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春』节过得『波』澜不惊,二十九那天苏望以『毛』脚『女』婿的身份到石琳家吃了一顿团年饭,三十那天,石琳则以半个媳『妇』的身份坐上了苏家团年饭桌席上。两家也商量好了,99年国庆节就把两人的婚事给办了。得到确信的姜『春』华吃饭的时候拉着石琳在一旁嘀嘀咕咕,询问她对新房装饰布置和家『私』家电的要求。
苏望在家里只待到初二,初三一早就陪着石琳回了朗州市区,然后是给姨夫姨妈、表哥表姐拜年,给詹利和、黄云才、张元会等领导拜年,跟张宙心等人一起碰头吃饭。至于潭州市的关系,覃长山、杨明和、李志强、贾国强等人,苏望照例『抽』空在年前去了一趟,给他们都拜了个早年。
俞枢平、董怀安、罗中令,还有众多师兄们那里,苏望都给他们打了电话,寄了一份有特『色』却『花』费不多的礼物,算是遥拜了吧。还有玩得好的同学、朋友都按照名单一一打电话,就连远在武里南的陈元庚也没落下。那个东南亚国家深受华夏文明和传统影响,而且陈家都是华人后裔,『春』节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节日。
初四回到渠江县,苏望人情关系都没忙完,时不时还有人打电话过来。不过苏望却要忙着慰问孤寡老人,慰问『春』节期间还要坚持在工作岗位上的公安干警、武警官兵、水、电等各部『门』。年前是孙吉盛、戴党生等人代表县委进行慰问,年后则是苏望代表县政fu进行慰问。朗州市的一些规矩跟其它地方的有所不同。
苏望特意跑了一趟青水塘村,代表县里给困难户柯全运家送上了五百元慰问金和一些东西,还有他『私』人掏腰包的一千元。
忙到大年十六,各部『门』开始走上正轨,陆陆续续开始正常工作。经过一段时间准备,99年三月初,渠江纺织厂改革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终于召开了。
苏望作为领导小组组长主持会议,副组长、纺织厂党委书记罗海涛和厂长杜惠光,领导小组成员四位副厂长、渠江县政fu办郑更生、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县政fu办副主任林元通,副主任、县政fu办副主任曾伟亮、厂办公室主任汤化及,厂中层干部代表四人、厂职工代表六人出席会议,市政fu办主任刘晓东、市工业局局长蒋汇文、渠江县委书记孙吉盛等人列席会议。
“杜厂长,你先把纺织厂的情况给通报一声,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苏望一开始没有做什么“慷慨『激』昂”的动员讲话,直接点名道。
杜惠光看了一眼罗海涛,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自从93年纺织厂走下坡路,原地区,现在的市对厂子动了几次大手术,可是收效甚微。作为工厂当家人的罗海涛和杜惠光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再维持一段时间肯定会下台换地方。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市里居然把纺织厂改革的主导权『交』给了渠江县。
不过看看国内这几年国企改革的形势也明白过来,多少副部级、厅级国企因为效益不好,改革困难重重,被主管单位甩给下一级进行“代管”,你一个正处级国企又算什么?
杜惠光拿出报告开始读起来,刚好年终总结没过去多久,报告稍微改一改就能拿来用。尽管报告里报喜不报忧,『春』秋笔法用得非常不错,但是大家都能听出,这家拥有六千多职工的大厂的确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98年亏损近千万元,欠银行贷款三千一百多万元,厂里资金回笼异常困难,资金流可以说是已经断掉了,近一半的生产线停工,近三分之二的职工待岗,只能领取很微薄的生活补助金,而这笔钱已经连续四个月在用银行的贷款和市政fu紧急拨款进行发放。难怪市里会迫不及待地把包袱丢出去。
孙吉盛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苏望,发现这位年轻的县长虽然一脸严肃,但是看不出一丝焦虑。从心底而言,孙吉盛是不愿意让渠江县背上这个大包袱。渠江县一年财政收入才多少?虽然这两年苏望在富江镇搞活经济,在常务副县长任上又盘活了不少县属国企,为县里增加了不少财政收入,可是这点钱拿去填纺织厂窟窿简直是杯水车薪,而且渠江县自己还要不要过日子?
可是这件事市委市政fu却早就达成共识,这个包袱甩给渠江县。你当成是组织『交』待的政治任务也好,故意“坑”你也好,反正这个纺织厂给定渠江县了。而这时苏望这个愣头青又『挺』身而出,主动要求揽下这活,顺带着渠江造船厂也可以打包一起接受。
孙吉盛通过渠道了解,正是苏望这种主动“揽事”,让市委市政fu领导喜出望外,这也成了市委、市政fu支持他出任渠江县县长的重要条件之一。孙吉盛知道这事后都不知道如何去说自己这位新搭档了,人家推都来不及,他反而迎难而上,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信心,难道是利『欲』熏心?到时『弄』砸了看你怎么下台?这事可不比中小煤矿整顿,『弄』糊了下场可能比当初傅刚『弄』砸了整顿还要糟糕。
现在孙吉盛坐在座位上,一心想看苏望如何应对,而在场的抱着这种心情的大有人在。
听完杜惠光的报告,苏望扫了一眼众人,又沉声道:“纺织厂的情况大家都了解清楚,如何改,怎么改?这是我们领导小组的重要职责。现在大家都在这里,纺织厂干部代表也在,职工代表也在,大家畅所『欲』言,先谈谈你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默然无声。虽然说纺织厂改革是领导小组的事情,但是大家都知道,其实是苏望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身为副组长的罗海涛和杜惠光心里都明白,在配合苏望把这改革工作做完,他们都会离开纺织厂,他们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帮助苏望稳住厂子上下六千多口子。这一点黄云才、张元会找他们谈话时明确提出来过。当然了,市里两位大佬话语中也许下了诺言,只要在改革过程中尽心尽职,市里是不会忘记他们俩的功劳,肯定会有个好去处。
看到众人都在沉寂,苏望指着几位副厂长说道:“老徐、老夏、老王、老李,你们都是纺织厂的老领导,也是改革领导小组的成员,你们先谈谈自己的想法。”
对于这几位苏望倒用不着太客气,不同于罗海涛、杜惠光,人家这两位是受组织委托稳定纺织厂的。而这几位副厂长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捏在苏望手里。如果在改革中尽心尽力,让苏望觉得满意,让你留在改革后的纺织厂,那么你的仕途将继续;如果纺织厂改革成功,重新振作,那么恭喜你,你的仕途一片光明;如果苏望对你不满意,不让你留在改革后的纺织厂,那么你就是待岗干部,待遇当然要比待岗工人要强,至少工资不会少一分钱,但是什么时候走上领导岗位,那就不知道了,又或者你就在某个冷清的单位享受你的副处级度过余生。当然了,如果你有本事走『门』路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有本事的人早就跳走了,留下来的多少都有些无奈了。
几位副厂长互相看了看,他们在体制『混』了这么久,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这是一次向苏望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
犹豫了一会,夏副厂长开头,谈起自己的想法。接下来几位副厂长都一一发言,不过都是老生重弹,空无用。苏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点点头。这几个副厂长除了那位王副厂长在后勤管理上有丰富的经验和一些独到之处外,其余的几个副厂长都入不了苏望的法眼。
接着苏望又点名请干部代表和职工代表讲话,其中一位叫向秋雨的工程师的发言倒是引起了苏望的关注。
他指出,渠江纺织厂要想彻底摆脱困境,必须从内和外两方面入手。内,就是通过完善管理制度、提高生产工艺等手段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管理和生产成本;通过完善奖惩『激』励制度、甚至进一步通过股权优化分配等方法,提高职工们的工作积极『性』,进一步提高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
外,则是改变渠江纺织厂目前产品单一等缺陷,主动根据市场变化改变产品,丰富产品。还有就是对营销部『门』进行改革,打造一支适应市场需要的营销队伍,洋洋洒洒足有数千字。
苏望听完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像其他人发言结束后一样,直接转到下一位,让这位向秋雨带着满脸的失望坐回到原位。
等众人都发言完毕,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苏望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又低声向坐在左右附近的刘晓东、孙吉盛、蒋汇文询问这三位领导是否要发言。三人都微笑着摇摇头,苏望清清了嗓子最后道:“好的,今天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陪领导们吃了一餐饭,下午,苏望跟罗海涛、杜惠光在办公室关上『门』又谈了大约两个小时。
第二天,苏望到渠江造船厂转了一圈。这个厂只有职工六百余人,但是固定资产却很庞大,毕竟是造船厂,必须用大型设备,而一台大型设备没有上百万根本拿不下来,所以渠江造船厂职工不多,却拥有近两千万的固定资产,仅排在渠江纺织厂后面。
对于造船厂的改革,苏望觉得与纺织厂不同,它必须要从内部挖潜力,降低『浪』费,提高生产效率。至于市场这一块,尤其其特殊『性』,倒不是很好找,不过苏望倒是想到了一个点子。
造船厂出来之后苏望在办公室里接见了预约好的渠江县供销社主任夏时定。
“夏主任,你好快请坐”苏望乐呵呵地跟夏时定握手,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这时的夏时定早就没有当初苏望去地区供销社报道时的风采了,神情很拘束,脸上带着浓浓的媚笑。他被转到渠江县供销社担任主任已经好几年了,当苏望到渠江任职之后也过来拜过两次码头,苏望也请这位“老上级”吃过两次饭。但总归现在的供销社实在发挥出什么作用来,而夏时定也不敢摆什么老上级的资格,没事就去“『骚』扰”苏望,所以这一年来往地少了一些。
“苏县长,叫我老夏就行了。”夏时定接过苏望的烟,忙不迭地说道。
“其实我还是想叫你夏科长。”苏望道,夏时定脸上浮现出感『激』、不堪回首等等复杂的表情。
苏望笑了笑继续说道:“那就还是叫老夏吧,叫着亲切。”
“好的,好的。”夏时定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
“老夏,听说你在供销系统工作多年,朗州市几乎所有的县区你都去过,应该认识很多朋友吧。”
“是的苏县长,以前供销社光景还不错,我当时也年轻,所以就到处跑,也认识了不少人。”夏时定小心翼翼地答道。对于苏望突然约见自己,他也是一肚子『迷』『惑』不解。
“嗯,老夏,我知道你在供销社待得不痛快,想不想换一个环境?”苏望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
夏时定心头一喜,他此前搞了一些小动作,得罪了老上级王主任,从原地区供销社人事科科长被踢到渠江县供销社当主任。而且几年过去,一点挪窝的迹象都没有。他也算是明白了,只要王主任不挪窝,恐怕自己也动不了,于是就萌生了去意。这种意思在此前跟苏望吃饭的时候也隐约提了一下。
“老夏,上次吃饭的时候听你说,你舞阳县有朋友准备开一家水上俱乐部,想托你买船,事情办妥了吗?”
夏时定突然想到渠江县最近议论最多的话题,灵光一闪,有点明白苏望的意思了,他一边答话,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苏县长,事情还没办完。我朋友那边对船的款式还定不下来,最近又去东越、吴江那边考察去了,回来后应该能定下来。”
或许这是个机会,虽然从供销社跳到造船厂去不是什么“高升”,但总算是离开“死地”,只要能够得到这位苏县长的赏识,自己完全可以“从头来过”。自己才四十多岁,可不愿意再“『浪』费青『春』”了。
苏望点点头,夏时定虽然贪小利,不是什么君子,但是此人钻营和拉关系的功夫算是不错的,用好了,说不定是这方面的能手。
“老夏,我就实话实说吧。你也知道最近市里、县里对渠江造船厂进行改革。厂子内部改革我已经有了初步方案,但是船厂要生存,要发展,必须有造船订单。我呢,想把你调过来当负责销售的副厂长,如果改革成功,你也是功臣。”
听到苏望含蓄隐晦的许诺,夏时定只是思考了几秒钟便点头答应了,“能在苏县长的直接领导下做事,我求之不得。”
“嗯,那就好,王主任那边我去说,组织关系县里也会通过市里去办。不过老夏,我希望你先到朗州市、以及曲水江上游转一转。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好几个靠曲水江的县城都有人想办水上餐厅,水上俱乐部。这都离不开船,而且这船的吨位肯定也小不了,除了渠江船厂和朗州船厂,其它小厂都吃不下。我希望你尽快熟悉市场,打好基础,等到船厂改革你赴任时能够在最短时间内『交』出一份成绩来,这样的话,你后面的事都好办了。”
“苏县长,我知道了,我一定会遵照你的指示去办,沿着曲水江跑一趟,还有舞河、郁江、朗溪河我都去转一遍,一定把每一个可能用船的地方都跑一遍,为渠江造船厂拉来更多的订单。”夏时定连忙向苏望保证道。
过了几天,苏望又召开领导小组第二次会议,在这次会议上苏望宣布了拟定的初步改革方案。首先渠江纺织厂和渠江造船厂公开向社会选拔厂长人选,并公布了选拨细则,中间有两条,原纺织厂和造船厂的干部和职工有十分的加权分,算是对两个厂内部人员的一种照顾。
其次是苏望将以渠江县政fu的名义向荆南大学、省政策研究室等单位机构延请相关专业人士组成改革顾问组,总计七人的成员包括经济学、企业管理学、市场营销学、财会管理等方面的专家教授、研究员以及律师、会计师。费用由渠江县政fu垫付,待两个厂改革完成盈利后再偿还。反正这两个厂已经是虱子多了不痒,而渠江县委和县政fu一干人等也做好了这次要大出血的准备,这点小钱也就算了。
第三是对两个厂子进行资产审计,这一条宣读后顿时让大家心惊胆颤了一番。人家是把纪委用的活灵活现,这位苏县长是把审计部『门』用得炉火纯青,从富江镇到常务副县长,再到入主县政fu,这一招不知排除了多少困难。难道这位苏县长又要上演一幕“审计风暴”?
不过苏望接下来的话让大家放心了,他宣布,由于这两个厂的特殊『性』,这次审计工作由市审计局主持。
林林总总六大章,由于罗海涛、杜惠光知道自己维持会长的身份,怎么折腾不关他们的事了,而且苏望一早就跟他们做了工作,于是也就同意。其余的人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反正这是领导小组,又不是什么常委会,事事都要讨论通过。草案先递『交』给渠江县委,孙吉盛看了一遍便过了。然后是递『交』给市委市政fu,没过两天便批下来了。
正在领导小组办公室为厂长选拨做准备,众人为此议论纷纷时,苏望跟孙吉盛打了声招呼,踏上了去东越的路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