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真他妈冷!”
“何况我们还得在这鬼地方受罪,真他妈倒霉。”
“就是大冬天的,国舅爷非要和魏王爷杠上,守了这么多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就是嘛!国舅爷那天进去搜了,根本没有,却要我们守着,这不会坑爹吗?”
“嘘!不爽快说说也就罢了,别那么大声,万一传到国舅爷耳朵里,有你好受的。”
忽然一人眼前一花,似乎有个影子闪过,紧接着一声闷哼,倒在地上。在倒下的那一刻,那看到自己的同伴一样没得声息,一个高大的背景消失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完全没了意识。
屋脊上的水万迢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道:一群蠢货!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那个高大的背影。只见那人在王府侧门前,发出两声低低的鸟叫。
侧门应声而看,水万迢的目力很好,即便是黑夜中,依然可以看到几个精悍男子,护卫着一个人出来。中间那人身穿斗篷,捂得严严实实,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个女人的身形。
水万迢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就想这么走了吗?
紧接着又有一个年轻男子,手持宝剑靠了上去,机警地看看四周,吩咐众人尽快离去。水万迢认得他,当日正是此人挥剑挡开了自己的弩箭,据闻此人也是老家意欲除掉的人,远在的夏州的悉罗、野离大人对此人恨之入骨。没错,正是近日河中一战扬名天下,刚刚抱得美人归,成为魏王府郡马的林旭。
看到这一幕,水万迢更加坚信,斗篷之下便是郭辰玉,曾经让全城天翻地覆的郭二小姐。林旭如今是符彦卿的女婿,只要人赃俱获,符家脱不了干系。正好,如今汴京越乱越好。
见林旭等人转过巷口,水万迢立即发出了讯号,也是鸟叫的声音。这是李业手下传讯的暗号,他早已烂熟于胸。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大群人涌了过来,将林旭等人围在中央。水万迢蹲在房顶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见郭辰玉被抓,林旭被杀,汴京天翻地覆,中原战火纷飞的场景。
李业的一名心腹手下夏飞上前道:“这不是林将军吗?这么晚出来逛街吗?难道不知道如今汴京宵禁吗?那个穿斗篷的又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林旭面色不改,尚未回答,斗篷不自觉地抖动几下,不自觉地靠到林旭身边。夏飞与水万迢都都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林旭不屑道。
夏飞道:“请林将军见谅,小的身负汴京治安重责,不敢大意。”
林旭不以为意道:“那你就更不该再次浪费时间了,王府有足够自保力量,无需劳烦诸位。”
“只是不知这位披斗篷的是何人?林旭将军何故深夜出现于此?到时候官家问起国舅爷,也好有个会应不是?”夏飞仗着李业的势力,很是乖张。
“怎么又是李国舅的人?烦死了?”宽大的帽子摘下,披斗篷的正是符秀宁。
符秀宁怒道:“本郡主的爱犬不见了,所以出来找找,如今看定是你们吓跑的。”
一名侍卫适时道:“郡主,属下听闻狗肉性温,冬日食用可以取暖,您的爱犬会不会……?”
啊?小郡主花容失色,委屈地指着夏飞众人,怒道:“定是你们捉了我的爱犬去炖狗肉了?哼!”
林旭看着小娇妻撒娇式的表现,很觉好笑。夏飞更是意外,怎么会偷梁换柱?郭辰玉变成符秀宁了呢?还莫名其妙地背上了黑锅,奈何对方身份尊贵,只得陪笑道:“郡主,小的们绝对不敢,定时狗儿跑到别处躲藏起来了。”
符秀宁点点头,说道:“冬日天冷,确实很有可能,狗儿定在左近,你们人多帮我找找吧?”
夏飞为难道:“郡主,小的还要巡逻,似乎有些……”
“哼!不找是吧?那定是你们杀了我的爱犬,赔我狗儿。”落落大方得郡主娘娘作刁蛮泼辣状,还真有些为难她了。
夏飞哪里不知符秀宁是故意而为之,意识到可能是调虎离山计,急忙派人加上对王府的监视,同时飞报李业。至于帮郡主找狗,多少得做做样子了。
屋顶上的水万迢看见符秀宁的那一刻,便知道中计了,但他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陷阱。作为一个跟踪者,他没有保持足够了警惕,或者说他不够聪明吧,所以他死了。
当弩箭摄入他颈部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晚了。陈锋受到弩箭,轻轻一声口哨,隐藏在暗处的几个王府侍卫迅速撤去。从几个侍卫的位置来看,水万迢刚好被围在中央。陈锋瞟了一眼水万迢逐渐变冷的尸体,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水万迢之死,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太自负了。王府外地制高点,利于监视的好位置,他虽然清楚,而且做的很好。但遗憾的是,作为王府家将头领,陈锋比他正熟悉这些地方。加之林旭亲自引蛇出洞,他是螳螂,但是身后有一只和蝉同心地黄雀。
与此同时,汴京南门,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过。睡眼惺忪的守城兵看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后面跟着几匹快马,顿时乐得全无睡意,因为赚钱的时候又到了。
汴京富贵人家在李业出购买出城凭信之后,都是选在半夜三更从南门出城,毕竟这种钱只能悄悄的赚。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守城的副将急忙走上前去,心里一阵激动。今晚城门将军卢轩不在,这里他做主,自然想好好敲上一笔。
“哪家人?可有凭信?”卢轩高傲地问道,近些日子不管是富商大贾,还是当朝权贵,不管他们以前多么高高在上,如今见了他一个小小参将都是点头哈腰的,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有有!”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仆上前,客客气气地躬下身子,地上通过文书。态度之诚恳让副将很是满意。笑问道:“礼部陈侍郎家?”
“回军爷,是的!”老仆恭顺地回答。
副将点点头,他知道礼部侍郎陈洪让是国舅李业的亲信,态度稍微好转几分,问道:“出城的是什么人?”
老仆答道:“我家大人追随在国舅爷身边,很是忙碌,眼见年关将近,只好由夫人带着公子与小姐回淮北老家祭祖。”
副将冷笑一声,满是鄙夷,暗道:逃就逃嘛,还他妈说的这么好听,读书人真他妈虚伪。嘴上笑道:“好,容本将检查检查。”
老仆急忙上前,递上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说道:“军爷,您对我们府上可有什么了解?这检查有些不方便。”
副将接过银票,熟练地塞进怀中,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老仆为难道:“我家小姐她……她不方便见人……”
“不方便见人?不行,不行,国舅爷交代过,天皇老子也得接受检查。”说着走上前撩起马车门帘,老仆本想阻止,见到副将狠狠额样子,只好退到一边。
车中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显得怯生生的,还有一个年轻姑娘,偏着头看不清脸面。
副将沉声道:“姑娘转过头来,这谁都不能免得。”
那中年妇人轻声叹道:“倩儿,转过来吧,终究是我们娘俩命苦。”姑娘不情愿地转过脸来,副将一看,迅速撂下门帘,骂道:“真他妈恶心,张成这幅模样,还他妈出来吓人。”
车中想起低沉的哭泣声,老仆很是关切,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副将指着身边的书记官道:“查清楚没?”
“查清了!”书记官抱着一本书册,念道:“礼部左侍郎陈洪让,嫡妻周氏,育有一子一女,子陈冲年十岁,哑巴。女陈倩年二十,未嫁,麻子。”
副将哈哈笑道:“难怪二十岁嫁不出去,就那副长相……好了走吧,免得老子睡觉做噩梦。”
车中的哭泣声更高了,还有中年妇人时不时的叹息与劝慰声。老仆陪笑着上前,又递上一张百两银票,笑道:“军爷们站岗辛苦,请诸位打点酒喝,暖暖身子。”
副将接过后,摆摆手,城门开启部分,正好容马车涌过。老仆满面堆笑地谢过,马车在几匹快马的护送下迅速出城而去。
此时,侍郎府的书房里,陈洪让大喊一声:“我的出城凭信!一万三千两银子,多亏国舅爷打折,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急怒攻心下,几乎晕厥,一个年轻女子赶忙上前扶住,疾呼道:“爹爹,爹爹!”灯光下,那女子满脸麻子,长相实在堪忧。
陈洪让悠然醒来,突然想到些什么,急忙蹒跚着脚步出门去,嘴里一直喊着:“国舅爷,赶紧去国舅府……”
半个时辰后,国舅李业接到几个消息:第一礼部左侍郎陈洪让出城的凭信丢了;第二,林旭与符秀宁在魏王府演了出戏;第三,有个伪装成满脸麻子的年轻女子出城了。
李业顿时瘫坐在椅子上,默然无语,良久冷笑道:“厉害!调虎离山,混水摸鱼,偷梁换柱,一计连着一计,最终瞒天过海!当真厉害。”至于针对水万迢的引蛇出洞,他却并不知道,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的另做打算了!”
魏王府温暖如春的绣楼上,林旭看着面前的两个美人,笑道:“不是瞒天过海,忙活一晚上为就为了四个字——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