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第七周周一上午
龙川县城外张家村闹哄哄的,足足来了几百号人,黑压压的塞满了村里的大马路,整条村里的狗都在狂吠。
县城来的人群大部分都笑逐颜开,有扇蒲扇穿草鞋的平民,有马褂布鞋撑油伞遮阳的小市民,也有很多西装革履拿着西洋“蝙蝠伞”的玻璃人,还有金发碧眼的洋人;看那副做派,有彻底无事跟着来看热闹的,也有很多记者,还有教会里的人和治安官,一路上他们都闹哄哄的围着核心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村里人都认识:张其结大老板。
本来他因为在城里经营纺织厂,村里和碉楼的家都很少回来,这次看到这村里大名人回来了,很多乡亲都吃了一惊:这位“有品味”的绅士竟然剪掉了自己标志『『性』』的辫子,『『乱』』蓬蓬的头发做了个披肩大分头,乍一看都没认出来,路上起码有三只狗朝张其结狂吠。
不过张其结虽然看起来大病一场那样有些虚弱,但气『『色』』非常好,一路上笑声不断。
领着乌压压的人『『潮』』从自己家出来,站在『门』口,张其结正朝身边的潘近星介绍马路:“这条路是我投资给村里修的,村里第一条西洋马路,也是周围第一个通西洋马路连接县城的村子。他们还要给我立个牌坊放在村口,我没有要,呵呵。”
“张先生慈善大家,周济乡里,扶贫济弱,不愧是耶稣『门』徒啊。”潘近星抱拳作揖表示佩服。
张其结挥了挥手,表示否认的谦虚,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这时候,有记者跳出来,指着两人身后高高的碉楼叫道:“张先生、潘先生,可否在这个地方合影一张?把你们的碉楼也照进去”
“啊?好啊好…….”张其结和潘近星都连连点头表示同意,面对如山如海的人群,两人在照相机镜头前站定,两手相握,面『『露』』微笑。
今日一行,就是张其结朝潘近星介绍自己在城外的产业,很快他身后的碉楼和周围的良田,全部要转赠给潘近星。
张其结是当真的,不仅当真,而且雷厉风行。被废止候选人资格这件事彷佛压根没放在心上,宣布后第二天就领着潘近星来看除了纺织厂外的另一处主要产业了。
虽然张其结已经不是候选人,彻底从选举中出局,然而这样的奇事怎么能不引起全城轰动?听说他们要来乡下看这块产业,记者们、看热闹的人蜂拥而来,有马车的上马车,没车的雇佣人力车,啥都舍不得掏钱的,索『『性』』跟着马车车辙印子一路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这里。
趁着他们照相,人群闪开一个大圈子的间隙,村长挤了进来,他是个农夫打扮的年轻人(海宋很少有老村长,还是长『『毛』』贼时期的他们倾向于『弄』死老的,让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接手,对于铁河民变的发源地龙川更是直接如此命令:不许超过30岁、不许大家族成员做村长),村长看着张其结,恭敬的用手把斗笠摘下来夹在胳膊下,『『露』』出被晒得黑黝黝的皮肤,对着张其结大叫道:“哎呀,张弟兄啊,我前天就听说你要把你的家送人?真的吗?我不信啊…….真的吗?”
站在『门』口台阶上的张其结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潘近星说道:“是真的,我下午回城就去做公证,把地契房契什么的转赠这位潘先生…….”
看了看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的那瘦小辫子男,村长气急败坏的一跺脚,叫道:“张弟兄,你辛辛苦苦赚来的家业…..何必啊!!!”
张其结微笑了一下,再次指着潘近星说道:“这不是我的。是潘先生的,我是物归原主。”
说罢,制止了潘近星急切的谦虚和否认,他对着村长说道:“小三弟兄,我们现在在我家吃饭,你也来吧?在此之前,你能不能招呼下这么多外地人,给他们点水和饭吃?”
村长还没来得及吭声,身后记者们咆哮一声冲了上来,几下就把他踹出人群一屁股坐在了马路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记者们冲了上去,团团围住张其结和潘近星——因为张其结的话说明参观产业告一段落,那么,就是采访时间了。
大部分记者都脸红脖子粗的想采访潘近星,虽然七嘴八舌各种口音都有,但问题其实就一个:“你突然得到了40万资产,爽不爽?有什么感想啊说说啊”
潘近星高兴得满脸红光,以致于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两眼时常翻白,这两天他连做梦都是不连贯的和经常吓醒的,这种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做梦真的都梦不到对方不给9万反而给全部身家。
40万宋元啊
潘近星结巴了好一会,他只得用吼叫来宣示自己的热烈情感,振臂高呼:“感谢耶稣感谢神皇感谢张先生感谢长老会阿『门』啊阿『门』”
就在这时,记者们和潘近星就听到有人大吼一声:“英雄闭嘴莫坠我大清国威”
这声音和炸雷一般,把一群人和张其结潘近星都吓了个哆嗦,大家纷纷扭头去看,只见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奋力挤了上来,因为人多,他一会正着挤一会侧着挤,脑后的小辫子清晰之极、格外扎眼。
有人当即认了他出来,大叫:“弟兄们,闪开条路,让清国‘小辫子’来问问潘先生吧,人家是唯一清国记者,和潘先生是一国人。说不定有料呢”
一言既出,大家齐齐诺了一声,记者群给那留辫子的年轻人闪开了一条路。
这年轻人就是年轻报纸《申报》的年轻记者廖青云,也是全龙川唯一一个清国报纸派出的记者,虽然《申报》此时是个初起的小报,注册资本仅仅1600两白银,出资者也是美国洋人,但它是清国里少数几家清国人担纲的中文报纸,《申报》除了美查以外,经营和编辑人员均由中国人担任,清国人报道清国事,这算纯种清国报纸,也许算清国第一家。
尽管清国国土面积大约是海宋的8到10倍、人口是海宋人口的8到10倍,但清国统治者是满族人,没有海宋这种“残暴、变态、诡诈、无耻、下溅、以洋人为主子、以刺刀和皮鞭推行洋教、欺师灭祖的赵三桂”(清国人语),所以他们的西学极端落后,到现在都没有铁路,更不要说邮局电报什么的,报业也没有,这些东西只诞生在殖民地那巴掌大的地区里,所以物以稀为贵,廖青云在龙川记者群里还是非常有名的,因为稀罕,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辫子”。
“小辫子”廖青云借着宋国同行闪开的一条路,冲到潘近星身前,大约怕他飞了,立刻两手揪住了潘近星前襟死命的前后摇晃,两眼瞪得溜圆,好像流氓要打人那样,嘴里大吼的却是:“潘先生你是我们大清国的圣人啊你是民族英雄啊你慑服了宋国败类,拿回了40万宋元天啊潘先生,你力挫群丑、扬我大清国威、播我天朝威名于化外之地昔日班超入虎『『穴』』不过如此、卫青霍去病大漠杀敌不过如此而您以区区五尺之躯、手不能提三尺剑,却以满腹孔孟经纶舌战群丑,愣是以理服人、让众夷理屈词穷,以孔孟圣人之教诲践行天下王道…….呜呜,我太『激』动了,我流泪了,您就是圣人再世你就是民族英雄……..”
这番话说得潘近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屡屡想挣脱开廖青云的手,但他一个鸦片鬼哪里有力气挣开年轻人的拳头,只得汗流满面的反复去看旁边张其结和席向道王鱼家等人的脸『『色』』,希望不要让这些人不愉快,自己脸上表情比苦瓜都苦。
旁边的记者听得廖青云满嘴的:“圣人”、“民族英雄”、“败类”、“群丑”、“众夷”、“化外之地”、“理屈词穷”,先是面面相觑,后来有人就眉『『毛』』立起来了,扭头互相问:“你想不想打这个傻『『逼』』?一起上?怎么样?”
正在有一伙“敌视天朝”的记者已经想动手的时刻,谁也没想到,呜咽着流泪的廖青云大喝一声:“潘英雄,受我一拜我代表天朝子民谢谢您给我们长脸了”
说着放开了死命挣扎的潘近星,对着他两『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纳头就拜。
吓得在美国生活了半辈子的潘近星唰的一下手臂挡在头上、大『腿』抬起挡在下身,摆了个“片”字姿势,连连大叫:“别别别被给我磕头我还没死呢”
但是廖青云不管,又磕了个头,跪在那里大叫:“潘英雄,我回去给你写个大报道,把你的威名传遍**滩”
旁边那些宋国记者和洋人记者都被震了,原本想揍廖青云的记者也把卷起来的袖子又捋回去了,『交』头接耳的谈论:“采访时候要下跪吗?这不专业啊”
那边的潘近星已经从被惊骇中回过神来,站好了身体,拉住了旁边的张其结对廖青云叫道:“你这清国记者不要胡说八道什么败类什么英雄?张先生是好人,是基督徒我很感『激』他,我哪里是什么民族英雄,你傻了?”
内心对海宋印象大好的潘近星对着周围的记者连连摆手,要抵消掉廖青云那个傻『『逼』』愤青给他造成的恶劣影响,连连说道:“大宋是好地方民风朴实张其结、王鱼家、席向道三位先生的人品我潘某人深感佩服敬佩得五体投地了不起我走遍全球都很少遇到这样高贵的『精』神我谢谢耶稣和龙川各位也谢谢海宋给我这个公道谢谢”
说完,还转身朝着那边的张其结和王鱼家等人鞠躬,又转头朝围观的记者和闲人鞠躬,这几下可挠着了大家的痒痒『肉』了:人家这位清国人夸我们大宋呢顿时很多人就高兴得脸冒红光,连连鼓掌叫好。
然而跪在潘近星身前的廖青云看着他对周围人连连鞠躬致谢,带着满膝盖的土站了起来,有些受了羞辱的模样,指着潘近星叫道:“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忘了你是天朝人了吗?这是夷邦你对着这群藐视孔孟独尊邪教的夷人鞠躬买好是何居心?难道你想当汉『『奸』』?告诉你,你走到哪里都是大清子民你这样做,我要去福建举报你,你不要以为你有点夷宋臭钱了,就可以丢我们天朝的人,天朝国法就会网开……..”
话还没说完,潘近星旁边的另一个矮个四眼记者实在忍不住了,上来对着廖青云一拳就打在了他嘴上,接着七八个暴徒记者冲了过来,连打加踹,把个廖青云老鼠躲猫一样赶出了几十米,出了人群后,他们打倒“热爱和平的天朝人”廖青云,骂骂咧咧的、齐心合意的、围成一圈,结结实实的揍了廖青云一顿。
等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廖青云在街心里爬起来的时候,除了几个围着他嘲笑的光屁股小孩和一条狗之外,街上没多少人了,大约都跑到张其结家里喝酒吃饭庆贺去了。
“你们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我不做汉『『奸』』我比你们高尚一万倍我不和你们夷人、汉『『奸』』一般计较…….”廖青云握紧拳头,嘴里坚定的说了这番话,站起来身子,打了打身上的土,咬牙切齿的朝张其结的碉楼小声骂了一句:“儿子打老子等天朝收复这里的时候,**,你们就哭去吧全宰光你们”
最后对着张其结大『门』狠狠的吐了口痰,不是大『门』,而是那个方向,他转身一瘸一拐的回龙川县城了。
被揍了一顿,又累又饿的廖青云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自然无心去搞什么采访了,而是直接回到了县城里的租住地。
这个老宅子现在静悄悄的,因为租客都不在,只有房东老太太在屋檐下编草鞋。
几间房子全被主人拿去出租了,地板上都铺了凉席,算铺位收钱,租的人自然大部分都是记者,这个点自然全都跑出去采访或者以采访为名蹭饭去了。
廖青云租的甚至不是正房和正房地下的凉席铺位,而土、爬满蜘蛛什么物件的柴房,这不是他租不起,因为柴房算单间,比正房一个铺位还贵呢,这是他不想和宋国记者同住,怕里面有耶稣抓心肝的异形,晚上从这人嘴里钻出来爬进自己肚脐眼,以致于自己被邪教同化掉。
回到这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廖青云给房东打了个招呼,自己气鼓鼓的进了柴房,躺在歪歪斜斜的『床』上越想越屈辱,呜呜的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又握拳盯着房梁上那成『精』一般的老熟人:一只大黑蜘蛛,把它幻想成各种人类形象,然而用口型无声的大吼道:“宋国人、汉『『奸』』、赵三桂、我要把你们都凌迟了、男杀『女』『『奸』』、男孩阉了、『女』孩全卖入窑子、扒了你们的祖坟、把你们祖宗都刨出来鞭尸烧了”
接着又想起自己热脸贴了潘近星的冷屁股,更是愤怒的两眼流泪,两手对着房梁上那大蜘蛛又是虚抓又是虚捏,彷佛那就是潘近星的真身,嘴里彷小声嘶吼:“看哪你个杂碎姓潘的为了点银子,连祖宗都不要了公然朝宋人邀宠卖乖这是大汉『『奸』』啊我马上给福建官府写举报信,**,你姓潘的敢回大清朝,立刻凌迟剐了你剐了你剐了你”
“剐了”一会,大蜘蛛还在屋梁上没事人一样结网,廖青云十分无聊的在『床』上翻了个个,胳膊枕在头下,眼睁睁的想着:“**,这人渣汉『『奸』』都有40万宋元了?凭什么啊?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公平?我比他忠义、比他有学问、比他有节『『操』』、比他长得帅,老子二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效忠大清皇帝、读孔孟圣贤之书,即便饿死都是连洋人美国都不会去的,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好事?怎么天下不论天朝夷宋,竟是些人渣、汉『『奸』』、流氓、捐官的文盲荣华富贵三妻四妾的呢?我恨不得一枪打爆这些猪的狗头**,我恨不得也去造反当皇帝了”
刚才骂到翻来覆去的脏话都说尽了,但内心一股仇恨让他充满了力量,然而涉及到嫉妒,廖青云很快就无力了:他再怎么几十年后全身爆裂脱皮而死、死后去了的『阴』曹地府被当成麻辣烫、丸子等素材反复做成各种传统美食,也抵不过他现在就搞到了40万银元啊
这自己哪辈子能赚到呢?
“除非有个像张其结一样有钱的志士,不仅热爱大清和孔孟之道,而且恰恰就一个独生『女』儿,拼命的要把『女』儿许配给自己,结婚之后,岳父立刻两『腿』一蹬死了,全副家财都归了自己……”想到这里,廖青云匆匆的从『床』上坐起来,在『床』底小行李箱里找出个小洋镜子,惊恐的查看起自己的“潘安美貌”有无受损。
幸好,那群汉『『奸』』记者不是专业人士、下手不准、自己又死命捂住头脸,脸上受的损害不大,只是几处地方红肿而已。
这样一折腾,廖青云也清醒了,想起了工作,毕竟《申报》作为一个小报社,仅仅受到了海宋海『『潮』』般的报业文化影响,为了赶时髦派一个新手进驻龙川,虽然给的钱肯定和乞丐差不多,但是对他的要求的监督比黑砖窑都黑心。
报社已经连续两封信对他发回的稿件破口大骂了,说他拿着报社的差旅费『花』天酒地、说他写的是垃圾是狗屎,完全『浪』费了海京到**的跨国电报费用,说等他回来海京办事处就打断他的『腿』。
这都是污蔑。
首先,给的差旅费只够去路边摊“『花』天酒地”,而且还得建立在睡在桥『洞』不要出租房费用的前提下;
其次,写的不会是垃圾,因为廖青云大部分都是抄抄别人的报道或者直接拿民主党自由党的通稿发,“天下文章一大抄”,另外谁懂选举啊?可不就得抄两党大牛的通稿吗?那些内容很多都是抄自由党民主党的,你《申报》能打断海京大亨郑阿宝和易成之流的狗『腿』吗?没错,他们是汉『『奸』』是洋奴是亡国奴,但是人家当汉『『奸』』当洋奴当亡国奴是专业的啊,你想了解汉『『奸』』洋奴的内心世界可不得由着人家引领吗?
这里面的道道,廖青云很快也想明白了:《申报》是面向**清国人的报纸,办事处尽管也朝宋国发行《申报》,然而宋国报纸这么多,哪个傻子买《申报》?除非《申报》公然号召人民宰了海皇全家,但是《申报》驻海宋办事处要是和海皇对着杀,谁杀谁全家,这个结果很容易想得到,取决于申报工作人员购买船**逃亡**的速度;办事处都是些傻『『逼』』和猪,所以海京办事处得拿着他的稿件朝递。
**那头主编、编辑都是和自己一样忠君爱国的大清子民,但那里又没有啥彩**,鬼关心什么鸟选举啊,这玩意完全是洋人发明用来折腾傻子和疯子的,主编和读者肯定全都不懂。所以必须写清国人“喜闻乐见”的报道,那按着主编的口味,得写夷宋道德沦丧什么玩意的报道。
“不写选举我写什么?他们本来就在选举啊要是写别的,也可以,但是这个鬼地方这么丧心病狂,到处都是道德沦丧,我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写起啊?难道我要写一部百万字的雄文《伪宋目睹之怪现象》?你丫就没给我这么多经费啊”廖青云痛苦的抱住了自己脑袋。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忠义的记者坐在『床』边抱着脑袋的时候,眼睛一转,看到『床』脚下垫着本书。
这本书他租房第一次进柴房看这“风水极佳、地气通透的豪宅”的时候就看见了,因为这三条『腿』的破『床』肯定是后来搬进柴房的,第四条『腿』用砖头垫了,还是不稳,主人又塞了本书。
可想而知,清国儒家文明一方面文盲遍地,一方面又刻意吹捧文字,来拔高自己儒家祭司的地位,所以带字的纸和书都是要很认真的『侍』奉的,对于权贵和皇帝也一样,要是谁敢拿带字的纸来擦屁股,已经有资格上史书了,儒家会咬牙切齿的大书特书一笔,因为拒绝敬拜刨了他们升官发财的祖坟,所以这里绝不会用曲笔或者『春』秋笔法公然给该人说谎造谣美化贴金了。
即便是暴虐、非人类的头号大汉『『奸』』赵三桂,虽然他这么干过,但也很少使用带字的纸擦屁股,这点被宋国“儒家余孽”小道流传,随后在清国里广为传播:作为即便是一头人形野兽也尊重文字的证据。(当然,他们都不肯想另外一种可能——赵阔会说:我尼玛能找到干净宣纸了,我干嘛拿写过字的纸擦屁股,擦得满屁股黑道和墨汁味道吗?)
但宋国早就被这个人形野兽带坏了:引入西洋印刷术、大力推广印刷品,满大街都是带字的纸,多了就贱了,贱了就没人在乎了;所以宋国贱民现在都敢拿书垫『床』脚了,这在清国不可想象。
这也是宋国道德沦丧礼乐败坏的铁证之一。
因此,从睡到这『床』上开始,廖青云就尽力不去看那本书,经常在『床』上念叨:“书啊,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我在外地,我要『抽』了你出来,这『床』晃『『荡』』,我怎么睡觉啊?好了,我退房的时候肯定把你揪出来,你要保佑我当上大官啊。谢谢孔圣人。”
但是今天,他有点绝望和走投无路的意思,仔细打量了几眼那书,只见残破的封面上还可见《?界文明???小学生???教程?》等几个字。
他把这个小册子,『抽』了出来,piapia『抽』了这宋国书几个耳光,打净了上面的浮土,翻开内页一看,原来是《世界文明简介——神圣大宋小学生历史教程》。
“哦,你们还有历史啊?擦真是恬不知耻”廖青云咒骂了一句,翻开里面读了起来。
一读就停不住了,一口气从头读到尾,完全好像做了个梦那样。
因为这本书完全就是介绍世界其他文明的,什么金字塔、什么空中『花』园、什么罗马斗兽场,全都是廖青云从生来就从来没听过的,而且还配图,虽然这书看起来有年头了,竖版的,还是繁体字,图片也很拙劣,但看到那个锥子建筑配合文字描述想象一下,还是『挺』吓人的。
书里提到了若干文明:中东两河流域文明开始于公元前3500年左右;埃及尼罗河流域文明也开始于公元前3500年左右,希腊爱琴文明开始于公元前2500年左右,印度河流域文明开始于公元前2500年左右;在各大文明区域周边,还有更多次要文明如赫梯文明,亚述文明,腓尼基文明,『波』斯文明,犹太文明等。
“咦,有没有写我们孔孟文明?印度凭什么也有?租界里那群印度阿三不一样是英国人的亡国奴吗?洋人的狗『腿』子,和海宋一样,凭什么写他们?”廖青云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就是没有中国仅仅在后面一种概述页面提到:连现在使用的指导农业的农历都是,明末清初的传道士汤若望给制定的。
想了好一会,廖青云勃然大怒,一把把那本书摔了出去,指着趴在柴火堆上的那本书好像指着一条毒蛇那般叫道:“什么屁话我们农历还是耶稣的人帮着『弄』的?这放屁啊你们丫的故意把我们给删除了啊我们历史从盘古开天地就开始,这起码和洋人上帝一般老啊”
突然,廖青云脸『『色』』一振,冷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是赵三桂那个人渣故意的搞这种出卖祖宗的勾当,明明有盘古有夏商周故意不提,真娘的邪『门』了,什么都是洋人好吗?农历也是洋人做的?放屁,我们神农试百草的时候,洋人肯定连茶叶都不知道,还不能拉大便呢”
说罢,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就到了那本书面前,盘算着是要撕碎还是烧了——这是妖书啊。
然而在他捏起死蛇一般捏起那本书的刹那,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一个绝好的素材吗?世界八大文明”
立刻他用颤抖的两手捧着那书回到『床』边,把『床』上用做被褥的破布一掀,『『露』』出席子,然后把自己的笔墨纸砚放上去,自己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拿『床』为桌子,看着那本书就抄了起来,一直抄到天『『色』』转暗,然后他以抱着自己儿子的心情快速跑到邮局,把一封厚厚的信投进了邮箱。
信封里就是他的最新力作《放眼看世界、八大文明古国国、印度、希腊、埃及、巴比伦、犹太、『波』斯、亚述》。
和选举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然而这封说明文一般的玩意,被『激』动的办事处经理拿天价用电报直,**申报主编看到了长长的电文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文房四宝、茶碗一起『『乱』』跳,叫道:“好文原来洋人可以修大塔的?原来我们中国这么强本来就该这么强八大文明古国啊这记者是谁?我要大大重用这秘密都能被他挖出来啊”
这封电报他一直看了好几天,直到廖青云附图的信都邮寄来了,主编他把这篇中国人第一次见的这种排名文章放到编辑里来讨论:肯定是头条,一定要发,这东西可比什么鸟选举有意思多了,起码让人知道是什么意思。问题如何修改润『『色』』得更好。
编辑们纷纷发表高见:
有人从运营和安全角度说:“自从10年前,北京战争战败,茶馆里都挂着莫谈国事的牌子,我们在租界虽然没有,但是不是小心一点?这种涉及洋人的排名可以搞吗?”
有人站在技术角度质疑:“我觉的不妥吧?修个四方的大塔就能排八大文明?什么空中『花』园,这不就是咱们的空中楼阁吗?明明不可能的事还有灯塔几百丈高?这怎么可能啊,乐山大佛要靠山才能那么高,洋人不可能在几千年前就搞出雕像来孤零零的站着当灯塔啊。”
但是主编大手一挥说道:“我们在租界,不管外边的事,不谈国事轮不到我们,我们本来就是忠君爱国的。否则报纸怎么卖?你吃什么?另外我找洋人问了,这文章说的都是真的。不要管修得出修不出,他们都能千里电报传音,以前搞个空中楼阁也是可能的。”
立刻有人自居为西洋通,站在儒家和大清国角度考虑了:“我懂耶稣教,这不就是犹太人搞的吗?犹太文明还能排进来?不妥不妥,他们对我天朝的毒害是有目共睹的,现在的宋夷和明寇都是耶稣教的汉『『奸』』还有洋人,不讲理的冲进来,太讨厌了。”
一言既出,立刻『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空对空的讨论,立足于如何可以表达自己丰富的儒家学识和对洋人的痛恨,最后主编拍板了:
“希腊就是白种洋人,一定要开除犹太更不要说了,绝对开除不开除就是国贼印度人和我们一样,感同身受,都被洋人欺负,看看他们的印『『奸』』在租界耀武扬威当走狗,就知道印度现在和海宋一样,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和我们是难兄难弟啊,这个可以有还有埃及,和咱们一样,也被西方人横冲直撞的进去了;巴比伦可以有,因为据帝灭的,太残暴了,太值得同情了……….”
最后,《申报》发出了一篇耀眼的雄文,『激』励了无数清国爱国知识分子的雄心和自豪感,那就是《论世界五大文明古国:中国、印度、埃及、巴比伦、亚述》
《申报》给出了充分的证据:人家有金字塔、我们有长城(没管最早的长城都是土墙);人家有空中『花』园,我们有阿房宫(厉害,但是被项羽那个没心眼的二犊子烧了,没遗迹,但反正就是厉害);人家有原始的外科手术科技,我们有神农尝百草;人家有排水供水系统和斗兽场、我们有大禹治水………….
并且《申报》高层底气十足:在排名中,鉴于中国的谦虚美德,并未出动大杀器《山海经》和《淮南子》,否则月亮都是我们的(嫦娥奔月)。
另外大家都很欣赏巴比伦和亚述,在各种排名中,巴比伦和亚述一直屹立不倒,是沾了老早就灭了的光,排进了它们两个死人就等于其他人排名更进两位,还显得自己谦虚和有同情心。
这是清国文化界(租界文化界)第一次开始“开眼看世界”,以“证据确凿”的“历史遗迹”进行历史排名,一时间:“我祖宗原来这么阔”的民族自尊心一下子就被『激』励起来了。
《申报》名声大振,五大文明古国的说法也流传开来,直到若干年后,一个敦促清王朝西化的公知,看到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说道:“这不科学啊什么亚述、埃及?五大文明古国?太难听了太难听了!还是三足鼎立更气派我们中国地大物博、历史悠久、人杰地灵、人民淳朴善良一直是世界第一,我们是状元,即便是皇榜也只排到榜眼探『花』前三甲,理四五名干嘛?假如有了洋人制度和科技,中国一夜之间就可以和洋人过得一样富裕、国家一样强大看看人家海宋和武明就知道了嗯,什么?你说他们都是神圣化?子不语『『乱』』力怪神,子科学,他们拜耶稣那不科学他们是蠢”
这公知于是大笔一挥,空对空砍了埃及和亚述,就剩下三大文明古国:中国、印度、巴比伦。
后来很多清国公知和他们的粉丝都相信中国祖宗是世界双极之一:中国和印度
所以廖青云在不经意间,开创了一个“真理”,*大文明古国之一的种种说法就在清国这么流传开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