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汶水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艰难地冲下面的人群一拜,痛苦地问道。
草啊,你这头老狐狸,真当我们是傻帽啊,这种问题,你自己心里早有答案,非要做完*子又立牌坊,让我们替你说出吗?
“当然不能继续举行了,洛城主,您要是一意执着于一纸婚约,那可是把钟灵毓秀的洛小姐往火坑里推啊”
就在场面有些沉寂时,隐藏在宾客中的托儿出声了,言之意切,情同深受,仿佛要掉进‘火坑’里的洛莘是他的女儿一般
“可是,飞儿的父亲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洛汶水脸上肥肉抖动,显得犹豫不决。
“洛城主啊,这个废物是什么德行您也看到了洛小姐嫁给他,那可是绝对没有什么幸福可言的,我相信,在这么多前辈长者的见证下,您把这门亲事取消了,那完全是合情合理就算是甄家的丹圣复生,也没法说您半点不是啊”
托儿非常敬业,继续出声,而且旁边连续响起了附和声,把在场的情绪煽动得越来越高炽,好像洛城主不答应他们,把婚约取消,就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煌贤侄,你怎么看?”
洛汶水脸上为难,转头去问旁边挺直了腰板,一副卓尔不群样子的煌中籍。
“洛世叔”煌中籍闻言,连忙把腰一弯,口里的称呼也改了,“自古以来,民心即天意,既然隐星城所有德高望重的前辈都聚集在此,他们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小侄愚鲁,这家事,还是要世叔自己决断啊”这个小白脸,倒也不是草包,一句话,就把我们给绑在了一根草绳上了啊
底下众多头脑清醒的人,脸色俱微微一变,不过情势如此,他们也只好捏着鼻子生受了
难不成,要跳出来说,你们订婚仪式继续,甄飞德行如何,与我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我只是凑热闹来喝杯水酒的?
嘿,那才是脑袋进水,就等着城主的小鞋穿吧
“那么,为了小女后半生的幸福……”洛汶水看向被压在地上的子亦非,脸上肥肉颤抖许久,终于一咬牙道:“飞儿啊,你请回吧今日之事,我不怪罪你,只是这订婚仪式……今后都不要再提了”
“洛世叔英明”
等洛汶水说完,煌中籍高声唱喏,似乎是迫不及待地为此决定盖棺定论
既然洛汶水取消了订婚仪式,这酒宴自然也就摆不下去,一些家丁婢女出来,脸上带着抱歉的神色,引着几百名宾客,陆续退席。
这一次,洛大城主显得十分厚道,所有的贺礼,都大方地返还给了宾客,让这些看了一场滑稽剧的众人心里才稍微好过了点。
不过,走到城主府外,上了马车,易中苟揭开盛着七彩冰莲的锦盒,一看之下,不由捶胸惨嚎:“天杀的呀,居然掉了包”
盒子里,哪里还有什么七彩冰莲,摆放的只是三朵普通的莲花,上面还沾着露水,一看就是从某个池塘里刚采摘下的。不提城主府外连绵的马车里不时传出如丧考妣的惨嚎,城主府内,煌中籍用脚踢了踢仿佛睡着了的子亦非,嘿嘿笑道:“你这废物,倒也识时务,刚才若是稍有反抗,本少爷就要你尝一尝‘煌绝灭神手’的滋味”
“煌贤侄,放了他吧,好歹他也陪我们演了一出好戏”
此时外人已走,洛汶水笑眯眯地站在煌中籍身边,看着低头不语的子亦非,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就依洛世叔所说,本少爷就偶尔发发慈悲,放了这废物”煌中籍呵呵一笑,蹲了下去,“不过,我还有些悄悄话要和这个废物说”
煌中籍凑在子亦非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喂,废物,听说你五岁那年连百门海选都通不过,这些年来浪费无数灵石,想拜一些江湖骗子,妄图修真?嘿嘿,今天之前,你是不是觉得能娶到洛莘是天上掉下了馅饼,把你砸晕了?还是你觉得这些年的虔诚向道,终于感动了上天,有了回应?来,本少爷告诉你,你这些都是幻想,蝼蚁就是蝼蚁,废物就是废物,永远不可能一步登天,要我说,你这次回去,还是好好享受不长的人生吧等到我把你的莘儿娶了,再来结束掉你卑微的生命啊哈哈哈……”
子亦非在他神通境修士的眼里,的确是卑微到尘土的蝼蚁,换做往常,煌中籍根本都不屑一顾,然而今天,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想用言语来羞辱一下这个‘情敌’,让他明白,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天堑,是绝对无法用婚约来填平的子亦非默不作声,而是一抬头,双眼冰冷无情地看向洋洋得意的煌中籍。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啊,没有仇恨,没有屈辱,而是饱含了俯瞰众生的无情,一对漆黑的眼眸,似乎隐藏了无限的杀戮,一望之下,一瞬间竟让煌中籍后脊一凉,仿佛陷入了血海无边的修罗地狱
“啊”
煌中籍惊呼出声,捂着头连退几步,踉跄地被骆叔从后扶住。
“少主,你怎么了?”
骆叔惊讶之极,因为他双手分明传来了煌中籍的颤抖。
“煌贤侄,出什么事了?”
洛汶水亦传来关心的声音,煌中籍是煌有罚最宠爱的小儿子,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他的眼,他的眼睛”煌中籍惊惶无比,好不容易才安下了神,一只手狂颤着,指着地上的子亦非。
这个时候的煌中籍全然没有了修士高在云端的风采,浑身战栗,好似不堪一击的蝼蚁
他的眼睛?
洛汶水跨上一步,低头看去,却只见到子亦非闭起了眼睛,整个人如同石雕,一动不动。
“小子,睁开眼睛,说说怎么回事?”
骆叔冷哼,拂袖一挥,把子亦非吹开的同时,也将他的声带禁制解除。
‘砰’,子亦非的背脊撞到了墙壁,然后弹在地上,他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睁开眼,一双眸子平淡无奇:“你们好卑鄙,要杀就杀,我甄家儿郎可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小弟”
“少爷”
这时,两道香风吹来,两对手臂抱紧了子亦非只泪眼仇恨地盯着洛汶水、煌中籍、骆叔等人,可不就是才被释放的甄柔和双儿么。
“你们栽赃我小弟,抹黑我甄家的名声洛汶水,你是何居心”
甄柔凤眼含怒,扶住了子亦非,恨恨地向洛胖子质问这个时候,只有直呼名字才能表达她的愤慨,什么洛伯伯,见鬼去吧
“哎,小柔儿,我也有我的苦衷”
出奇的,洛汶水并没有动怒,而是有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苦笑:若不是姬太端死得太突然,你以为我想吗?十年的算计啊,谁想中途变更?
“呸,你这大肉球,也配叫小姐柔儿?”双儿就是一只朝天椒,闻言开口骂道:“你这个栽赃陷害,傻子都能看穿,你还真以为,我们甄府就那么看重这个结亲吗?”。
“不错”甄柔深吸了口气,坚毅地说:“洛汶水,小弟和洛莘的婚事,我从来都没有正面赞成,你若要退婚,随便说一句,我甄柔立马照办,绝不会含糊半点,可你为何要办出今天这样一场闹剧,侮辱我甄府不说,还徒然让天下有识之士笑话?”
小萝莉说的义正言辞,一般人听了还真会羞愧掩面。
不过,洛汶水城府何等深幽,面上表情一点没变,他又叹了口气,挥挥手:“你们是凡人,修士的世界,你们不懂的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毕竟与你们父亲相交一场,不会为难你们的走吧,走吧”“慢着我们少主还未好,不能放他走”
“骆叔,我没事”正当骆叔发作时,煌中籍却站直了身子,摆手道:“我是修士,怎么可能被凡人的一双眼所伤?刚才可能是幻觉,我现在一点事也没有了”
“哦?”
骆叔仍旧不放心,走上前,仔细地对视着子亦非的双眼,看了好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姐姐,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这老匹夫”
子亦非扶着甄柔的柔腰,垂头低语。
“好”
甄柔以为子亦非心伤若死,便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小弟你千万别想不开,什么冲入绣楼,什么意图对洛莘不轨,这些屁话,姐姐是半点都不信”
“是啊是啊,少爷那么英明神武,怎么会对一个发育都没完全的小丫头动邪念?这种栽赃伎俩,真是荒诞的可笑”双儿亦在旁连声附和。
我哪有想不开
子亦非嘴角不自觉地一抽,暗道:我只是想快点离开,等到夜幕降临,再来把这群讨厌的修士杀个干净
日头渐西,早一个时辰还热热闹闹的城主府邸前,此时已变得冷冷清清,偏门吱呀一响,两条清丽的影子,扶着洗漱了干净的子亦非,快步走出。
既然要走,红色喜服什么的,自然是要一一脱下,全部留给无耻的洛府,不带走一丝半缕
子亦非略一回头,看了眼高高深院的洛府,长舒一口气:要走就走,偏偏要换衣洗脸,平白耽误了这许多时间女人,真是不可捉摸,难道她们就不怕洛汶水突然反悔,把我们硬留下来么?‘甄家废物非礼未过门的幼妻未遂’这件丑闻,随着宾客的散去,很快传遍了隐星城,甄飞两个字,在老百姓心中,名声愈发的坏了。
由于甄柔执意不接受洛府的轿子,要步行回府,所以一路上,总能碰到些拾着果皮鸡蛋的小孩,跑将出来,一言不发,就朝着路中央的三人一阵乱扔,饶是子亦非身法不俗,可为了保护甄柔和双儿,还是在衣角上沾上了许多蛋清果泥
一路历经艰辛,好容易回到甄府,才把大门扣上,门板外就传来一连串响声,仿佛放起了炮仗。
甄柔和双儿爱洁,自个先去舀水洗澡,临走前只是嘱咐:“小弟(少爷),一切都过去了,今后甄府的脊梁可是你,千万别为了一个女人而轻生啊”
搞得子亦非哭笑不得。
摆脱了两只关心自己的萝莉,子亦非回到了金丹小楼,刚刚从里面把门闩插上,外边就响起了一阵声响:‘啪、啪、啪’
这么快就洗完了?
正准备上楼闭目养神,为夜晚的行动做准备的子亦非一愣,把踏上楼梯的脚给收了回来。
“是谁?”
没有人声,顿了一会,又是三声‘啪啪啪’
装神弄鬼,莫非是小双儿?
子亦非把门拉开,出人意料的,外面的却是一张谦卑的老脸:福伯
福伯瘦瘦的身子迎风飘荡,站在门口,就好像晒衣场上的竹竿架子,他露出讨好的笑意:“少爷,是我啊”“原来是福伯啊,刚才为何一直敲门不说话?进来吧”
子亦非早就对这个号称活了一百多岁的下人进行过暗中测试,结果无一例外,对方都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凡人。
能活这么久,只能说他养生有道,福气天成。
“少爷,老奴听说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少爷非礼洛城主的**未遂,被当场解除了婚约,是不是真的呀?”福伯没有客气,踏入小楼,笑着问道。
“嗯,是真的”子亦非淡淡一说。
“少爷,您难道不在乎?”福伯讶道:“这可是天大的羞辱啊”
“在乎又怎样?我又打不过洛汶水,更别说他还请来了一堆帮手,好像是来自浜月大城”一向习惯了福伯的沉默寡言,子亦非对福伯今日的主动发问有点不习惯,所以准备随意几句将这忠心老仆打发回去。
“哦呵呵,真的是打……不……过吗?”。
福伯忽然一笑,笑得子亦非后颈一麻,一股久违的危险警示感,从心头冒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影闪动,子亦非的瞳孔里,赫然已失去了那位挂着谦卑笑容的老仆踪影
一枚拳头,好比夺命银钩,直取子亦非的咽喉,力道之大,赫然在空气中激荡起了爆破声
福伯要杀我?
子亦非心里陡然一惊,来不及细想,身形晃动,一双臂膀,格挡在胸前,力图阻止这夺命一拳。
‘砰’,拳头与手臂相交,子亦非身躯剧震,一道麻痹痛楚,从手臂处传来这是怎样的一拳啊,竟然能让翡翠肉身圆满的子亦非感到疼痛这绝不是凡人能打出来的拳头
福伯到底是谁?
“少爷,果真了得您能挡住老奴一拳,就算打不过洛汶水,那胖子也休想杀得了您”
福伯谄媚的声音在小楼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灰影憧憧,拳头一触即收,两道割人的阴风,从下面无声地刮起。
连环腿影,直取子亦非的下腹要害
这两腿的角度、速度、力度,都堪称巅峰造极,饶是子亦非历经无数杀戮,此刻也鼻尖冒汗,身形慌忙一跃,向楼梯上避去
灵鼠钻天
这是子亦非几日来打拳的心得,是融合了四耳灵鼠身法的经典之作,此时不假思索地使将出来,可见福伯给他造成的压力有多大
简直就是大山压顶般的死亡阴影
“好身法想不到少爷每日里打拳平平无奇,暗地里却藏有这般奇妙的身法”
灵鼠钻天一出,福伯两道断子绝孙腿立马落空,他大声疾呼,声音里蕴含了浓重的溜须拍马。
“好奴才,今日要犯上弑主么?哼,且接我一掌”
战斗中,子亦非从来都是占据上风的主,可这一次,他被福伯一拳两腿的偷袭,逼出了真怒。
他从楼梯另一侧钻出,一记铁掌,直劈福伯的后颈,若被斩中,他有信心让这老奴,脊骨寸断
这一掌,源自四耳灵鼠的一爪,唤作‘一掌断流’“哈哈哈,老奴怎敢弑主,少爷啊,您误会了”
福伯大笑间,转身一迎,竟然用枯瘦的胸膛,直面这一记石破天惊的一掌断流。
“这般托大?奴才死来”
子亦非见福伯不闪不避,嘴角不由逸出冷笑,这记一掌断流可不比普通的掌力,借助速度,威力在刚才的五倍之上,若还以旧忆对付,注定要吃大亏
果然,掌缘才触及福伯的胸口,他那张谦卑的脸就犹然一变
‘嘭’的一声闷响,福伯被拍飞出几尺,胸口塌陷,就像是断掉了无数根肋骨。
“呵呵,好掌力少爷啊,老奴小瞧了您呢”
福伯停下脚,抚着凹陷得不成人形的胸膛,呼呼喘气,脸上却兴奋得红彤彤发亮。
“我才小瞧了你呢,吃了我一掌断流,居然还能说话奴才,你的命倒是硬的很啊,嘿,再接我一拳,拳动崇山”
子亦非见福伯削瘦的胸膛被拍得几乎是前肚皮贴后脊梁,可却依旧生命力旺盛,心里吃惊之余,知晓除敌务尽的道理,五指捏拢,一记自创的拳法,紧接着又朝福伯轰去。
“少爷手下留情,老奴可再也吃不消你几拳了”福伯见子亦非拳头转瞬即至,卑微地苦笑之余,一双枯瘦大手连摆,在胸口划出一道道环圈,“快些停下,老奴有重要的话要跟少爷您说呢”
一道道环圈,仿佛铜墙铁壁,子亦非的拳动崇山袭至,没入圆圈,只听得一连串金铁交击的脆响,子亦非五颗指骨酥麻作疼,不由得停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浜月来客 福伯到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