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闹得太严重了!
老爷恼怒老大和管家现在才告诉自己这个事,不过事情还有转机,毕竟两个斯文扫地的混蛋还没把儿子们送进去,仅仅在家里“训练”而已。
不过即便他们真已经把孙子送进陆军小学了,李濂文也会拿棍子把两个不肖子打成猪头,然后让他们把孙子领出来。
这么体面的一家人干嘛自降身份主动要求做丘八啊?
就连人家湘军、淮军军官也都是读书人出身,谁能让自己子弟从小舞刀弄棍?这比做商人、做洋教中人更丢人。
老爷子立刻就让管家去找老五老六,准备叫过来大骂一通。
没想到管家一个人跑去了,一个人跑回来了。
“两个孽障呢?”李濂文端着茶杯低头喝问道,他本来刚刚就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并不放下,就预备着两个混蛋来了,先一茶杯掼碎在地,来个下马威!旁边老大捂嘴偷笑。
管家犹豫了一下,看着低头喝茶强压心头怒火的李濂文,他咽了口唾沫,这次不敢不报真情了:“听说五爷和六爷带着三个小少爷去河滩练枪去了。”
“扑!”一声,李濂文嘴里的茶水喷出了三尺远。
然后李濂文抬起头看了看惊骇莫定的管家和强忍奸笑的老大,想了想,猛地把茶杯掼碎在了地上,大吼一声:“反了!”
随后老爷子命令:两个混蛋一回来,立刻给他抓这里来。老大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就在老爷子房子里不走,等着看笑话。
管家偷偷通风报信,通知了陆续回来的老二、老三、老四,三个人都知道老大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公开举报了,又问了管家具体情况,估摸着老爷子这次是怒斯文扫地的事,属于定点杀鸡,老五老六死定了;但他们这样的牛羊估计个太大,老爷子暂时不管,就一个个提心吊胆的来拜见老爷子,等着看老爷子怎么处置老五老六。
没想到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等得老爷子和一群哥哥坐立不安,一直到了掌灯的时候,老五老六和三个孙子连带才灰头土脸的回来。
原来一群人被逮到治安局里去了。
罪名一:不带持枪证,公然带枪上街;
罪名二:民用枪私配违禁刺刀;
罪名三:在非靶场区,擅自开枪;
罪名四:因为罪名三,放纵未成年人擅自开枪;
还连带出了罪名五:私自制作违禁枪械(刺刀算枪械),连打制刺刀的铁匠都被抓进局子了,铁匠泪流满面,叫道:“我啥也没干啊,就卖给那家伙几把西瓜刀!”
老六也叫:“是啊,我这刀是用来杀西瓜的,谁知道后面有个环恰好能套在枪上。”
治安官的冷笑着把刺刀环套进枪筒上,用眼睛测了测刺刀到枪托的长度,一脸讽刺的反问道:“切西瓜还得套上杆子,你们家西瓜倒底有多大啊?”
其实老五老六他们一出门,就让沿途所有看到这幕情景的治安官骚动起来。
这两个大人和三个小孩雇了辆西洋式四轮敞篷大马车,小孩怀里抱着明晃晃的枪和刺刀公然坐在上面穿街过巷,马车一跑起来,刀光简直如个大旗插在车上一般扎眼。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治安官都激动到蛋疼:“这哪里来的土鳖给我们送钱来了?”
因此,当两人在河边让小孩打枪的时候,三枪一响,宛如冲锋号,一群治安官从灌木丛里如狼似虎的冲了出来,把所有人都摁倒在地,这时候枪烟还没散呢!
治安官们的眼睛里不是愤怒,而是满眼喜色。
宋国治安官很多都是当年的满清衙役,干的活也差不多,在宋国虽然各行各业赚钱都容易,然而对于治安官来讲,工资也不拖欠还是发亮闪闪的银币,比在清国衙门里做的时候工资高几倍,但是这个赚外快比清国要难多了。
首先,这边大商人虽然多,但不好勒索,动不动就告进法庭了;这边法庭和官衙是分开的,老爷不好管法庭的事。
其次,小民也不大好办了;因为吃洋教的汉奸越来越多;你不小心抽了一个卖豆腐小贩的脸,说不定第二天治安局就被教会上百号人堵了,等着小报记者给你添油加醋吧;
又或者领导黑着脸过来,把你臭骂一顿,谁叫他和那卖豆腐的在一个教会一个团契,牧师意味深长的对教会所有信徒在主日崇拜的时候说:“我知道咱们教会有些弟兄是做官的,但不要欺负穷人。”也许领导不怕牧师,但是领导的领导也在这教会里,而且专门标榜自己虔诚,意图高升一步。
反正教会让乱民自己串联,势力越来越大,底层治安官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黑钱自然还是要勒索的,只不过麻烦了很多,最好找个外地人,还得看起来土的,这才靠过去问:
“哥们,你信耶稣不?”
“不信!”
治安官一棍子抽头上了:“谁你妈让你在这里摆摊的?拿五角银子来!”
“哥们,你信耶稣不?”
“信!”
“信?哪个教会的?”
“韶关李村卫理会……”
治安官一棍子抽头上了:“谁你妈让你在这里摆摊的?拿五角银子来!”
“哥们,你信耶稣不?”
“信!”
“信?哪个教会的?”
“韶关浸信会啊……”
“什么?你也是浸信会的?你哪个分会的?”
“横巷街教会……”
治安官一棍子抽头上了:“谁你妈让你在这里摆摊的?拿五角银子来!”
“哥们,你信耶稣不?”
“信!”
“信?哪个教会的?”
“韶关浸信会啊……”
“什么?你也是浸信会的?你哪个分会的?”
“我是城中教会的…….”
“哦,”治安官会嘴巴塞了鸡蛋般圆起来,笑问道:“我也是那个教会的,做礼拜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
“我见过你,上次做礼拜的时候,我前面就坐着你们局长呢。”
“哦,你继续忙,我去四下看看。”遇到这种情况,治安官只能满脸堆笑内心咬牙切齿的走了。
所以近年来,随着福音化,头目们自然还是财源广进,国人不管信什么总喜欢巴结官府,而底层治安官们的黑钱越来越不容易收了:以前满清时候,可以搅鸦片馆,现在鸦片是国营的,洋药行会那群人别说勒索,比你都凶,他们和你头目称兄道弟的;
以前还可以勒索,但是天地会那群人不长眼,在海京作乱后,全部都去江浙打仗了,剩下不去江浙送死的天地会一概被称为流氓,天地会在海宋被定为非法造反组织。
算下来,唯一还可以提供稳定收入的财源就是:赌场、暗娼和没有牌照私自营运的皇帝车、四轮马车。
这是皇帝漏给他们一点的恩惠。
治安官们早明白自己的财源是什么:并非是合法的才有钱,而恰恰是非法的才会给你钱。
满清什么都禁:禁烟、禁枪、禁聚会等等,只要禁就可以勒索,勒索完了,随便你干嘛。
大宋禁娼,结果娼妓可以勒索、可以搞仙人跳,搞死那群不敬上帝不忠老婆私自的败类;
大宋皇帝车牌照有限额,结果在黑市一张牌照炒到五百银元,而且治安官可以勒索黑车;
所以治安官们天天研究新法律,希望找到“禁止”、“不准”、“严禁”的字样,只有否定词才有钱财。
但是皇帝有名的“懒”,不怎么管下面,所以“禁止”一类生财的法律条文太少了,相比满清而言。
只有最近两年出来的《卫生条例》里有大量的不准,结果韶关的总治安局老大以本城较沿海落后,没有实力新开局,提请圣上由治安局监管卫生,皇帝准了。
结果这个老大立刻被各个底层治安官奉为楷模:这才是关心属下的好局长啊。
从此经常会有治安官躲在街角处观察谁随口一口痰吐地上了:一角银子!
谁满脸急色张皇四顾,治安官是装作不管的,但是等那笨蛋解开腰带在某家墙角舒服的方便的时候,背后才会响起鬼魅般瘆人的笑声:“随地小便,五角银子!”
有人在桥下随地大便,猛不防一个治安官从天而降,一脚踩住那人的脑袋,叫道:“随地大便,一元!赶紧给我掏了,你的屎真臭!”。那人正蹲在地上露出屁股怎么能反抗,往往争辩:“大人,不是大便罚款五角吗?你怎么要一元?”
“谁家大便不顺路小便啊?”治安官捏着鼻子没好气的说道。
但是因为他们雷厉风行的罚款,只捞了开头一大笔外财,后来敢于公然吐痰、随地大小便的家伙越来越少,像老五老六他们一身平民衣服手操上了刺刀的长枪在大街上招摇而过的傻货更少!
民间持枪配刺刀绝对违法!
其实治安官们对持枪都深恶痛绝,倒不是嫌有人拿枪犯罪,而是目前持枪证是军火商和枪械捆绑在一起贩卖,你买了枪,店主给你登记良民证和枪械编码;各地治安局都大呼小叫的要求这个持枪证要收归他们查核发放,那时候就是一大笔银元来了;只是军火商不是善茬,不论中洋,这一系势力非常大,这商担心影响自己枪械的销量,愣是要维持现状,就和治安官一系角起力来。
但是发现一伙手持枪刺刀的傻货,毕竟是个好事。
敢于在大街公然持枪上刺刀的傻货一定也不会去治安局开的靶场练枪,那里一角银子一位一小时,是每个城市唯一合法开枪试枪的地方,自然死贵。除非在乡下没人管你,反正在城里你只要不在靶场开枪,那肯定三种情况:
第一:你正在被迫开枪反击针对你的犯罪;
第二:你正在枪击谋杀别人,或者你自杀;
第三:你钱包痒痒了,要交罚款了!
不论哪种情况,治安官都肯定闻风而来。
没有一个治安官打草惊蛇,而是远远缀着这伙笨蛋。
果然一伙人去了河边,还不知道宛如肥猪引来了老虎,后面早跟了七八个大喜过望的治安官过来。
结果在河边,等他们一开枪,治安官如神兵天降,立刻就猛虎下山一般从草丛里冲出来,把老五老六连带全抓起来了,一审,好么,身上也没拿持枪证。
喜欢玩弄枪械的人多了去了,但儒家世家出身的老五老六以前实在没这个爱好,本以为这边随便买枪也能随便放枪呢,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带着孩子到没人的地方,放了几枪,头上就被罗列了这么多罪名。
最后好说歹说,交出去两张大额十元纸钞罚款,才灰头土脸的从局子里出来,刺刀被没收了,枪被扣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