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铁站,李象先是出去观察了一下环境,然后带着父亲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古泉大厦。
大厦的大门依然是人来人往,进出的人物各个也是衣着光鲜。
李象站在转弯的街角后面,脸色沉静如水。他望着面前嶙峋突厥的巨石一样巍峨的古泉大厦,心中有些迟疑。
进?还是不进?
李象心中踌躇不已,他只跟这古泉商会打过两次交道,都是在近来两三天之中。那个白老虽然看似和善,但是李象心中根本对他不敢下一点定论,他就像是一个饱经世事的智者,就像一湖深水,根本一眼望不到边。
李象向来很愿意用一些恶意,来揣测自己的敌人或者是朋友,只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才能够真正的胸有成竹。
他根本不知道这古泉商会的一丝底细,除了知道这个商会很大之外,他一无所知。万一这个商会跟那王朗的父亲,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便是送羊入虎口了。
自己孤身一人的话,还或许没什么好怕,但是现在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他不敢冒这个险。
身边是自己的父亲,而且在面前这座大厦之中,还有小白。
虽然只是在一起呆了两天,但是对这个柔弱的女孩,他已经抛舍不下了。十分复杂的感情混杂在一起,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反应。他怜悯她的身世,怜惜她被生活逼迫出的偏执,怜爱她那双澄澈干净的浅褐色眸子。
进?还是不进?
牵扯了一些自己在意的东西,自诩果断的李象,也是忍不住踌躇不决起来。
“小子,怎么犹豫了,临到紧要关头,却不敢相信你的朋友了?”父亲注意到李象的犹豫不决,只是一样,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笑着问道,根本没有一丝逃亡时的惊慌。
“是啊,我跟这个人只是见过一面,他也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出手,护下我这个杀了人的联盟通缉犯。”李象苦笑了一声,说道:“但是似乎我们此时的境地,也只有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老头子,能帮我一把了。”
“只见过一面而已?”父亲听到这些,也是皱了皱眉头。
“嗯,这样。您先在附近的小商店里隐蔽一下,我去会会那个朋友,若是十分钟之后,我还没有动静的话。”他把包裹塞给父亲。
“不会的,你去吧。”父亲直接出声打断了李象遗言一样的交待,“我一把年纪了,知道怎样做。”
遇到这种事情,才真正显示出一个男人的底蕴。
“嗯!”李象深深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向大门走去。
远远看到他走过来,便立刻有一个旗袍小姐迎上前来,双手勾在身前恭敬的鞠了一躬。李象一看,竟然是上次的那个‘号码1323’。
“李象先生,白老特意让我在这里迎接您,请您跟我来。”小姐微笑着,向身后一伸手。
“嗯?特意迎接我!白老知道了什么?”
李象听到这句话,心中早已经震惊无比,只是在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镇静如常的样子,点了点头,跟她走进了大厅中。
不过这一次,这位旗袍小姐并没有带着他乘坐豪华电梯,而是走到角落里,点开了一扇十分简单的合金门,门后也是一座电梯,不过模样很是普通,空间也很狭小。
那旗袍小姐在五十一层的按键上轻轻一点,然后走了出去,并没有陪他一起上去。
这座普通的电梯里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它只有一个楼层选项——五十一层。
“五十一层?不是说,只能在下面二十层么,这座楼明明是五十层,怎么会有五是一层?”李象心中顿时提了起来,他悄悄将手小臂一甩,小臂束带中的一只小匕首滑进了手中。
原本那只匕首,留在了王朗的肩膀上,这是李象出门的时候随手从桌面上拿的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
他手持着水果刀,轻轻靠在电梯的一侧,全神贯注的紧紧盯住门,浑身都紧紧的崩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电梯上到五十一层,开门之后,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电梯很快到了设定楼层,五十一层的指示灯闪烁了两下,金属门开始缓缓向两侧划开。
李象紧紧的贴靠在侧壁上,金属门只是刚刚打开了一半,还看不到他。
他趁着这个时候,猛地一探身子,飞快的向门外扑了出去!
“啪啪啪——”
一个清脆的掌声响起来。
李象猛地闪过身子,看向身后的不远处。装饰简单的走廊中,白老跟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并肩站在一起,中年男人正笑着鼓着掌。
“很精彩,知道小心的人,总是能够活得更久一点。”
“白老?你是谁?”李象谨慎的望着两人,对白老问了一句,又看向了中年男人。
“孙古泉。”中年男人耸了耸肩膀。
“李象,我没有什么恶意,你不用紧张。”白老看着李象谨慎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道。
李象不为所动,仍然微微弓起身子,仿佛是一只随时能够择人而噬的豹子。
“你这小子,若不是我帮你打理了路上的那些探子,你以为你能大大方方的做公用地铁,来到这里?”孙古泉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还傻乎乎的用身份卡乘车,你是怕人家痴呆,找不到你?”
李象听到这里,想起刚才路上的一系列举动,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垂下了手中的水果刀,站直了身子。
“孙古泉,白老?你们都知道我的事了?”
听到这句问话,两人相对一笑,孙古泉伸手指了指李象,促狭的说道:“何止是我们,整个明珠大区,稍微上得了台面的家伙,都知道光了,你以为我们还是旧纪元的飞鸽传书不成。”
“这么快?”
“你小子,现在可是我们明珠区的名人了,六刀虐杀了税务司长的公子,王家的继承人。比那些苦心炒作的小明星们,来得有效率的多啊!”孙古泉说道,“现在王老鹰正在发疯的满城找你呢。”
“我在这里,会不会给各位造成困扰?”李象直接的问道。
“会。”见到李象问得那么直接,白老有些称赞的微微一笑,也是直截了当的一个字回答道。
“那小子走了。”李象一拱手,转身便走。
“现在走已经晚了,你小子还在我这里金屋藏着一个娇呢。”孙古泉见到了,出声说到。
李象闻言转过身来,他现在的处境万分火急,这两人明明是知道的,但是依然是衣服不惊不诈的缓慢语气,他不由得心中有些怒气。但是现在又是有求于二人,只好微微压着调子。
“白老,孙大哥,相比我现在的处境,你们已经知道。那王朗的家族十分强大,我不愿意将你们二位平白无辜的,就扯下这趟浑水来。我现在有一个老父就在这大厦门外,有一个妻子就在这大厦之中,他们不能跟着我流亡。”
李象的语气很快,也很低沉,他为了有足够的理由留下小白,故意把她说成是自己的妻子,“那王家人只认识我一个。我只求你们一件事,把他们护下来,那对瓶子当作是他们的生活费。若是两位不够,我将来再给。”
李象拥有章鱼分身,无边海洋之中,自然有数之不尽的财宝遗迹等待着他,那一对瓶子虽然昂贵,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李象的语气严肃了下来,白老本来笑眯眯的表情,顿时也是严肃了下来。
他停顿了一会,紧紧盯着李象,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信条么?”
李象心中顿时明白这是白老想要考验他的心性,在这样睿智的老人面前故弄玄虚,反而会弄巧成拙。向低头想了一下,一句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那是他在一本不知名的古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一直被他牢记在心,当作座右铭来看。
“以恩报恩,以直报怨,以血报仇。”
孙古泉双眼一亮,不等白老开口,哈哈一笑,抢先说道:“好一个以恩报恩,以直报怨,以血报仇。时间紧迫,我也不多说什么,前往上京市的专列,马上就要启动了。那是我古泉的专列地铁,你尽可放心。”
“你到了那里,大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明珠市的王老鹰,在那里并没有多强的势力。”
孙古泉看着李象,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期待感。
他是白老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却姓孙而不是白。因为他的母亲姓孙。他的母亲,也如当初的李象的母亲一样,淹没于某年某次的兽潮之中。这是他数十年来疯狂的苦修,从小男孩一步步成长为高等武将,唯一的动力。
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李象,他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稚嫩的自己。
“大恩不言谢。”李象双手一抱,低声留下一句话,断然转身离去。
“不见最后一面了?”
“不必了。”李象的身影微微一顿,飒然的摇了摇头。
……
……
李象在跨进列车门的时候,有了几秒钟的停顿。然后安静的走进这列精巧的列车中,不发一言。
列车只有短短两截,车厢中十分奢华,但也十分空旷。一共十个位子上,只有李象一人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心中闪过今天这短短几个小时之中,上演的近乎疯狂荒诞的一幕幕。
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隧道灯,他偷偷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块小巧的手机。手机早已经将号码销毁,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但是里面还存着几张照片,是当初李象偷拍下的,小白消瘦柔美的侧脸。
另一边口袋里,是他偷偷藏下的两枚青铜刀币,是从当初沉船中打捞出来的那一串中取下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值几个钱。
列车穿行在地下近百米的地方,并不受地面上活动着的怪兽的影响。
李象默然面对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忽然扬起一个笑脸。
爸,小白,还有王家。
给我三年,我李象,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