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凤城镇是个县城也不为过,位于辽河中游,遍地黑土,地肥水美。川流不息的太子,河绵延不绝的群山,山上的煤矿让这个有着上万人口的庞大小镇,个个都是穿金戴银,土大款暴发户层出不穷,清朝那时候更是个响马聚集的地段。
今天的吕丽媛多少有些郁闷,可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样,坐着从北溪通往凤城的客车,居然半路抛锚了,车上一群大老爷们在这大热天却有心情坐在这上面吐沫横飞的讲着黄色笑话,似乎司机的一句马上就好,足以安定他们的大男人心。
没有丝毫定点公德心的在车上吞云吐雾,虽然开着窗户却还是让吕丽媛被自愿的身处烟雾缭绕中,她连抗争的欲望都没有了,生怕那群已经够暴躁的男人,一怒之下对她痛下杀手啥的。
她天生就是逆来顺受的命,不然她也不会从小一路听话的考大学,回家乡工作,连男朋友都是父母指定的,虽说她父母在镇上也是个人物,但毕竟这个镇子从南到北,一路走下去不需要半个小时。
无奈叹口气,身体备受煎熬着的她,跟着已经在凤城的男友发着短信,祈求心里安慰,虽然她啥也没说。
她身边过道坐着一个男人,其实是吕丽媛从上车开始就觉得别扭的对象,她虽然是小户人家,但至少也是在省城沈阳上过学的娃,虽然现在回来了,被家里人用办法弄去到镇政府当了个办事员,但就是这样的工作也是其他人可望不可即的地位,在镇上同学堆里很是被人嫉妒羡慕。
加上男友是在镇派出所的一个小头头,手下有那么三三两两的人,她平时说话,走道都是昂首挺胸的,可看着旁边的男人就是自卑。
男人穿着并不特别,只是觉得他身上最普通的衬衫西裤就是让人觉得好看,说不出好看在那,可是配合着他的气质,吕丽媛觉得只要坐到他身边,自己都清凉了许多,他的长相不扎眼,眸子里说不出的中正平和,静静看着手中的书,很厚的一本书,上面全是外国字。
吕丽媛盯着他的无框眼镜,不知道他是真有学问还是在装,因为他翻书的速度,比起自己看小说的速度都要快上不少,即使身边的声音再吵杂也没耽误到他。
终于男人合上书,看了下手上质朴的手表,摇了摇头,走下车,站到那位急得满头大汗的司机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随便敲敲打打几下,从兜子里掏出一个手绢,又在某个地方使劲凝了若干下。
淡淡瞟了眼神身边很是不满的司机道,“好了,你去开车吧。”
“你谁啊你说啥就是啥啊。”
那个长相粗狂,啤酒肚特大的司机大嗓门道,引得车上不少人看热闹的围观。
“我说了,你也不认识。”叶堇淡淡看着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钱夹,抽出几张红票,“你去开车,我赶时间。”
男人看着这个青年男人白得过分的脸,和分外年轻的年纪,有些不屑,心里暗骂了句败家,可谁又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是白给的。
“上车”男人扣下客车前脸,转身上车,发动了一下,突突的声音,没想到还真打着了。
吕丽媛看着身边又拿起说的男人,难以置信,没想到他还会这么一手,心里对他越发好奇。
面瘫男加败家子的男人,早在车子进了镇就认真观赏起了风景,看着镇民还算纯朴,只不过不少都是手上脖子上都挂了金饰,三层的小楼一栋挨着一栋,不时能听到里面犬吠,男人嘴角有写抽搐。
吕丽媛小心瞧着男人,可怎么会是抽搐呢?这个男人明明全程都是面无表情,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突然一阵悦耳铃声从男人身上发出,在吕丽媛瞪大的眼睛中,男人掏出一款黑色苹果手机,女人再一次打量男人,在凤城能用得起苹果手机的不少,可是能舍得那么几千块钱买手机而不少黄金这样的硬货的却少之又少,但在她们圈子,她一次都没见过他啊,女人越发费解。
正当女人纠结的时候,突然看见男人竟然笑了,笑得温情,笑得眼睛弯弯,嘴角弯弯,声音宠溺,“我?我还没到。”
“”
“我哪有慢,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
“嗯,你也是,一生是不是还在闹脾气?你也应该把他丢到牧玖身边几天,咱们老是成天霸占着,多耽误人家俩人培养感情。”
“”
“我哪里不像个当爸的,他是童养媳,他应该有觉悟啊。”
“”
其实是叶堇的男人,看着车子已经停住“好了,我到了,知道了,老婆大人,晚上我会准时,你也快去开会吧。”
男人眼袋笑意挂断电话,吕丽媛失魂落魄的看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背影,他有老婆了,他才多大,没有超过二十吧?
女人收拾心情,快步下车,看着不远处男人拖着一个大号皮箱,身上居然背着一个苹果标记的电脑包,再次羡慕的看了一眼,一转眼,男人竟然上了一辆镇政府用车,下来拿行李的小李明显是认识他的,对着他善意笑了笑,却没有开口说带着自己一起回去。
女人心里有气,等了小王一眼,拦了一辆人力车,也跟着进了镇政府。
这样不大点的县镇,有时候人力车比起车子还要快,狭窄的街道,巴掌大的县镇,当吕丽媛从车上下来,着实下了一跳,看着大门口全体出动的壮观景象,惊讶的一连咽了几口口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
那个笑得像月季花一样的男人真的是凤城镇的镇长唐继成吗?还有那个镇委书记马国富,他俩不是面和心不合吗?副镇长,办公室主任批一批自己平时见到就腿打哆嗦的大官,自然和的那个年轻人握手,笑眯眯的样子,就像看待自己亲爹,不是亲儿子,比见到自己亲人还要高涨的情绪,在所有人面前蔓延,喜笑颜开。
吕丽媛吓的都没敢往前走,脚下不听话一转,回了家。
第二天把自己出去拿的材料送到上司手上,回到座位上刚想打听,就听见刚才对自己昨天没回来很是不满的上司领着自己想要打听的人进了办公室。
吕丽媛不久前被派到距离这里不到一个小时车程的北溪市拿材料,东奔西走了三天才回来,没想到这回来就翻天覆地了,平时自己稍有差池就急言令色的办公室主任,竟然和蔼到让她心惊胆战,甚至还对着在他身边的有那么一丝恭敬。
真的不是她眼花,真的是恭敬,毕恭毕敬的样子,让科室出现短暂的沉默。
“叶镇长,这是我们科室的吕丽媛,丽媛,这是新来的常务副镇长叶堇,别看他年轻,可是北京来的高材生,公务员考试的时候全国第一。”
办公室主任笑眯眯的介绍,看着叶堇还算和蔼同吕丽媛握手询问,叶堇在科室转了一圈,最后才道,“我是新人,算不上领导,只不过恰巧管些事情,我已经跟马书记和唐镇长询问过了,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下班的时候,我请大家去富贵饭店吃饭,希望大家都赏脸。”笑着同每一个人眼神交流完,跟着办公室主任出了门。
屋里立刻乱了,谣言满天飞。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男人肯定大有北京,不过二十出头,就能当上镇长,他们那个唐镇长熬了半辈子,快退休了也赶不上他,手气还那么阔绰,在凤城镇办事情,最高档次的饭店一定是富贵,名字在别的地方是土气了点,可人家那个屹立在镇口不远,比镇政府还高半截的大酒店可是凤凰镇的地标建筑,所有人都幻想着晚上这顿饭,干起事来心不在焉的期盼。
要说最心不在焉的当然是吕丽媛,一来就主管常务,这是镇里的三把手啊,这个男人比自家对象还小了不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边纠结着这个问题,另一边幻想着富贵酒店晚餐的吕丽媛悄悄打了个电话,告诉自家对象,今晚有事,占用办公室电话一聊,一个多小时,直到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那个还有几分能力的男友,下班时间终于到了。
凤城镇太子河隶属辽河支流,这里距离北溪很近,而北溪市又是北溪满族自治县的所在地,可以说,有很多北溪人都是在凤城工作的,毕竟这里离北溪不远,这里油水更是多了去了。
火红的太阳即将落下起伏的山脉,小镇上多少吐露着一丝凉意,镇政府距离富贵酒店并不远,拐个弯就到,甚至平时镇上邀请啥城里领导,都要在这里摆上几桌,这里的服务员也是公认的水灵。
叶堇坐在饭桌的主位,看着手下这一群办事员,大的有四五十岁,小的不过和自己一般大小,叶堇淡笑,听着身边阿谀奉承话,很少开口,这群人并没有进包厢,而是挑了几张大桌子拼在一起,在人满为患的酒店里,相当扎眼。
“叶镇长,我先敬你一杯,祝贺您走马上任,带领咱们凤城再创辉煌。”咧嘴一笑的某个科长端起酒杯,看着比自己小不少的叶堇,心里暗骂,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谢谢,称你吉言,对了,你们快吃菜,我不太清楚有什么好吃的,就每样要了一份。”叶堇淡淡然看着桌子上的几十道菜,看着虽然举止腼腆的一群手下,下筷子动作可不慢,只是有些人,对着离自己远了不少的好菜,不好意思站起身夹,还好多少把这位年轻的副镇长看在眼里,没有放肆。
“哄”没有坐包厢的他们,突然看见几个小青年起哄,叶堇微微皱起眉,却没说什么,看着远处那几个打扮光鲜,但绝对不时髦的小青年,一次又一次起哄。
“奶奶的,打扰叶镇长吃饭雅兴,我去教训他们。”一个比较冲动的科员觉得是自己显示的时候了,露胳膊挽袖子就要上。
“算了,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叶堇挥挥手,男人悻悻坐下,看来拍马屁拍到马腿了。
之后就看也不看另一个方向,似乎没把任何事放在眼里。
一群酒足饭饱的人,脸色红润的跟叶堇打招呼,都是心悦诚服的感谢,刚才看人家掏出一张金卡来,他们半年工资就没了的账单,他们那里还敢心存小看,比之叶堇刚来更加唯命是从。
叶堇慢慢回到他租赁的房子,一套不错的单身公寓,和在杭州的规模差不多大,男人进屋先是洗了个澡,之后重重躺倒床上,连衣服都没穿,静静看着白墙上的时钟。
又是两年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所有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叶堇进入党校学习,以第一的成绩成为公务员,一毕业就被分配到这么个小镇当了镇长,当然这个是钟家的安排,无条件的帮助,或者在钟家某些人眼中,叶堇已经是半个钟家人,进了官场就应该打上钟家人的烙印。
叶堇不在乎,他所有向上攀爬的动力确实来自钟家,不过不是什么责任感,而是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钟江君毕业了就跑到香港拼事业,完全不靠家里,哪里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对于不会说越狱的钟江君,既是地狱,也是天堂,哪里所有人只认识一个叫,安吉的女人,而不是什么高干子弟钟江君,她完全凭能力说话。
两个人天南海北,想要说会话都需要靠冰冷的机器,起初叶堇也是有些生气的,觉得女人不应该离自己那么远,既是不在北京,不在东北,至少也应该呆在杭州,这才是她的生活轨迹。
可是这个爱恋着自己的小女人偏不,就是要一个人去闯,一个人去拼,叶堇心疼,叶堇生气,最后仍旧妥协。
叶堇苦笑着坐起来,打开电脑包连接网线,眼神温柔的盯着屏幕另一端的女人,他的妻,同样赤luo。
这是钟江君最近热衷的见面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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