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dong里还站着的只有七八个跟随高天师最久的嫡传弟子了,有两个人匆匆的走到dong口,从给信徒埋锅做饭的坑里提出一盆火炭来,用把铁耳两边各小臂长的铁链末端用木棍穿了,提着过来,铁炭盆已经被烧成了通红亮,chou出了抬铁链的木棍,放在地上的时候,那棍子中间已经都被烧焦了,就这样端端正正的放在高天师椅子前。
因为这个佛像的位置就是dong的中间,散烟较慢,大家就看着高天师被笼罩在一股股的烟雾之中,如同天神下凡。
有个弟子又拿出一叠黄sè符咒来,嘴里念叨着:“九天神佛下凡间,降魔除妖造新天;”然后把符咒往火盆上一扔,立刻烟火四起,符咒纸变成了灰,火上卷曲着。
这时高天师把脚从打坐姿势放下来,脱了右脚袜子和鞋,把kù脚高高的捋起来,1ù出瘦瘦的小tuǐ膝盖,高喊一声看仔细了。
然后那只脚赤着踏在了火盆里!
顿时火盆先一暗又猛地一闪,炭灰和纸灰被踩得漫天飞舞。
大家屏息凝气,盯着伸到火盆里的那只脚,虽然dong里满是烟,呛得人难受,但一个个却都翕动开了鼻翼使劲嗅着呛鼻的烟味,还竖起耳朵,人人都联想到了用烧红的铁器给猪蹄褪mao的时候。
然而既没有皮焦rou烂的焦糊味道,也没有mao被燎的吱啦声,只有脚踩碎木炭的啪啪声响;
那高大师的脚简直好像铁的,杵到通红的炭火里,一点都无所谓。
足足过了一分钟,高大师才把自己的脚从炭盆里chou出来,自己用手扑打了下上面的黑灰,拿脚心对着众人。
众人只见那脚毫无伤,还竟然被烧得干干净净的了!
脚上面的rou被烧得比小tuǐ看起来还显得白,什么土和mao都没有了。
大家连话都说不出了,有的只是一些人的从xiong腔里爬出来的无声惊叹,而另一些人则小心的用两手手心摁在地上,额头轻轻的接触泥地,生怕自己的声音打扰了前面的这个存在
“拿符咒来!”高天师朝弟子要过几张张符咒,然后走下椅子,在炭盆旁半跪在地,在大家眼前,在每个手心里摊上了几条符咒纸,随后慢慢的伸到链接火炭盆两耳的铁链下面,看那姿势彷佛是要用手端起面前的火炭盆那般
突然接着从下到上,每只手握住了一根铁链。
那火盆是铁的,下面都被烧红了,连着它两边耳朵的铁链又会有多么烫?
只听噗的一声,握住链条的高天师两只手心里的符咒全部起火,被捏得纸灰从虎口和铁链之间喷出来那般飞了足足半尺高。
说时迟那时快,高天师两臂伸直猛地挣直了铁链,火炭盆被两边拉得凌空而起,里面红的火炭和rǔ白sè的木灰全弹到了半空中。
这还没完,高天师大吼一声:“开!”
“嘭”的一声响,一只铁耳被铁链生生的拽断,火炭盆斜着砸在地上,火炭撒了一地,而高天师狠狠的两手朝下一甩,手里的铁链被掼在了地上,连带手心里的纸灰也被扔了出来,在空中1uan飞,彷佛一群穿梭在炭烟中的黑sè蛾子。
摄去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所有弟子的魂魄,他们跪在那里,或者直着腰或者半弓着腰,但是眼珠子已经没有一个可以转动的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和纸片残迹,高天师悠然的转身坐回到椅子上,把卷到kù脚的kù子放下,等他直起腰来,他的嫡系弟子已经给他端来了一碗茶。
他喝了一口,对着下面失魂落魄的众人说道:“你们这些人是我用天眼选出来的,份外有福气!而无福之人,是听不到朕说这些话的,看不到朕的奇能神迹的,朕早把他们打走了,所以你们才能第一次看到朕的神功。跟从朕的,水火不伤、灾病不入,保你家人三世平安,心最诚的朕还要带他去极乐世界享乐!”
“天师啊!我要跟从您学艺啊!”
“神仙啊,救救我吧!”
不知谁第一个喊了出来,接着好像疯魔了一样,几十人都对着这神仙一般的人物疯狂磕头。
不知磕了过了多久,只听上面高天师说道:“都抬起头来,朕再泄1ù些天机给你们。”
闻听此言,下面的人赶紧直起上半身,抬起满是土的额头,眼巴巴的看着高天师,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漏听了一个
高天师微微颔,正要说什么,突然他猛地转头望向东边,东边是黑dongdong的岩壁,他就是这样瞪大眼睛看了好久,剩下他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高天师突然头一低,好像瞌睡了那般点了头,头耷拉在了xiong口上,虽然一动不动但众人也看得出他突然有点委顿了。
几个最亲近的嫡传弟子互相看了看,愣了一会,四五个人围住高天师坐的那把椅子,对着在椅子上耷拉着头的他跪下,抱拳大叫道:“恭送牟枝磷陀龙王回宫!”
众人这才知道上高天师身的那神灵走了,互相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有点害怕,毕竟那神太可怕了。
“哎,今天不说天机了,龙王大神有事要我高要勤做了。”高天师的嗓音又变了,变成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公jī嗓子,声音也小了很多,完全符合他的身材和相貌了,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分别了。
指挥一个嫡传弟子去带着外围的弟子出去背谶语了,高天师从椅子上下来,招呼三个青年人跟他到佛像旁边的小dongxùe里,这时候他行动也不是刚刚手断铁链、炭火不伤,甚至于不怕洋枪的人模样了,而是有些驼背,tuǐ脚还有点瘸。
叫来三个他这半年收来的三个资格最老的徒弟,他指着东方说道:“刚刚龙王用天眼了,他老人家和我说,东边顺着大路来了两个洋教小妖,要对我们不利。”
“什么?洋教这群畜生这么快就知道了?”高个黑脸的大师兄怒喝道,接着对着高要勤弓腰问道:“龙王可否指教我们该如何行动?”
高要勤脸sè却有些恐惧,他小声说道:“龙王说来的这两个小妖都不是小人物,一个是跨海而来的魔国洋妖翘楚,金mao狮王;一个是本地的洋妖头子毒草魔使李约翰…….龙王让你们…让你们….”
“让我们干什么?”三个弟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看起来那表情比高要勤更无畏,高要勤一脸害怕的模样。
看了看三个人,高要勤一跺脚,叫道:“龙王已经用暴雨把他们阻在了路上,龙王让你们宰掉他们!”
“什么?”大师兄和二师兄也愣了,这虽然不是他们第一次杀人,但他们杀的是草民,而且只有三次,最近一次还是这草民先是勒索高天师,接着要去县城官府举报他们,被龙王预知了,在半路杀掉;而这次听龙王说,竟然都是头目,要是杀了这种人物,怕官府会知道。
而年纪最小,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三师弟,却问道:“师傅,您说有李约翰那狗贼是吧?”
要勤点了点头。
“让我去,我一定要把这狗贼碎尸万段!”那少年吼叫道。
高要勤和两个师兄被他吓了一跳,接着都理解的点了点头,还有人把手放在少年肩膀上拍了拍表示安慰。
为何这个少年会如此仇恨李约翰医生呢?
这少年名叫袁嗣会,是龙川本地人,村子就挡在铁路的必经之路上,当铁路公司轰隆隆的将铁河修过来,要求支付一点钱就让他们连家带祖坟带良田一起滚蛋的时候,村里人自然都怒了,更况且那铁河有名的阻断风水、振动地脉,十分的可怕。
幸亏龙川这个小地方总是夹在惠州和赣州之间的灯下黑,连海皇清乡都是走走过场,因此该地还有氏族长老存在,可以作为领头羊和主心骨,号召领导大家群起反抗铁路公司那群坏蛋。
铁路公司自然也不可能是吃素的,一见龙川人不合作,二话不说就上了打手和工人,和龙川人战做一团,互相都头破血流。
见对抗不过抱团的龙川本地人,铁路公司就请了城里的治安官和民兵出来,但龙川人也有火枪和土炮,铁路公司又没有占到便宜。
然后铁路公司暴跳如雷,悍然用炸yao摧毁了三村坟茔聚集之地,这jī起了造反一般的民变,铁路公司的打手和他们的走狗治安官被村民用火枪和火炮打死,还活着的抱头而逃,大家还不过瘾,就烧毁了村里的教堂,杀了牧师,然后蜂拥攻下了人心惶惶的县城。
袁嗣会就在这次民chao之中,他的哥哥被铁路公司的打手打死,母亲在对抗示威中被另外一方的流弹击中脑mén,这让他和父亲成为了抵抗铁路最jī烈的人群之一。
但是在大家群情jī昂的围住县城长老会教堂的时候,眼看就要屠灭全城之际,李医生出来了,他大义凛凛的要为自己身后的fù孺去死,震住了1uan民。
袁嗣会也认识李医生,李医生甚至mo过他的头,在他家住过,他为他们整个村的人免费看病。四里八乡的人可以杀死不怎么熟悉的传道士和牧师,但遇到李医生,还真没几个下得去手。
这时候有人要杀李医生他们,有人则喊:“不要杀他,李医生是个好人!”袁嗣会和他父亲也符合了后者,大吼:“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别动李医生啊!”
结果大家也不是想造反,既然杀人烧屋的劲头在李医生这里被挡住,大家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英雄”立刻都变成了“安安心心只要讨个公道”的懦夫,不敢在县城里1uan动,齐齐坐在衙mén口,要等朝廷给个说法。
朝廷没有给他们说法,而是派来了两个营的安南外国人军团,他们冲进县城,只要敢在街上停留的,见人就杀。
1uan民虽然手里都有枪和武器,可以打走治安官,但哪里可能是这种近乎正规军的对手,当即就被杀得血流成河,幸存者扔了武器,嚎叫着狂奔逃命。
袁嗣会的父亲因为有枪,放了两枪后,火枪shè的声音和火光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一群士兵朝他扑来,就在袁嗣会面前十米处,被冲来的安南士兵一刺刀捅死在街头,而他父亲的朋友,死死拽住袁嗣会从另一个城mén跑了。
一边狂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惊恐的不停回头望,一边眼泪双流,就是袁嗣会对那夜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不仅全家家破人亡,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了:那群安南兵屠灭1uan民后,根据朝廷里你永远不知道是谁的“有关大臣”的指使,又开出城外,把反抗者的核心那三个村子夷为一片瓦砾,把水井都封死了,连周围的田地都作为惩罚、罚没后朝周围地主拍卖,他们就是要这个火种彻底在宋国消失。
亲人死光了,家也没有了,良田也没有了,袁嗣会就流落到牛枙塘村,住在窝棚里,靠打打零工维持生计。
因为穷,他已经十八岁了,还娶不上媳fù。
就算活得这样惨,他从没怨恨过朝廷,相反他觉的自己走运,很感谢朝廷。
多谢仁慈的皇帝和朝廷,只是通缉带头煽动1uan民的几个大氏族,要把他们斩尽杀绝,至于袁嗣会这种小姓,仅仅把他们作为1uan民,而不是造反,要是后者,他也肯定活不了了。
至于家庭的惨剧,那只是自己倒霉,恰恰好挡在铁路施工的工地上了,若是让他可以再活一次,他打死也不敢阻挠铁路施工了,这不能和朝廷作对啊。
点背不能怪朝廷,命苦只能怨父母咯。
否则你就是找死!
直到半年前,在一个渡口撑船赚点伙食的袁嗣会小伙子遇到了高要勤师徒三人,这改变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