成山,他们又有何罪,要遭如此的变乱!”
天已经黑尽了,在饭桌上幽幽闪动的烛光下王伦沉默了,他真没想到就算他领着军马打进了东京,推翻了大宋,却极有可能会是给别人做嫁衣,难道梁山的出路真的只有投降,只有招安吗?
周侗看着王伦的神色,给王伦斟酒后道:“王头领,梁山军马也并非没有出路,既然走第一种路艰难重重,危难重重,那不妨看看改朝换代的第二种办法。”
“老......老爷子请指教。”
“第二种,大宋开国天子武德皇帝(即赵匡胤,宋朝人称呼赵匡胤都是称武德皇帝,周侗这样称呼赵匡胤已经称呼了一辈子,他是改不了口了)的由上至下的改变,这种模式风险相对比由下至上而言要小得多,只是我梁山军现在还不能选择此路。”此时周侗的脸色已经喝得微红,或许是说得起劲,他仍在不住的饮酒。
“我梁山为何现在不能选择此路?”
“选择此路首先便是要让朝廷来招安,”周侗看了一眼王伦道:“王头领愿意吗?”
王伦没有说话,只听周侗接着道:“恕老夫直言,王头领对待宋公明的态度有待商榷。”
王伦笑道:“老爷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对宋公明可是十分敬重的。”
周侗端着酒杯正喝了一口,听王伦说了这话,斜眼看了一眼王伦,道:“王头领,老夫虽然已过耳顺之年,但耳还不聋,眼还不花,有些事情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老夫的。”周侗将酒杯放下,接着道:“王头领,你做得太明显了,公孙胜为什么走?吴用为什么闭口不言?这都是萧墙之祸已现端倪了。”
王伦没想到周侗对形势会看得这般的清晰,这般的透彻,他起身拱手道:“请老先生指教在下该如何带领我梁山兄弟走出困境,为我梁山兄弟指出前程何在,同时也为天下的百姓指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周侗也起身,道:“王头领,今日老夫能和你说这些,已然是将梁山看作自己的归宿了,说不准过不了一些时候,老夫的这把老骨头就要埋在这梁山之上了。请王头领放心,老夫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老爷子。”
周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吃了口菜道:“王头领此次攻打高唐州以晁天王为首,宋公明为辅,这样既让宋公明为梁山做事,又不赋予他兵权,很是高明。只是要请王头领小心,宋公明如果用这个机会在外面招降纳叛,一旦他的力量超过了王头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如果宋公明真的这般,那在下该如何是好呢?”周侗现在说的也是王伦最为担心的,原著中宋江正是用这一手架空了晁盖,为招安打下了内部基础。
“对宋公明招募上山的新头领,第一,接纳;第二,拉拢;第三,提防;第三,消化。”
王伦听了微微颔首,周侗接着道:“王头领现在不可暴露自己的心思,是战是降,且看形势,如果将来宋公明真的准备招安,梁山头领们支持,那王头领就顺水推舟;梁山头领们反对,那宋公明就成了众矢之的,处置他一个小卒便足矣。”
“如果梁山兄弟到时愿意招安,那该怎么办呢?”
“招安便招安,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正好行第二种改朝换代的方法。”周侗笑道:“再说王头领不是对他这招早有防备吗?将扈三娘嫁给王矮虎,正是巩固自己内部;派人去接黑旋风的老母,这分明是在挖宋公明的墙角啊。”
王伦听了周侗后半段话,自失的一笑,问道:“可是一旦招安了,朝廷让我梁山兄弟去征讨其他各路义军,以行使以贼治贼,以寇治寇的诡计,企图让我梁山兄弟和其他义军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利之时,那又该怎么办呢?”
“哈哈,”周侗大笑道:“老夫怕就怕他们不这般用诡计,如果他们真要咱们梁山军马去征讨其他义军,那正好可以就汤下面,以成大事。”
王伦听的一头雾水,周侗醉眼朦胧的道:“王头领,不要怕也不要急,听老夫慢慢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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