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跟张宙心和王秋霞谈话时也用了类似方法,不过管理层和普通员工的谈话和测试方法是不一样的。苏望把谈话的结果以及自己的看法都记在了小本上,这些资料还需要平日的一点一滴去补充完善。苏望放下手里的笔记本,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心里在暗暗算着时间,武琨也该动手了吧,施国平这小子也该,嗯,按句文艺一点的话说,也该噩梦开始了吧。
苏望在办公室里琢磨着别人,却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县委大楼,有人也在琢磨着他。
“白书记,县纪委接到举报信,检举原麻水镇副镇长苏望同志在任上贪污腐化,不仅利用负责送电影下村的机会中饱私囊,然后用这些贪污来的钱去收买人心,此外还利用职权与多名女性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县纪委书记萧鸣声拿着一叠文件坐在办公桌对边说道。
白少雄不由觉得后槽牙一阵酸痛,这事怎么一茬接着一茬,他已经五十好几的人,再往上爬的心也没有了,只盼着在县委书记位子上安安稳稳坐上几年,再混个副厅级退休,颐养天年。可是从去年开始,这事怎么就一直不顺呢。
检举苏望,人家当上副镇长不过三个月,手里实权又没有一点,就检举他贪污腐化,稍微正常一点的领导都知道这里面有文章。再说了,苏望刚刚才在荆南日报上发表过一篇还算有分量的文章,在省、地区都算是留下印象了。虽然在省报发表文章不算什么,可你怎么知道哪位省领导、地区领导看完后不会记在心里?万一哪天心血来潮,顺口问上那么一句,身边的工作人员一查,再一汇报。领导啊,那个苏望正在被纪委审查,据说是被人举报违法违纪了。领导一句义陵县的工作是怎么搞的,岂不是要去了自己半条老命?
不过白少雄心里还是笃定的,因为在萧鸣声的话语中,苏望还是同志,至少还没有定性为犯了错误。于是他捂着右腮帮子问道:“老萧,你说说你们纪委那边的调查情况。”
“白书记,我们纪委一室这几天暗中做了调查,苏望家在其读大学期间就开始发家致富了,名下有兴隆冰厂,好再来饭店,家境殷实,去年还起了一栋新房子,根本不缺钱。送电影下村经费是麻水镇镇长全胜利特批的,直接由镇财政所拨到镇文化站,总计五千元,现在已经由镇文化站向财政所报账了。我们审查过账目,没有任何问题,顶多是多吃了两顿饭而已。除此之外,苏望在麻水镇副镇长任上再也没有接触钱财的机会,而且到目前为止,苏望还没有来得及报销一分钱。苏望下村的时候的确以镇党委、镇政府的名义给岩头垄村、中都村、二头村、观音庙村的孤寡老人、军烈属封了慰问金,不过没有报账,应该是私人掏的腰包。而且这给慰问金是发生在送电影下村之前,之后他下村就不再给了。另外我们也调查出,苏望帮助岩头垄村困难户杨二财父女在自家的好再来饭店找了份工作,也资助岩头垄村孤寡五保户杨大娘的孙女杨喜宁上学。据群众反应,苏望当着岩头垄村支书、村长的面,要求杨二财保证以后不再违反计划生育,否则立即辞退他父女俩。”
“至于生活作风问题,据我们了解,苏望有一个女朋友,听说在地区地税局上班,曾经跟着地区地税局检查组下来看过苏望一回,听说他们的感情很好,而且苏望的这个女朋友据说是郎州市组织部龙部长的女儿。此外,有人反应,麻水镇党政办的于文娟对苏望有过好感,曾经多次晚上到苏望宿舍里去过。只是这属于个人问题,苏望同志还没有结婚,这乱搞男女关系不好定性啊。”
萧鸣声汇报得非常详细,看来县纪委是花了一番大力气的。但白少雄觉得不仅右边后槽牙痛了,连左边后槽牙也痛了起来。好嘛,一封八分钱邮票的检举信挖掘出一桩桩事迹来,添润一下可以作为优秀党员和干部的事迹报告再上省报了。最头疼的又牵扯出郎州市的龙玉珍来。龙玉珍他知道,以前在义陵当个非常委副县长,现在人家正当红。这事闹的,白少雄痛得几乎要哼哼出来了。
是哪个王八蛋瞎写的检举信?既然纪委立了案,总要结案吧,可这结案定性报告怎么写,尼玛的写检举信到底是想检举啊还是想表扬啊?在几方博弈下,终于把苏望这个烫手山芋从麻水镇给挪到县政府办下属的县志办,大家都知道这里面的文章。好容易消停了,谁没事又无风起浪?
白少雄盯着对面一脸平和的萧鸣声,心里又在转圈了,这个萧鸣声怎么老护着苏望呢,刚才一通汇报,自己算是听出来了,实际是在替苏望唱赞歌呢。从跳票事件开始,他似乎有意无意地总是在维护着苏望,到底是因为苏望是安孝诚的一根眼中钉,还是他早就知道苏望与龙玉珍之间的关系。龙玉珍还在义陵县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白少雄的思绪一发散开,就再也收不回来,脑子也是越来越乱,到最后他有点烦躁地挥挥手道:“纪委就依据事实结案吧,这事用不着扩大,找苏望同志谈谈,安抚一下他。”
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白少雄不耐烦地吼了一句道:“什么事?”门外寂静了几秒钟,他的秘书张宇云艾艾地说道:“白书记,龙书记有紧急情况需要向你汇报。”
龙安山是政法委书记,他那边出了紧急情况,那可不是什么小事。白少雄顾不上心里的哀叹,连声道:“快请龙书记进来。”
龙安山冲了进来,扫了一眼办公室,向萧鸣声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微微喘着气道:“白书记,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刚刚在方山乡三头坳破获了一起重大私种罂粟案,初步估计种植面积达两百亩,缴获已加工鸦片四十五千克。刑警大队与罪犯发生枪战,击毙罪犯一人,击伤两人,抓捕三人,以及控制了受雇种植罂粟的村民六人。那边打电话过来需要支援,县公安局要求调动武警,先把现场保护起来。”
白少雄一听这么大一件案子,马上点头道:“立即要求县武警中队马上出动,火速赶到案发现场,保护现场,并将罪犯和缴获的毒品押到县里来。对了,安山同志,通知地区了吗?”
“白书记,这事老宋已经向地区公安处电话汇报了。”龙安山说的正是县公安局局长宋添福。
“好,安山同志,你立即和公安局的局领导们一起赶赴现场,了解情况,及时向县委汇报。我马上向地委任书记汇报。”
中午时分,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义陵城关镇的平和,近十辆警车、小车,还有两辆载满武警的军绿色卡车急哄哄地向城外驶去,街道两边的群众们指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在那里议论纷纷。最后传言成公安局在麻水镇抓获了一个特大贩毒集团,双方在一座山头展开激战,那场面跟电视里的战争场面差不多。据“路过现场”的人说,枪声都快把人的耳朵炸聋了,山头上是一片硝烟,坐车从隔着数百米的公路过都还能闻到枪药的味道。
下午,几辆警车,一车武警回来了,直接进了县拘留所,然后把那里团团警戒起来。跟事实相近的消息在县委、县政府大院流传开了。
“听说县刑警大队这回可立了大功了,私种罂粟,那可是鸦片啊。据说缴获的鸦片就是上百斤,还有四把枪,这案子小不了,听说都通到公安部去了。”
“那武琨这小子岂不是捡了大便宜,徐闻东岂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那是他活该,为了点钱死占着户政科的位子不放,这下好了,天大的功劳跟他屁的关系都没有。”
王秋霞出去转了一圈,在办公室里开始卖弄起来了,“这回县公安局抖起来了,不仅地区公安处领导要下来,据说省政法委和省厅的领导也要下来几个。”
苏望在里间的办公室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当天傍晚,地区政法委和公安处的人下来了,接管了这件案子,武琨和刑警大队成了协助人员。第二天下午,省政法委和省厅的人下来,先听取了武琨等人的汇报,看了案件卷宗,又提审了几名罪犯。
第三天,省政法委、省厅、地区政法委、地区公安处一行人在义陵县委、公安局的陪同下去了现场,拍了照片,然后将缴获的罂粟彻底焚毁,当天晚上,义陵县电视台新闻节目终于播报了这一事件。
第四天,施国平以及另外五名涉案人员包括三头坳村村支书、村长,麻水镇林业检查站站长被逮捕。
过了两天,县委县政府大院传出风声,说白少雄的儿子白兆伟被牵涉进去,悄悄被带进了拘留所里,而白少雄的头发一下子白了不少。可当天下午,白兆伟高调出现在县大院,转了一圈,跟人打招呼闲扯了几句便回了木材公司,递了病休报告后躲回了家中。
苏望知道武琨这段时间忙,也不去打扰他,而是按部就班地翻阅资料,熟悉情况。谁知道这天上午萧鸣声打来电话,说要跟他谈谈,顿时把苏望吓得够呛,但是随即一想,我又没违法违纪,怕什么。
到了萧鸣声的办公室,苏望才知道自己被举报了,而且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组织已经查清楚了,这是一起无中生有的诬告。
“苏望同志,组织已经查得很清楚,举报信是无中生有,你的为人和表现是经得起调查的,而且你的种种行为反而是其他党员干部学习的楷模。你思想不要有包袱,做事嘛,总会得罪人,总会有些小人会像苍蝇一样跳出来。只要你行得正做得端,就不用畏惧这些,组织是公正的。”
萧鸣声说到这里,语气变得轻松缓和一些了,“文明跟我说起过你,夸你是个优秀的年轻干部,有冲劲,有正气。这样很好,既要努力工作,又要坚持党性,坚决与那些不干实事,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不良风气做斗争。”
苏望神情肃穆地不停点头,心里却暗暗地叫苦连天,你们神仙打架,不要把我这种小鬼给卷进去,你们一个喷嚏,恐怕我就得折手折脚。
最后萧鸣声和蔼可亲地笑言道:“小苏,你也二十三岁了,虽然年轻,但已经是领导干部了,早点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这对你以后的前途有好处。”
尼玛的,谁在背后嚼我的耳根子,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和于文娟的关系呢。
“萧书记,你的话我都记住了,回去后我一定认真体会,认识不足,发现问题,预防错误,继续踏踏实实把工作做好。”
“嗯,好,就是要时刻保持一颗时刻为人民服务的心,这样才能避免犯错误。”萧鸣声临别时紧紧地握住苏望的手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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