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何?”林旭淡淡一笑,疲劳审讯是现代科技成果,针对人的生理、心理特征设计,寻常人自然不会例外。
廖坤道:“那厮叫猴子,是定难五州一品堂的人。”
“一品堂?确定?”林旭勃然大怒,这些阴魂不散的东西,莫小鱼为为其所害,生死不明。这一回白茸又险些遇害,当真是不可饶恕。
廖坤从未见林旭生这么大气,小心翼翼道:“没错,属下连续问了多次,答案都一样,想来错不了。那厮交待,上月在淮南刺杀李从嘉的就是他们,只可惜被将军识破奸谋。其中有人认得将军,怀恨在心,所以前来汴京行刺。”
认得我?林旭想起那晚在伊川镇,唯一一次与一品堂打照面。想不到一品堂的手伸的这么长,看来李光睿的意图不小啊!
“一品堂?”
符秀宁听到时也很惊讶,问道:“可是因为之前洛阳的事情吗?”
林旭摇摇头,将淮南之事讲了出来,又补充道:“”那厮还说我坏他们的好事不是这一回,只不过他不知详情。
符秀宁蹙眉道:“看来西北真的不太平啊,李氏父子当真是居心叵测。”
“这正是为难之处,一品堂不可饶恕,这笔账迟早要和他们算。只是现在的形式,西北不可以出事,所以为难了。”林旭说道:“看来必须得进宫一趟了。”
最近每半月一次的大朝会郭威都是照例出席的,至于平日小朝,召见的官员也多是亲信。朝政多由柴荣、张永德,以及一众宰相尚书处理着。
垂拱殿,郭威卧于榻上,身边除了几个内侍,并无他人,连时常照顾身边的柴荣、张永德都不在。殿外有脚步声响起,但郭威依旧那泰然高卧,别人来尚且需要伪装,但林旭知悉内情,又是亲信宠臣,自然不例外了。
“参加官家,您身体可曾好些?”林旭的开场白很家常。
郭威淡淡一笑,说道:“好多了,不打紧。”林旭知道这位皇帝太过乐观了,从他那疲惫和迅速苍老的面容看得出,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时日无多了。
“淮南的事荣儿已经奏知朕,办得不错,听说前几日有人要杀你?有个女子为你挡了一箭?你可得好好补偿人家,不可亏待了,哈哈!”
林旭微笑着答道:“是,臣今日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郭威乐道:“怎么?魏王不同意,让朕为你做主吗?”
“怎么会?”被皇帝调侃的林旭尴尬道:“臣是为那个刺客而来?”
“查清楚了?”
林旭点头称是。
“北汉还是南唐?”
“都不是,是一品堂,定难五州李氏父子的人。”
“嗯?”郭威龙目生寒,很是出乎意料。
林旭镇定道:“臣还查到,上次淮南混水摸鱼的也是他们,是李光睿一手策划的。正是因为臣搅了他们的局,因而怀恨在心,才欲杀臣而后快。”
郭威冷笑道:“李氏父子表面上对朕毕恭毕敬,暗地里也按捺不住了啊?自开春以来,他们对麟、府州二周大打出手,美其名曰是征讨马贼,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林旭分析道:“很明显李光睿是想故意挑起我大周于南唐的纷争,好从中渔利,而且据那刺客交待,这样的事情不止一回了。由此可见,李光睿其志不小。”
郭威龙颜大怒道:“其志不小?他是想要吞并麟府?战局陇右?还是意图染指关中啊?”盛怒之下,牵动伤口,不禁猛烈咳嗽几声。
内侍急忙上前为皇帝顺气。
“官家息怒,保重龙体。”林旭说道:“臣觉得此事兹事体大,所以即可进宫来奏报官家。”
郭威咳嗽几声,怒道:“都是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林旭道:“臣之前做洛阳的未婚妻就是为其所害,至今生死不明,此次白姑娘为臣挡箭,险些有生命危险,于公于私臣都想报仇,但是现实告诉臣,必须理智。”
郭威是明君,怒气稍减,恢复平日的英明,沉吟道:“你怎么看?”
“臣认为唐军在淮南虎视眈眈,北汉与契丹蠢蠢欲动,此时国内需要稳定。再一个,西北诸藩是我朝军马的一个重要来源,所以只能暂时容忍。”
“李光睿只是个跳梁小丑,待朕料理北汉,南唐再收拾他。但是也不能完全不理会,否则终有一日会成心腹大患,爱卿可有什么计策?”
林旭答道:“臣意刺客的事情秘而不宣,就当不知道,先容他几日。当然李光睿连番的动作,最紧张的自然是麟州杨家府州折家,官家可以适当或明或暗地表示支持,借他们牵制定难五州。还有若是出兵征讨北汉,也可用用李光睿的手下的生力军。”
郭威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果然是朕的福将,思虑很是周详,就这么办了。”说着又喃喃道:“征讨北汉,朕是真的跨马出征,只是……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旭劝慰道:“官家的身体会有所好转的,恕臣说句不敬之言,即便是官家没有机会,大周的继承者定会完成官家遗志的。”
话题转向了敏感的储位人选,郭威淡淡一笑:“朕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坦诚率直,朕的继承者,继承者,你说该由谁来继承朕的江山和志向呢?”
皇帝在问自己?林旭大惊,立即跪倒在地,低头道:“臣惶恐,官家恕罪!”向一个臣子,询问立储意见,这等可能引起皇帝猜忌,招来杀身之祸的问题必须小心谨慎,这点政治觉悟林旭还是有的。
“朕就是看中你的坦诚,才让你说,朕也只是随便问问,有什么可惶恐的。”
林旭发迹已经浸湿,心道:这官家也真是的,这么开玩笑会吓死人的。脸上却丝毫不敢有异,正容道:“官家,立储乃国之根本,官家庄重温厚,英明睿智,大周臣民相信您的英明理智的决定,相信您的继承者会让大周富足强盛。此事臣确实不宜多言,何况臣身份尴尬,理应避嫌。”
郭威笑道:“是吗?在朕面前也要油嘴滑舌?好了,朕不为难你了,去处理刺客的事情吧!”
林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迹,悄然告退,走下垂拱殿的台阶,总算舒了一口气。
垂拱殿的床榻上,郭威看着。林旭远去的背影,轻轻挥了挥手,一众内侍先是有些为难,看着皇帝的脸色悄然退了出去。殿中空无一人只剩下陷入沉思的皇帝。
看着林旭的背影消失,郭威轻轻一笑,心道:年轻有为,是个人才,若是再给朕十年时间,留他无益。若是林旭知道皇帝这样想,怕是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诅咒郭威早些驾崩,二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这始终是个假设,现在的局势,正是用人之际。新君即位,林旭正是上佳的辅佐人才啊!只是哪一天他会不会有二心呢?得有人镇得住这些年轻的将领才是。郭威喃喃道:“永德太年轻了,荣儿或许可以吧,庄重温厚,英明睿智,好小子,还说自己避嫌,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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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城,悉罗接到李光睿的传令,匆匆赶到书房。
“少主,你找我?”
李光睿冷冷道:“汴京来消息了,你的刺杀失败了。”
悉罗一震,冷汗直流,后背已经完全浸湿。刺杀失败是小事,只是别漏了底,坏了少主的大事。
“汴京的消息说猴子熬不住酷刑,咬舌自尽了。”
悉罗暗自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猴子有骨气,好样的。
“别高兴太早,是真的咬舌自尽还是汴京放出的烟雾,还不得而知。”李光睿的话如一碰冷水临空浇下。
李光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管真假,汴京暂时都没空理我们。郭威已经下诏,册立柴荣为太子,送汗血马和雪里驹作贺礼,也正好缓和一下关系。”
悉罗迟疑道:“可是那是横山最好的两匹良驹。”
李光睿道:“给太子爷的贺礼,得拿得出手才行。”
汴京魏王府,符秀宁也苦恼道:“送什么贺礼给太子呢?”前日郭威下诏,柴荣改名郭荣,册为太子,意料之中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
林旭笑道:“有什么可苦恼的,贺礼我已经送上一份,何况府上还有一份无与伦比的贺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