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九点钟了,他心里有点纳闷了,范海阳怎么还没有从渠阳镇赶过来?今天一早苏望六点半就出发,赶最早的汽车回到了富江镇。
过了一会,范海阳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连声抱歉道:“苏书记,非常抱歉,早上县委办赵副主任把我找去,说是为县委领导配发的手机已经下来了,让我过去领,所以就耽搁了。”
范海阳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款手机,正是爱立信的GH337,还有一个。“苏书记,县里已经统一安排好了号码,你的手机号码是139,这个则是县委领导们的手机号码,以及县委、县政府各主要领导和各部门领导的联系电话。请你过目。”苏望接过,只是大致地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手机号码排在县委领导的第四位,正好在戴党生的后面。
“行,小范,这手机和号码本以后就归你保管。”苏望把手机和本子往范海阳跟前一推。
“好的苏书记。”
“对了,我自己也买了一部手机,号码是139……你记一下,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我知道了苏书记。”
收拾好东西后范海阳迟疑地问道:“苏书记今天的工作行程如何安排?”
“上午我和钟镇长碰个头,下午跟杜副镇长、党政办的小曾、镇老宋、镇财政所老杜好好谈谈,你安排下去吧。”
范海阳利索地重复一遍,尤其是下午安排的前后秩序,看到苏望点点头,连忙下去安排。
下午杜驰远刚走,电话铃响了,苏望顺手就拿了起来。
“苏书记,我小蔡啊。”
“老蔡,你老兄今天有什么好事找我?”
“苏书记,上午傅县长召开了县政府办公会议,我听到了一些消息。”蔡浩压低声音道。
“哦,老蔡你稍等一下。”苏望捂住话简,对走进来的范海阳道:“小范,你跟小曾说一下,我有个重要电话,请他等一会。”
等范海阳把门关上走出去后,苏望放开手说道:“老蔡,你说吧。”
“苏书记,傅县长在上午的县政府办公会议重点讲了三件事,第一是县政府组织检查组,到富江镇检查搬迁工作准备情况;第二是针对富江镇前段时间出的问题傅县长要求县**局、县工商局组成联合检查组,到富江镇检查和指导工作;第三是要求县交通局对富江镇汽车站、航运进行检查。”
“老蔡,傅县长还讲了其它什么事吗?”
“苏书记,傅县长在会上还讲了两点,第一要求渠江化肥厂、渠江造船厂、渠江农机厂加快搬迁工作准备,并说在下月将对这三家企业进行搬迁工作检查。第二要求县一中,县三中对富江镇进行实地考察,尽快落实新校址。”
电话里一片沉寂,蔡浩屏住呼吸在等待着回应。苏望想了一会突然问道:“今年的县人大什么时候召开?”
“苏书记,按照县里的计划是十二月中召开。”
“哦,那就是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老蔡你能不能替我悄悄地放出风声去?”“苏书记,什么风声?”
“就说有人想在今年的县人大会上动手脚,让傅县长的正式任命通不过。”傅刚是今年二月份过来的,所以一直都是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县长,必须在今年的县人大会上通过才能正式成为渠江县县长。
“也不用说是谁想为难傅县长,说得越模糊越好。反正让人明白有人想在今年县人大会上为难傅县长就成了。不过老蔡,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线扯到你身上。”
“我知道了苏书记。”蔡浩压住心里的波澜放下电话,在办公室坐立不安好一会这才打开办公室的门,跟科里的同志说一声有事出去,悄悄来到爷爷家里。
蔡洁迫不及待地把情况和苏望交待的事情跟爷爷蔡卫红细细说了一遍。满头银发的蔡卫红略微一
思量便笑着对孙子道:“你琢磨出什么来了?”
“苏书记是不是想用这招来做挡箭牌?让傅县长没时间去对付他?”
“还琢磨出什么来吗?”
“爷爷,其它的我一时没有琢磨出来。”
“小浩,你觉得傅县长上午在县政府办公会议上剑指何处?”
“应该是针对苏书记吧。”
“是的,傅县长这是在逼苏书记表态,要他支持搬迁富江镇。而且这件事肯定是与孙书记沟通过的,到时孙书记肯定在县委也会有所行动。他们把握的时机很好呀。可是这位苏书记也是很有心机的人啊。”
“爷爷,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浩,今年下半年我们省、市、县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爷爷,是召开党代会。”蔡浩琢磨一下说道。
“对,召开党代会。这个时候,稳定压倒一切。孙书记和傅县长这个时候突然在搬迁富江镇上做文章,不仅苏书记不敢动,就连戴书记也不敢动,一旦在这个时节出现什么问题或矛盾,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所以孙书记和傅县长掐准了,先发制人,迫使苏书记和戴书记按照他们的思路去走。等党代会开完风头过去了,事情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孙书记和傅县长已经占尽先手和优势,戴书记就算再不愿意搬迁,恐怕也恨之已晚,而苏书记就算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半推半就地站在孙书记那一边。”
“爷爷,我有点明白了。”蔡浩想了一会说道。
“你有点明白了?我看你是还有很多没明白。苏书记使出这么一计,也掐准了这个时节。在党代会期间有可能出现县长被跳票事情,傅刚会大丢面子,做为渠江县领导班长的孙书记可能会受到严厉处分,而戴书记做为本地干部的代表,是最有可能,也最有机会做这件事的。你说他要是知道这个传闻,会不会心惊?只要这个谣言传上那么几天,我敢保证孙书记、傅县长和戴书记都会全力以赴地去消除这个谣言的影响。因为这个谣言虽然是谣言,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某些人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想法和动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想到了吗?”
“爷爷,是什么?”。
“我相信,要求你放出风声是苏书记对你的考验,如果你把这件事办好了,你和苏书记就算是被绑到一块去了,从此后你不仅是苏书记朋友,也会成为他值得信任的部下。”蔡卫红的眼睛里闪着精光道。
“爷爷,那我该怎么去做?”
“这事就让我去做。你还年轻了点,事情考虑得不会那么周全,容易留下蛛丝马迹。我看苏书记已经想到我这里了,要不然也不会嘱咐你当心不要把线扯到身上来。”蔡卫红低着头又思量了一会道:“你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跟苏书记聊聊。他们俩应该有共同话题。上次苏书记在郎州市区点拨你,其实是在点拨你父亲。任谷泉这个人做事太独太霸道,私欲很重,早晚要载跟斗。苏书记应该从某些渠道知道一此消息了。”
蔡洁不由笑了:“爷爷,我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第二天,渠江县就开始悄悄流传一个传言,说县里有人要在年底的县人大会上让傅代县长转不了正,因为他得罪人了。至于得罪谁了,那就众说纷纭了。有的说他得罪了渠江本地干部,有的说他得罪了市里的某位领导,也有的说他得罪了渠江县的老干部。
而各乡镇很多干部对傅刚的印象不大好,认为这位身穿名牌,总是表现出优越感的代县长只是来镀金的,不会来办实事。听到这个传言,很多人的心都活泛开了,也有一些有心人也觉得是个好机会,都暗地里活动开了。一时间渠江暗流汹涌,县委县政府顿时都陷入风声鹤唳之中。
不过这时的苏望却和钟秀山兵分两路下村去了。
“小马,前面就是板溪村吗?”苏望看到客船缓缓向岸边靠拢,不由转头问道。“是的苏书记,前面就是板溪村。”马文斌连忙应道。
“那户人家姓杨?”
“是的苏书记,老汉叫杨茂财,他儿子叫杨思恩,他们父子俩都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栽植能人,他们家出的乌头杨梅在这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
苏望点了点头,原来是栽植乌头杨梅的能人,难怪能随身带着五千多元来置办结婚用品。在渠江县乡村,五千元对于现在的很多村民而言,还是一笔巨款,能随身带在身上去花的更是少之又少。
“苏书记,当初钱被偷了,杨大爷和杨大娘两人憋着一口气,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顺过气来。杨思恩和他的女朋友也因为这件事黑了脸,他女朋友差点没一气之下去做流产,幸好被劝了回来。在村里人的劝解下,两家人也坐下来好好合计了一下,这月十六终于把事给办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把钱退回去的?”
“苏书记,我们所里是二十号把钱退到杨大爷手里。”
“还是晚了一点。幸好只是出了一点插曲,没有什么变故,否则我们难辞其咎。很多事情在我们眼里只是一点小事,举手之劳,可是我们很多干部连这举手之劳也不愿意动手去做,完全不知道这小事对于群众而言会酿成怎么样的后果。”
下了船,从一处山坳口进到板溪村,这里中间是一块平地,三面环绕着不高的山地。这些山地海拔都不高,多是一些低缓北坡,上面还有一排排的树木。
“小范,你是华南农大毕业的,你看看,这里为什么非常适合乌头杨梅生长?”苏望侧过头来问道。
“苏书记,乌头杨梅不喜阳光,喜欢潮湿,适合生长在低缓坡地上,最好有樟树、枫树伴生。苏书记,你看,这里的山地海拔不过三到五百米,坡度也大多低于三十度,又多是北坡,那边上的树木我相信应该是樟树。有了这此条件,板溪村才会成为鸟头杨梅最合适的生长地之一。”
苏望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没有把专业知识落下。”
“苏书记,我只是前几天查阅了相应的资料,我是学农业的,所以一些专业知识理解起来比较快。”范海阳连忙谦虚地说道。
这时,几个人急匆匆地从村里走了出来,马文斌眼尖,一眼就看清楚来人了。“苏书记,板溪村的村支书杨二苗,村主任杨红兵,治保主任杨国光等村里的干部来了。”
“苏书记,你好!欢迎你到板溪村来视察和指导工作。”杨二苗跟一个普通老农没什么区别,但是一点都不怯场,笑呵呵地欢迎道。
他曾经是地区、省里的优秀党员、劳模,省里的领导也见过好几回,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杨红兵、杨国光就显得有点紧张和拘谨,话也不多,只是说着欢迎苏书记。
“苏书记,请到村支部坐坐?”
“杨支书,还是先去一趟杨茂财杨大爷家吧。”
“好的,我们听苏书记的指示,苏书记,请!”
到了杨茂财的家,苏望发现大爷老两口还是老样子,他儿子好像更黑瘦了一点,他儿媳的肚子倒是大了许多,已经很明显地能看出来了。
“大爷,大娘,我是来跟你们道歉的。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结果害得你们一家人在好日子里败兴,差点还闹出矛盾来了。我代表镇党委和镇政府向你二老郑重地表示道歉。”
说罢,苏望站起身来,向杨茂财老两口鞠了一躬。杨茂财站在那里双手乱摆,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嘴里哆嗦着:“苏书记,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这怎么能怪你呢!”
苏望答道:“大爷,我是富江镇党委书记,富江镇任何一个部门工作没有做到位,让人民群众受到了损失,我都要负一定责任,好好检讨工作。而且我也希望大爷你以后多监督镇上各部门的工作,有什么做得不好,做得不够,只管告诉我。”
杨茂财头点得就像鸡啄米,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苏望知道这位老实巴交的大爷不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监督镇上部门的工作,估计这位老大爷也就听听而已。
苏望也不多说什么,把话题转到其它方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