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太监张鲸,因为接连遭到科道言官弹劾,最后更是被当时的首辅申时行、次辅许国和阁臣王锡爵、王家屏当着朱翊钧的面斥责贪财擅权,从而失去了朱翊钧的信任,在万历十八年的时候被以贪赃之名惩处,去职闲住了。受到张鲸的牵连,朱翊钧的另一位宠臣、锦衣卫指挥使、左都督刘守有也被革去了官职。
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自万历十二年坐上了这个位置的张诚,张鲸去职后,由于陈矩还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手中握着腾骧四卫的兵权,朱翊钧便让张诚接管了东厂。
这样一来,虽然陈矩并没有接管东厂,但他却成了宫中二十四衙门里名副其实的第二号人物。
“老公公,御岚湖那边出了事情,万岁爷已经赶去了,许公公派小的来知会您一声,说让您带上些人去接应一下。”当陈矩巡视到仁寿宫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禀报道。
这些年陈矩一直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大概是跟隶属于御马监的腾骧四卫的那些汉子厮混的时间长了,虽然是太监,并且身材也很消瘦,但却有一种别的太监不具备的彪悍之气。
“哦?什么事情这么紧要?万岁爷居然亲自赶了过去。”陈矩背着手停了下来,对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道。
“具体是什么事,小的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大皇子身边的一个近侍来禀报的,那人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小太监恭敬的回答道。
陈矩皱了下眉头,接着头也不回的大声叫道:“王安,带上个几十人,跟爷们去一下御岚湖。”
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小太监躬了躬身子:“是,老公公,小的这就叫人。”
凑着王安叫人的空隙,陈矩对还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起来吧,爷们问你,万岁爷去了多长时间了?”
小太监站了起来,哈了下腰答道:“小的来之前,万岁爷刚出发。”
仁寿宫南望慈庆宫,北邻昭华亭,昭华亭左首不远处便是玄穹宝殿,御岚湖即紧靠着玄穹宝殿,从仁寿宫到御岚湖并不算远。
陈矩带着人来到御岚湖的时候,正看到四个面色如土的小太监被押了下去。
“万岁爷。”
陈矩大步走到满脸阴沉的朱翊钧面前行了个礼,看到朱常洛身上裹着好几件棉衣,像是刚从湖里捞出来似的,朱常洵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满脸委屈,他便猜到事情可能很棘手。
“嗯!”朱翊钧的声音微不可闻。
“万岁爷!”一个小太监硬着头皮来到朱翊钧面前,满脸无奈的说道:“三皇子殿下不肯走。”
“废物!一群废物!”朱翊钧的怒火终于不可抑制的爆发了,冲着小太监就是一脚,厉声道:“你们难道不能自己想想办法吗?脖子上扛着的那东西难道是摆设?要是用不到的话,朕帮你们摘掉算了!他不走不会抬着他走、抱着他走、架着他走、扛着他走?难道还需要朕教你们?还不快去!”
“是、是,万岁爷恕罪,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小太监吓得亡魂大冒,满不迭的点着头,躬着身子退了回去。
走到高抬着下巴满脸泪水的朱常洵面前,小太监冲两旁的两个太监挥了挥手,然后趴下冲朱常洵恭敬的磕了个头,嘴里说道:“殿下,小的得罪了。”说完,起身就去抱朱常洵。
朱翊钧说的抬着、架着、扛着他是不敢的,这些都太失礼了,唯有抱着还算是保持足够的尊敬。
“滚开,你这臭狗,不要碰本皇子!”朱常洵躲了一下,尖声叫道。
小太监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顾不得失礼了,疾走两步赶上朱常洵,一把抱了起来,带着另外的几个太监就往前走。
“臭狗!本皇子说了要你放开!”被小太监抱起来的朱常洵尖叫道。
见到小太监不理会自己,朱常洵俯下身子就朝这小太监的肩膀咬去。小太监被咬的皱了下眉头,不过不敢有所反抗,只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看到朱常洵被带走了,朱翊钧挥了挥手,语气冰冷的说道:“去景阳宫。”
朱常洛身上随便裹着几件棉袍,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随着朱翊钧一起朝景阳宫走去。此时,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十年了!差不多十年了,自己这个做皇帝的父亲这是十年来首次光临景阳宫!真是……
御岚湖与景阳宫仅隔着一个不算太长的回廊,穿过回廊便能看到景阳宫的围墙,所以众人片刻之后便来到了景阳宫。
景阳宫如今宫女太监加在一起也不算少了,从最初的六人到后来朱常洛在混堂司“遇刺”后又被朱翊钧赐了宫女太监各十名,整个景阳宫也有了二十六名宫女太监。
不过,对于朱翊钧的到来,显然出乎了景阳宫里的宫女太监的预料,他们在这里这么多年,还是首次看到皇上来景阳宫,以至于不少人在愣神之后,还是被旁边还清醒的人提醒后才跪倒接驾的。
朱翊钧哪有心情在乎景阳宫中的人是否失礼,只是头也不抬的进入了大殿,坐下来后便一言不发,他在等着去沐浴换衣的朱常洛。
不论怎么说,朱常洛都是他的大儿子,如今出了这种事,他当然要适度的关心一下,不然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他这个做父亲的无情无义?何况,他还等着朱常洛对于今天这件事的说辞,他还没考虑好这件事到底是应该公开处理好,还是私底下低调处理比较好。不过,总要先把事情搞清楚不是?
这件事毕竟牵涉到了两个皇子,一个是被群臣想要拥立为太子的大皇子,一个是朱翊钧自己比较喜欢的三皇子,这件事很是让他头疼!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他早就被那帮大臣搞得头大如斗了。
朱翊钧心里面还是希望这件事千万不要像看上去的那样,不然,仅凭借皇三子想要谋害皇长子这一条,只要传出去,他也不用再费力了,还是尽早确立皇长子为太子比较好,那帮子大臣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一个想要“弑兄”的人为东宫的!他喜欢的皇三子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想到当时的情况,朱翊钧就一阵头大。那么多人虽然没亲眼看到朱常洵谋害朱常洛,但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他叫嚣着要打死朱常洛!而刚从湖中被救起的朱常洛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怒打朱常洵,质问他为何要谋害亲兄弟,但凡看到这一幕的,会怎么想?难道还能以为朱常洛自己跳进湖里不成?
想到这里,朱翊钧心中就一阵邪火上窜,自己为了朱常洵,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罪,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结果呢?这小子也太不争气了!
朱常洛泡了个热水澡,喝了碗太医熬制的驱寒汤,砸吧了下嘴,让皇帝等的感觉,真爽!当然,他也不敢做的太过,毕竟把朱翊钧惹急了,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来到景阳宫大殿,朱常洛心中一阵愤怒喝无奈。朱翊钧在主位上坐着,板着个脸,也不喝茶,也不说话;王恭妃和妹妹朱轩嫄在下首跪着,都在不停的抹泪,朱翊钧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朱常洛就想不明白了,就算是朱翊钧讨厌王恭妃和自己,但这又关妹妹朱轩嫄什么事?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又不会威胁到皇位,至于恨屋及乌到这种程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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