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老子又不姓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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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人口太多,李家买宅子的时候,就买了很大的地皮,但是即便如此,院子里也被旧有、新建的建筑挤得满满的,老二老大两家人,最为子弟众多,劈了宅子的西半边;剩下的老三老四老五老六瓜分了宅子的东半边;北后院现在被整理出来,做了《翰文书院》;

    老爷子的大院子坐镇在这宅子的最中心,宛如趴在蛛网中心的老母蜘蛛掌控一切,穿过作为遮蔽屏风的前后贯通的小前厅就到了老爷的门前。

    因此虽然整体占地很大,但一进大门的前院却被不停前压的各房院子围墙挤占得越来越小,前两年连作为照壁的假山都被迫拆了,老五老六几步就过了前院,穿过小前厅,站在前厅后门台阶上一望,就看见老爷子院子里灯火通明,彷佛逮住了林冲的白虎堂。

    “爹。”老五老六进了等着他们的中心小院,一眼就看到正厅里老爷子当中危坐,几个哥哥坐在下首,厅里被挤得满登登的,确实一副老爷审案的派头。

    “畜生!”李濂文大吼一声。

    “我们……”老五刚要解释,李濂文又大吼一声:“跪下!”

    老五老六对视了一眼,无奈的齐齐跪在父亲和兄长中心的地上,满头是汗,料想今日不大好过了。

    “谁叫你们把我孙子送去当兵的?”李濂文咆哮起来:“你们是鸦片抽疯了吗?!这么有辱门风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畜生!”

    “爹,您别气着,来来来,喝口茶润润。”老大强压脸上得意之色,站起来亲自给老爹斟茶,双手捧上,说道:“两个弟弟怕是年轻,没有考虑到咱们家是祖传书香门第吧?年轻人都喜欢洋物件,一入这宋地就迷了心窍,又心比天高,就错误的以为只要能做洋官就什么都可以,就忘了门风和气节,忘了咱们是书香世家。爹,您不必生气,他们都还年轻,年轻人走错一两步那是正常的,谁没年轻过?他们肯定会迷途知返的。”

    这番话听起来是劝老爷子的,要是不知道老大心里的想法,说不定还要感激他;但是老五老六早就在前院和老二家通了声气,知道就是这王八蛋告密的,现在又来撺掇老爷子上火。居然还给老爷子上茶?这就是故意给老爷子手里塞个可以摔的东西吧!

    跪在地上的两人恨得咬牙切齿,双手握成爪子,都抠住了地板的青砖砖缝,恨不得把那青砖当成老大的脸皮给撕下来。

    就在这时,两个小儿子就看见前面青砖地面上有水滴流下来,打湿了一片。

    一见这东西,老五赶紧低头,额头就快擦着地面了,他明白那是老爷子手在哆嗦打算摔茶杯了:老爷子惯用的发火开场白就是摔东西,类似于清国开战前的战鼓或者宋国的冲锋号,最喜欢用的道具就是茶杯,价廉物美,摔了不心疼。

    当然满是水的茶杯摔的时候,必然会搞老爷子自己一身,因此他喜欢先喝一点,手再抖一点,等把茶杯里的茶水搞得只剩小半的时候才摔,这样又有声响又有茶水瓷片飞溅、气势吓死个人啊,而且还不至于弄脏了自己衣服。

    虽然老五小时候一样受宠,结果被惯得是兄弟们里脾气最暴躁的,但那是对别人,面对教自己发火的老爹,他简直是耗子见了猫,别说暴躁了,差点连尿都吓出来。

    老六一样做了个头更伏低的姿势,但转眼他手握成了拳,牙齿咬在了一起,一副赌牌九时候全押的表情。

    现在不全押就没机会了:老爷子一旦摔杯为号,紧随其后的就是长达一小时到两小时的跳跃怒骂,你不可能有插嘴的机会。

    真等他骂完,发完火了,他也累得筋疲力尽了,那时候,就是拍板:你必须给我怎么怎么干!然后起身就走,回去抽鸦片睡觉了,你连个进谏、讨论、申诉、反驳的转圜余地都得不到。

    想到这里,老六突然从五体投地的跪姿,猛地立起了上半身,大声叫道:“爹,容我禀告:我没有让您孙儿去当兵,我是让他去做士!士农工商的士!”

    老六是最小的子弟,李濂文最为疼爱,老爷子的火全放在其他五个哥哥身上了,对他还真没发过什么火,因此他总是在老爷子面前最大胆的一个。

    李濂文正蓄气准备大发作,手猛摇茶杯呢,眼看快到了安全的水量,猛可里听到小儿子竟然站起身来反驳了!

    不由的呆了一下:这?我还没让他抬起头来,他就自己起来了!还竟然敢在我面前插嘴了?开天辟地第一遭啊!

    不过小儿子是他最宠的,狠不下心一茶杯摔在他脑门上。

    对反常的惊讶外加宠爱,让李濂文怔怔的看着老六李近忠,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不仅是老头子,从老大到老四都傻眼了,连老五都以一副找柜子下面掉进去的铜钱的姿势脸贴地眼珠朝上翻着看着弟弟。

    老六看着目瞪口呆的老爹,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一旦让老爷子醒过神来,那就是泼天大祸啊,他仓皇的说了起来,因为恐惧声音格外的大,大得好像嚎叫出来的,震得自己耳朵都听不清自己说什么。

    “爹,想来您今日发火,定然是因为我想让儿子去陆军小学。但是这个宋国的军和大清朝的军有不同。宋官也是士!您知道,宋国朝廷乃是复古春秋战国,才智之士被称为士,并不独尊儒家,因此有专事建筑、造船的墨家之士、有奋兴经济、制定刑法的管仲之流的法家之士、有传播福音、驱鬼治病的西洋阴阳家之士、也有教化万民、辅佐圣君的新儒家之士!”

    “宋国不重农民,任由洋纱袭取农民男耕女织之业,任由土地买卖,富人田连阡陌,穷人都变作无地流民去城里被洋机器喝血榨油;清朝是以士农工商为序排列,但是实际上,民间自古就有说法,商人是民之聪慧者为之,现在清朝名爵滥觞、遍地皆是官员,商人随便捐官,岂不是比农地位要高?因此清朝实际上也是士商工农,和宋国有什么分别呢?”

    “由此可见,无论宋还是清,谁不是以名利分等级呢?士人无论在清国还是在宋国都是一等一的上等人!只是宋国非独尊儒术,而是诸子百家一起复兴,因此士人类别多多而已!”

    “清国武职即便是武举也是粗劣不堪:举举石锁、开开强弓、骑骑马,在文试中用小抄乃至于替考作弊,更有甚者,直接搞到考题,请人答好自己带入考场,即便不识字也能混个武职;”

    “宋官并非是清官,下等粗人,而是兵家之士。我早已打听过了,宋国建立专门的军校招揽少年良材,并非只要他们练习熊举、马奔、猿射这些下等活计,人家有西洋兵书汗牛充栋,有中西贯通大才充作教师,少年入学从小便学诗词、练洋文、习兵书,一旦毕业即是千人敌,头顶十字军徽、身穿鹰羽海潮、手持洋银军刀、脚蹬齐膝马靴、座下乃是高头大马,身后是千人无敌洋枪军团,端得威风!而且被训得学识渊博、温文尔雅、人品稳重;出入官府与官员平起平坐,和洋人称兄道弟、收入也极其丰厚。上至圣君下至各级官员,无不尊重,赞其为帝国骑士;”

    老六一番嚎叫般的说辞,让在场父兄都瞠目结舌,老二最先反应过来,连连拍手,扭头对李濂文道:“老爹,老六说的在理,这宋官可非丘八,确实是才子佳士,我看湘军淮军自称是书生统军,但以他们的儒家士,可比不了宋国的兵家士,宋国兵家士都是中西贯通的,连口令都是洋文的啊。”

    李濂文没想到老六竟然冒出个:“兵家之士”,也是愣了。兵家之士也全都大名鼎鼎啊,比如春秋末有孙武、司马穰苴;战国有孙膑、吴起、尉缭、魏无忌、白起等;汉初有张良、韩信。

    对于这些人,儒家也是推崇的,谁不读《孙子兵法》呢?

    只是从战国之后,就貌似很少这些给人以文武双全印象的兵家英雄人物,带兵打仗的多成了造反的安禄山、杯酒释兵权的宋明开国元勋、以屠城为乐的元清屠夫之流角色。

    老大看老爷子被老幺吹蒙了,哪能善罢甘休,他听明白了老六话里任何一个字一个词,一个儒生谁不懂这些呢?不过其实没听明白老六的那套路,但内心就感到这小子有诈,所以也不顾掩饰了,跳出来叫道:“六弟,兵家之士说起来好听,但谁不要去战场厮杀呢?现在天下大乱,北有大清正统、南有海宋新锐、中有明王作乱,正是厮杀的时间。你让儿孙参军,不管是什么士,出入枪林弹雨、弥漫硝烟,总有性命之忧吧?”

    一听这话,李濂文眉毛一竖,心道:“对头!就算兵家之士被万民膜拜,但你老六儿子即便去了也不可能是大帅,就是个军官吧?被一枪打死的可能很大啊!你做个文官,这一辈子,谁能去衙门里把你一枪打个对穿?”

    老六惊恐的看了看老爹竖眉毛的表情、和手里又开始晃的茶杯,但侧头瞄了一眼正狰狞的看着自己的老大,心里一股野火起来,把惊恐冲了个七零八落。

    他大叫道:“有什么性命之忧呢?我要我儿子学兵家兵法,是出来做军官的,不是做小兵的!爹爹,咸丰末年,僧王大沽口炮击使舰、囚禁洋使、引发洋教军团震怒;英法宋联军摆开阵线决战大清朝北方主力!结果八里桥一战,三万满蒙铁骑一日之间灰飞烟灭、十万大军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咸丰爷仓皇移驾热河、京城百里坚城开门请降,大沽口到京城百里之间尸横遍野;这种大战,作为主力的宋军战死几人?不要说战死大帅大将,连小兵算上才二十个!”

    不就是因为这事,爹爹您才下了决心要回老家养老的吗?想想,几万人才死二十个,还是算小兵!当一个军官哪里有性命之忧了呢?就算不说宋国,咱们家在长沙的时候,可认识了不少湘军军官,从咱们去到咱们离开,他们死的多吗?除了心眼小、兵败自杀的和倒霉头上落了炮弹的,大部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现在都是用洋战法、排着队打枪了,军官一见势头不妙,扭头就跑呗。湘军可是在宋军面前吃了不少败仗的,这不也很安全嘛?

    就算孩子一直埋首文案,几十年里,谁没有个病灾、火灾、水灾的?就算喝口水也有被呛死的!而军人身体强健、饮食上好、不得抽洋烟,更不易染病!这么说起来,我觉的我儿子要是去练出来,说不定更有可能长命百岁呢!”

    李濂文握茶杯的手又不抖了,心道:“我擦!现在老子说什么好?”

    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李濂文扭头去看大儿子,老大咳嗽了一声,对老六说道:“六弟,当军官固然威风,也算是洋官。可是毕竟这个收入不会太高,混得再好,也就吃空饷和皇粮吧,想来想去,还是不如文官手握生杀大权、八方孝敬来得敞亮滋润……”

    “老大你这个龟孙!妈的,不整死我你不痛快是吧?”老六横了一眼老大,打断了他的话,叫道:“爹,您看,咱们韶关的知府市长是干什么出身的?是读书考出来的吗?他就是御林军锐矛军团的头目退役,被皇帝直接派来的吗?知府不就是个丘八出身吗!他不识字吗?他粗鲁不堪吗?他收入低吗?现在不是独尊儒术了,而是诸子百家百花齐放,兵家骄子不比其他人更难做官!而且一放就是个大官!”

    老六看了看几个面色各异的兄长,说道:

    “爹,其实您可能知道了,在座的兄长们有几个孩子去了教会学校,就想参加洋教科举,一举出人头地加官进爵。可惜,并不是进了教会学校就等于有官做,这宋国和清朝科举没有什么不同:清国是乡试、会试、殿试,这里是小学入学、小学考中学、中学考京城书院、中学和书院再参加殿试和海游士考试;一样一层一层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所以,认为进了教会小学就等于做官了,那简直是疯了!你一样要寒窗十年,而且还不定考得上,考不上还不就做个商人,这里又没有捐官。”

    说到这,老六他脸上带了一层残忍的微笑,看了看瞠目结舌的大哥,继续说道:“爹啊,您可能知道,我那儿子贪玩,真是寒窗枯坐,他坐不住。我都揍过他多少次了,没用!这不最近两年也不读书了,我就拉着他见见世面,已经绝了科举的心,不比其他兄长的门户里都有悬梁刺股勤奋学习的侄子。”

    “哪里、哪里,你儿子其实很聪明的。”从老二开始的几个哥哥都连连谦虚。

    但老六其实不是自谦,而是得意,他抬起下巴,叫道:“爹,其实若您孙儿明年能考中军校,即便只是个小学,我也可以保证:您孙儿已经金榜题名,这辈子算吃皇粮的官了!”

    “什么?”从老大到老四全张大了嘴巴,惊叫出来,一直以伸手进柜子底下找钱姿势的老五则怪异的脸贴地笑了起来。

    老六得意洋洋的说道:“什么学校都得自己考科举,都不算朝廷自己的,撑破天就算个公私合营,你就算在学历最高的京城教会书院毕业,非万里挑一的人才也得考试才能做官;但是军校不同,十二岁一入学校就算做军官,因为这军校乃是铁打铁的朝廷官校,简直就像清朝抬籍入八旗一样,汉人入了籍,就有铁杆庄稼吃!算高等人了!”

    “军校入学就是官,从帽子到皮鞋、从军装到礼服、从住所到书本,衣食住行所有费用皇帝都包了,五年下来,不仅还你一个威风凛凛的洋军官,还不花你一分钱!”

    “清朝是穷文富武,这里则掉了个个个,是穷武富文,你读书,就算在学校,自己私下里能不找先生自己辅导孩子嘛?这洋文、数学哪个便宜?”老六冷笑一声,说道:“为啥读文费钱,而读武不要钱,因为我们是官!”

    老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老六说你入洋学未必能当官,光看那眼神就是对着他孙子讲的,又想到人家都是有几个孩子就塞几个,这网撒的真大,自己就塞了一个孙子,吃亏吃大了,恼羞成怒之下,抢白老六道:“小孩读书,能费几个钱?这点钱,咱们家都出得起,不必为了省这点小钱去卖命给赵三桂!咱李家孩子一条命就值五年学费吗?而且和一群贱民的孩子挤在一起,出来能学什么好?!”

    “说我家孩子是贱民?为了省钱就去卖命?!我擦你个老龟孙!”老六咬牙怒视老大,好一会,突然呵呵一笑,伸出一只手指对着龇牙咧嘴的老大摇了起来,笑道:“大哥这就有所不知了,军校不是一群穷人在读。军校里寒门子弟很多,但多的还有一批人。”

    “什么人?”大家纷纷问道,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因为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孩科举都盯着教会学校,走文路,对于军校还真的没打听过。

    “皇族和贵族子弟!”老六大笑起来。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父亲兄长们,笑道:“你们啊,真是消息太闭塞了,志向也就芝麻粒那点大小。只想当官,就没想过封爵吗?”

    “封爵?”大家倒抽一口凉气。

    “宋国爵位分为实爵和虚爵,实爵都是辅佐圣君打天下的老臣,爵位世袭,但继承者爵位自动降一级;虚爵乃是荣誉爵位,授予者都是像大布商周开源这种豪绅巨富,只世袭一代,继承者头衔自动降格为准爵的骑士;

    “但实爵可以不降格、虚爵也可以升格为最低实爵——男爵,进入贵族行列;”

    “条件就是送爵位继承人进入军队为耶稣和圣君效命;服役若干年或者立下军功,伯爵的儿子继承就不再降格一级了,还会是伯爵;商人虚爵伯爵的儿子则不再只是个骑士,会升格一级成为男爵,就世袭罔替了!这政策叫做‘军为爵基’!”

    “所以,你们说什么海游士可以直接当大官,太飘渺了,万里挑一才出个海游士;而若是入了军校,稍微勤奋聪明一点,考入陆军中学之后,那就周围同学非富即贵,不是大商人的儿子就是朝廷封爵大官的儿子!而且贵族为了爵位继承的保险,一般都送两个儿子进去。”

    说到这里,老六握紧了拳头两眼放光道:“陆军中学和陆军学院的学生就是这个宋国不折不扣的精英,大商人们都去那里挑自己的女婿;而更优秀者,在军队打过几年,立下军功,皇帝替你做媒,指派皇婚,对象全是大商人!这政策叫做:‘军商合流’!一夜之间,这辈子不是大贵、就是大富!”

    “真的吗?”只把子弟混进唱诗班的老四一个鱼跃,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跪地的老六面前,瞪着他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濂文目瞪口呆,心道:“原来这里是重武轻文啊!武人也这么尊贵?不对啊,这地界国号为宋啊!”

    老大看着老六得意,肚里大骂:“你说我孙子不一定当官,你儿子凭毛和什么贵族扯上关系,那不一样扯淡吗?”想到这,老大指着李近忠道:“弟弟,莫要好高骛远了,父亲大人早就论过:这宋国圣君走得是赵匡胤路子,不,他就是赵匡胤转世!他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现在重武根本不是常法,一旦天下太平,当武官根本就没前途了,那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军为爵基、军商合流了;你看,这海宋一来重视商业,二来是汉人王朝,三来国君不兴大狱善待功臣官吏,这不就是个宋朝再世吗?要知道南宋时候,宋朝商业傲视天下,到了盛世的时候,谁不骂军人叫做贼配军呢?那时候为了找个人参军,从将帅到小兵,要脸上刻字怕你逃的,可怜啊。”

    一席话说得李濂文手捋胡须连连点头,点了一会,唰的一下扭头又狠狠的盯住了老六,又开始晃手里的茶杯。

    老六推开面前焦急的老四,看着老大,冷笑一声,说道:“大哥,你以南宋比这海宋,我看是不妥吧?”

    “怎么不妥?!咱们大清朝不就是在北方吗?不就是自称后金,奉金朝为先祖吗?这南宋难道不是在南方吗?不是汉人王朝吗?怎么不妥了呢?”老大咄咄逼人的问道。

    “宋朝时候,是汉人丢了幽云十六州,失了关隘;到了金宋对立的时候,是金朝金戈铁马可以随时攻击,宋朝年年支付岁币以求安逸;”老六指着门外高叫道:“现在呢?是谁的先皇基业其中的南方三省被夺走以袭破京城的耸人听闻的方式强行开国?是谁湘江以东被强行租借?是谁一言不合,大军就海陆齐发杀奔对方去了?是谁每次战败都要乖乖的掏钱支付对方敲诈?是谁赢多输少?这倒底谁是金朝谁是宋朝啊?”

    老四点了点头,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向老三和老二,说道:“这么讲有道理啊,这明显就是海宋算金朝,大清算南宋了啊。”

    老六附和老四说道:“没错!其实不要被海宋是汉人王朝蒙蔽了,这国摆明了就是当年的游牧民族,大清才是宋朝!你们看他是怪异的洋教,运兵全是冒烟的玩意,什么火轮船,听说现在还有了冒烟日夜行三千里的火轮车,这不就是当年的马嘛?一个个以奇装异服为荣,在清国能吓死个人,这不就是当年的胡服吗?每次击败大清,不要什么王座龙椅就是要钱!现在平均每年都你攻我攻的打一仗,这就是岁币嘛!人家英国听说不满意被称为夷人,规定清国文书里不得出现夷的字样,这海宋竟然规定清国外交文书里必须称他为宋夷!这哪里像文雅的南宋了?不折不扣的真野蛮人啊!

    现在不是啥太平盛世,这海宋背后是洋人国家,就是当年的蒙古,这里哪里是天下一统的架势,而是三足鼎立、战争不断的架势!各国谁敢武偃文修?谁不是拼命的买洋枪洋炮建洋枪队火轮战船队呢?就连湘军淮军那些读书人也不是以文为贵,而是以武晋身!这哪辈子可以算‘一根齐眉哨棒打下花花江山’呢?所以这里肯定重武!当武将肯定也是个贵字!”

    大家立刻议论纷纷起来,都觉得老六说的在理,李濂文和老大对视一下,都是茫然不知所措。

    老大看老爷子那眼神是问他:你还有什么反击吗?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对着得意洋洋的老六伸出了手指,手指都没伸开,他气急败坏强词夺理的叫道:“有点气节好不好?金宋大战时候,宋国百姓都自嘲:‘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何等悲惨!岳爷爷抗金功败垂成!何等凄凉!大清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家乡!是儒家正统!咱们家是既尊重热爱清国也效忠宋国!听你这么说,你这是想让自己儿子当金兀术,去砸清国百姓的天灵盖吗?要阵斩岳飞爷爷吗?”

    老六冷哼一声:“清国是汉人的吗?再说管他是金还是宋,只要我手里握着狼牙棒、砸别人的天灵盖就可以;只要我儿子建功立业、一辈子荣华富贵,那就得了!岳飞干我屁事,家谱和他扯得上话吗?咱家祖宗又不姓岳!”

    看着儿子们闹哄哄的议论,李濂文都觉的老六说的有道理:这个清宋双押,是不是还要来个宋国文武双押呢?

    对儒家而言,至于当金兀术还是当岳飞,没关系,反正只要不立于被灭的国,还能出将入相就得了,要是没有蒙古人来把两家都灭了,而是金人灭了南宋,那女真人肯定操纵儒家大喊:“金兀术是我大金杰出的将领,攻城略地,击灭了反抗大一统的跳梁小丑岳飞。”就像他们讴歌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一样。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头绪,李濂文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手都握得哆嗦了,愣是没摔出去。他对一群儿子挥了挥手:意思是老夫今天没辙了,你们先退下吧。

    一群儿子兴高采烈议论纷纷的走了,老大本来是要闹事的,结果闹得自己好像败犬一样,连老五老六都比自己有眼光吗?悻悻的跟着弟弟们出去,竖起耳朵跟着也想听听具体的消息。

    只剩下李濂文一个人坐在那里琢磨,想了又想也没有头绪,突然他大惊失色,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心中叫道:“我擦!闹腾了一夜!除了开头说了三句话,老子居然没插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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