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的居仁堂,连日来朝朝暮暮迎来的是将军,送走的是将军,他们都是来向他们的总统“述职”的。冯国璋是第一位,冯国璋走了,山东的靳云鹏来了;靳云鹏走了,江西的李纯来了,山西的阎锡山、奉天的张锡銮、湖北的段芝贵、湖南将军汤芗铭,像买好了戏票进剧场一样,脚尖着猛地把手伸过来,面上带着依如过去的诚挚。
面对李子诚的热情与亲近,彭兆璜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叫“总-理”还是该叫的什么称谓?
第一次,彭兆璜发现自己如此的紧张。甚至有些敬畏地和他握了握手,陡然间为自己能站在他的面前而感到骄傲起来。他努力想说点什么。
“总-理阁下,见到您是多么高兴呀,”
和这么一个人物在一起能说些什么?
突然间,想及这一路上的思索,彭兆璜却意识到,如果抛开一切负面情绪,仅从国家的角度去看待这个年青人的话。无论如何李连云都是一个让人佩服、令人钦佩的人,他做到的很多人都无法做成的事情,而且,相比于国内太多“政治家”,他诸事以国为先的态度,确实让人无话可说。
事实上。在过去的两个月,李连云就任总-理后,所做的一切,与让他敬畏不同,他所做的事情,只会让人生出佩服之意,进而无话可说,最后再心甘情愿的追随这位“一心为国”的年青人。
“公望兄,请坐吧。”
转身指着办公室内的沙发。李子诚示意道,同时朝沙发走了过去。
不过在心情平复时,彭兆璜突然意识到,两人初一见面时李子诚的那句话,那句话会是什么意思呢?…,
而此时,他却看到李子诚却正在亲自为自己倒茶,直到他将茶杯放罢在茶几上之后,方才看着自己。
“说话老实话,公望兄。我讲不出当我得知国社党赢得湖南省议会1%的议席时。有多么的激动!。”
在李子诚说话时,彭兆璜却始终有些谨慎的看着他。他说话时略带微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而神采中却没有一丝狡赖之气。
“我本来以为,国社党在湖南,存在即是胜利,甚至两手空空的离开,我也不觉得的有什么意外的地方,毕竟……”
望着彭兆璜,李子诚笑了起来。
“湖南是国事研究会的大本营之一嘛!”
这会彭兆璜先是一紧张,随后觉得这口气并不多吓人,心里稍定了点。于是便说道:
“国社党于湖南设立党部,不过仅半年,可却能成为省议会第二大党,以此发展下去,至下界省议员选举时,国社党定会赢得省议会选举!”
彭兆璜这会说的倒是实话,任何稍有远见之人,都无法忽视国社党带来的“威胁”,而以彭兆璜为首的湖南国事研究会之所以会反对国社党议案,正是想借此阻止“国社党以议谋名”从而避免国社党的做大。
可最终的事实却超乎他们的想象,第一次议案表决之后,国社党的议员总会对新闻记者表示他们已经倾尽全力,虽然失败,但是为民谋利绝不轻言放弃,同时他们还呼吁“议会内各党有识之士、爱民之士能够给予支持”,化不利为有利,人们所看到的是国社党议员为民仗义,看到的是国事研究会、进步党同贪-官-污-吏的沆瀣一气。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到,对于国社党而言,无论他们的议案通过也好,否决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胜利,通过,他们实现了当初的竞选承诺,否决,那是因他们在议会中的少数席位,和国事、进步两党与贪官的沆瀣一气,导致了他们的失败。
最终,在下一界选举之时,人们自然会做出选择,他们会选择谁呢?
“公望兄,现在……我很失望!”
在说话时,李子诚从雪茄烟盒中取出一根雪茄烟,然后点着他,随后又叹息了一声,同时把第一口烟从嘴巴和鼻孔里慢慢地喷出来,
“说实话,公望兄,曾经,我对湖南省满怀期待,国事研究会诸公的为国之举,子诚至今仍铭记于心,我以为……”
吐一口雪茄烟雾,盯视着彭兆璜,他的神情有些恐惶,但却又有一些不解,对于彭兆璜来说,他的确有些不解,为什么李连云会说他非常失望呢?
虽说他想说什么那是他的事情,与彭兆璜没有任何关系,但彭兆璜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会让这位国务总-理,同样也是国社党的总-理对他、对湖南、对国事研究会生出失望之感。
“我以为,当一些人提出与国事、民众有关的议案时,他人同样可以抛弃党属之见。共同为民谋福,可是……”
苦笑的同时,无奈的摇摇头,李子诚随后又补充道。
“可是最终的事情却让我意识到,或许,我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对于中国人来说,他们宁要党见而不要民众。宁要派系而不要国家,难怪……”
抬起头,直视着神色有些惶惶不安的彭兆璜,李子诚又说道。
“梁卓如会选择“开明专-制”,实在是国人不知合作,中国本就一盘散沙。如此派系之见,又岂能谋求强国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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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长叹,李子诚沉默了下来,而彭兆璜却是没有说话,他知道李连云说的是事实,事实上,李连云的话如针一般,一针一针的刺在他的心头,的确。从他再次出任议长之后,所考虑的问题不是如何为湖南民众谋求福利,至少那不是第一位,而是把如何打压国社党,挤压国社党的生存空间,视为本职,这是议长之职吗?
显然,这不是!
这会,李子诚无论如何指责他、甚至痛骂他、唾弃他。他都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理由。在选举时,他不也曾信誓旦旦的宣称要为民福谋吗?要为民谋利而不惜已身吗?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承诺,现在不是只是信口雌黄罢了。
“总……”
不待彭兆璜说话,李子诚却是伸手一拦,然后认真的说道。
“这次请你来京城,不是太炎的意识,而是我的意思!包括那几本书,如果公望兄有时间的话,不妨看上一看,相信从中会得到一些启示!”
此时李子诚的话语极为诚恳,看似没有任何私心,可事实上,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本意是什么。现在对于势力较为薄弱的国社党来说,就是要建立统一战线,充分发挥一切力量,同国事研究会、进步党,以及其它的小党建立起一个统一战线,在统战工作的促成下,变他党为已用,最终超越他们,甚至取代他们,当然也可以吞并他们。
不过,现在就要对他们“晓之于理,动之于情,诱之于利!”,否则那统一战线何从谈起?
这会彭兆璜的脑海中浮现出拜见黄兴总-理时,黄兴的叮嘱。
“与国社党间,可利用国社党之攻势,助其事成,而又树立我国事研究会中立之色!”
按黄兴等人的打算,就是借助国社党在地方上发起的对地方政府的攻势扩大国事研究会的影响力,而这种扩大,则形成与国社党成鲜明对比的的中立地位,从而获得地方上的好感,对于吃过“二次革命”亏的国事研究会诸人而言,他们可是看到,正是李子诚的“中立”才使得他成今天之势。
可若是一味的与其对抗,无疑就会站到民众的对立面,最终为民众,尤其是士绅所抛弃,可如果国事研究会持以相对平和的立场,那结果境遇可就大不相同了,而这正是当年李子诚的角色,现在国事研究会却要在地方扮演这么一相角色。
“三天的新鲜劲一过,那些士绅们最终还是会选择相对平和的政党!”
彭兆璜的心里自然有他的打算,既然总-理那边已经有了定计,现在自然应该就坡下驴,而且还要向李子诚表明心迹。
“谢谢总-理,回去后,兆璜一定细细拜读此书!”
应声时彭兆璜只觉一阵耳热,在这件事上,他和湖南省国事研究会的做法着实有失厚道,不仅是有失厚道,甚至……嗯,现在不会了,虽说是策略上的改变,可也算是为民谋福不是?至于国社党?终归是国社党!
如果有一天国社党被民众、被士绅们抛弃,那是国社党自身策略上的失败,就像“二次革命”后,国民党为民众所抛弃一样,那是民众的选择,与国事研究会无关。
“从此之后,湖南省国事研究会一定与国社党一致行动,以为湖南人民谋福,为湖南人民谋利!”
彭兆璜的话说的很是慷慨,至于心下的那一番想法,自然也就不为人知了,在他看来,现在他不过只是尽“议员之责”,等到将来时机合适的时候。他同样也会尽议员之责,到那时,他的议员之责,自然不再是配合国社党,而是响应民意、顺应民心了!…,
“多谢公望兄。”
抱拳言谢时,李子诚知道现在理说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动之于情,
“公望兄。这次请公望兄过来,却是有一事相商!”
诱之以利!
利有很多种,有金钱、有美色、有名声、有国家,有民族,对于什么样的人,就要下什么样的饵。而对于彭兆璜这样的人来说,有几样东西却是他无法舍弃的,在过去的半个月中,自己先后约见了十个省的议长,那件事,和其中的几种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他们不能舍弃的,正如最初料想的一样。他们最终只能站在国社党的一方,也许他们觉得自己会是赢家,但是真正的赢家却只有一个!
“哦,不知总-理有何事?有用着得兆璜的地方,还请总-理直言!”
彭兆璜这会完全扮演一个“合作者”的角色,但是心里却是琢磨开了,这次来京既然是李子诚约请他,肯定不是为了湖南省议会内两党合作的事情,显然还其它事情。但会是为了什么事呢?
就在他疑惑时。却看到李子诚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从文件盒中取出了一份文件。
“公望兄。这里有一份文件,我准备在近日以国-务-院的名义呈请大总统!”
接过那份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国-务-院的“梅花徽章”,“梅花徽章”是国-务-院设立后,选定的徽章,而之所以选定梅花,却有着一番喻意,梅花的三蕾五瓣,代表三权分立及五族共和。且梅花凌冬耐寒,愈冷愈开花,象征坚贞、刚毅、圣洁,代表着国人的精神。梅开五瓣,象征五族共和,具有敦五伦、重五常、敷五教的意义。而梅花“枝横”、“影斜”、“曳疏”、“傲雪”,同时亦又代表易经中“元”、“亨”、“利”、“贞”四种高尚德行。
而正是因为“梅花徽章”的使用,才使得不过短短两月,国-务-院和总统府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国-务-院的每一个部门都使用梅花徽章,甚至就连“总-理旗”亦使用梅花徽章,而现在的梅花徽章在某种程度上就远象征着国-务-院,代表着李致远。
在心下感叹一番,国-务-院的“精于算计”以及“深谋远虑”之后,翻过那页封面,不过只是翻看一页,彭兆璜却是一愣,他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总-理,似乎在这一瞬间,他被这文件的内容给吓到了。
“总-理,您……”
彭兆璜的话语显得有些迟凝,语气更是带着浓浓的怀疑之意。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尽管语中带着怀疑之意,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因此升出一丝渴望,任何稍有良知、稍有远见之人,都会对这一份报告的内容生出渴望之意,对于遭受数十年屈辱的国人而言,总有一些事物能够挑动他们的心弦。
自“鸦片战争”起,那长达七十余年的历史,根本就是丧权辱国、一塌糊涂,简直就是一部“国耻史”、“卖-国史”,割地、赔款、列强特权,可以说也正因强如此,国人才会对国家权益如此的敏感。
而革命党之所以成为落水狗,究其原因,就是其以出卖-国家权益为代价换取日本的支持,革命党在“二次革命”失败后,转而向日本提出割让满洲,海南岛,组织国民军由日本军官带领,出让全国的警察管辖权和税务权,以换得日本派兵出战,后来,在日本出兵“胶澳”之后,甚至向日本表示平津和内蒙也不要了。…,
这些权益是袁世凯也不敢让的,而他们让了,在他们让出那些国家权益之后,待《中日盟约》被共之于众,国内舆论顿时鼎沸,甚至很多革命党人都以其为耻,在舆论的指责和国民的怒火之中,曾经风行一时的革命党成为了“落水狗”。
现在革命党不仅遭受国内外知名人士的遣责,甚至在月前,国会议员提及此时时,仍然通过“不赦”之议,在很多国民看来,他们犯下的“错误”,早已不再是什么“错误”,而是对国家的背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革命党都成为了卖-国贼的代名词。
而相应的,政府在道德上占据了“致高点”,现在谁还敢说“袁逆为洋人代理人”,即便是有人说,也没有人会信。
而此时,李子诚却正是用这种民族心弦去诱使彭兆璜和湖南为自己所用。
“总-理,您当真决定要这么做吗?”
再一次提出自己的疑问,彭兆璜的语气从迟疑变得有些激动,那一份文件中所提到的“不平等条约”,无不是负载了百年民族悲情,如果可以废除的话,那无疑就是解脱束缚民族尊严的锁链,终结一切耻辱。
可他不确信,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人敢去这么做。
“这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做,不记代价的去做,但,要做成这件事,单靠我一个人,单靠国-务-院不行,还要靠全国的支持,”
李子诚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临了却又是一问。
“公望兄,您会支持吗?”
“支持,这样的事情不支持,那还支持什么事!”
在激动之余,似又想起什么事一般,彭兆璜又连忙问道。
“大总统那边……”
“大总统那边,我去说服他!总之,公望兄,一但公文通传各国公使,我希望,湖南省,无论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坚定不移的支持我!”
在彭兆璜一口答应下来之后,为了巩固成果,李子诚却是在一番感谢之后一,又说道。
“最近,连云钢铁公司在湖南的祁东一带发现了一座大铁矿!”
笑着,李子诚便下了第三步棋——诱之于利,这是为了把湖南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当然也是为了个人利益。
“祁东?大铁矿?”
总-理的话倒是让彭兆璜一愣,这个消息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他却知道,连云钢铁公司的确派出堪探队在湖南省找矿,从欧战打响之后,这铁价一天一个价,铁矿石,也是一天一个价,战前,一吨铁矿石不过三四元,而现在,一吨却超过十元,铁价更是飞上了天,按报纸上说法。
“办铁厂比开金矿还挣钱!”
湖南发现铁矿,彭兆璜的心下微跳时,却听着李子诚又说道。
“钢铁公司不仅准备在湖南投资开采这座铁矿,还准备办一家炼铁分厂,到时,公望,您是湖南省议长,这于异地办厂矿离不开地方的支持,到时,你可要推荐一些股东啊!毕竟这办厂、办矿,单靠公司之力是不够的!”
三言两语间,彭兆璜却从李子诚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李连云这是在送他一场——大富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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