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年10月6日。
虽然快到“寒露”节了,北京城由于多日的秋高气爽,还是一派阳春天气。
颐和园的桂花开了,从万寿山香遍了昆明湖。难得有一个平静的日子,又是气爽花香,北京的男男女女大多从四合院里走出来,走向有树有花的地方,去舒一舒胸闷,去呼一呼新鲜。
至于京城中将要发生什么样重大的事件?
或许京中那些在旗的人不关心,对他们来说,这大清国亡了,就像是少了个魂似的,这乱臣贼子开什么国会、选什么总统,与他们有什么干系,若不是因为没有那个胆量,也没那个骨气,估计早有几位在旗的爷们学着那**党,提着炸弹扔到国会去了,让那些乱臣贼子再开什么国会、选什么总统。
但在中国像开国会,选总统,却还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第一次又怎么样呢?自然是万人瞩目,自然的倍受关注,与中国历史上任何一次改朝换找不同,“辛亥”所表现的应该是一种极广大的民众对于所谓的“政治”与“历史”的一种参与,虽然这种参与是透过了一些地方上的领袖人物来实现的,但是终归是中国历史中第一次的将民众的声音与地位理论上与口号上的抬高到了,一个足够让人觉得每一个人都有自豪感与责任感的地位,这种地位,这种地位所带来的自豪感与责任感,是整个中国从历史的时间角度还是空间上的政治版图中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正如此,这第一界国会,才会倍受瞩目,这第一次总统选举,才会让举国关注,对于很多人而言,似乎这国会已定,总统将选,下一定就是制宪,到那时,这国家啊……人们憧憬着国家强大的一天。
许多人一闭上眼睛,便浮现出了中国强大的一幕来,似乎这强国之梦,即将随着这总统选而变为现实
日升三竿时,国会大厅内热闹了,穿长袍马褂的、着雁尾服的、还有军戎齐楚的,三三两两、前前后后的各式人物走进来。他们是国会议员,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先例代表“民”来管理大事的人,他们中间有一些地方上的领袖人物,也有实业商人、有学者、有士绅、当然还有一些世袭王公,当然,如任何一国国会一样,国会议员自然是鱼龙混杂。
与议员走进会场的国会大门紧闭之后,一群群上穿便衣下穿军裤,脚蹬皮靴的人也来到会场之外。会场外没有坐椅,他们便挤肩而立。后来,人群里忽然竖起来醒目的标牌,标牌上大书着“公民团”字样。
没几个有知道,这是袁世凯为了能让自己选上大总统,特意“买得保险”,其中有军人、有警察,不过有一点是统一的,他们都是支持临时大总统的,不久,这看似散乱的公民团开始规矩了,他们颇为规矩的在国会会场外等着选举结果。
参议院议长王家襄主持了开天辟地的中国第一次国会大会,王家襄的体型有点发福的,罩一件银灰色长衫,光着刚刚剃去辫子的、有些儿青紫的脑袋,鼻梁上架一副并不深度的花镜;漫长的脸膛,大约是感到了负担太重,一直蒙着冰霜。
终于,他站起来,手里捧张纸片,端详了半天,才仰起面来,对着寂静无声的国会会场用低沉的声音说。
“今天到会两院国会议员共759人,符合法定人数,我宣布:国会会议开幕!”
他的话声一落,国会场内的军乐队便奏起音乐,场外放起鞭炮,热闹一阵之后,王家襄待掌声落下时又说道。
“本次国会会议议程,是选举大总统。根据总统选举法规定:总统选举以选举人总数三分之二以上出席、用无记名投票行之、以得票满投票人数四分之三者为当选。但两次投票无人当选时,就第二次得票较多者二人决选之,以得票过投票人之半者为当选。”
王家襄嘟嘟囔囔读着文字,可国会会场嗡嗡响着吵杂声。似乎这些铁定的标准并不是人们关心的事,其中议员们则是在想,真的要选总统了,自己的那一票有“价”了。
该怎么用好它?
能不能如自己意愿的用?
这当选首界国会参众议院的议员们大多是有才有识之人,对于今天的一场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会场之外那群“公民团”的事已经传了过来,只是是一伙号称“公民”的家伙组成的,他们要干什么?无非就是施压而已。
在进行选举议程后,会场一阵吵杂之后,大会主席、参议院议长着人把选票发到议员们手中,然后把桌子拍了拍,让大家静静,这才说:
“选举是庄严的,要以庄严的态度来行使个人权利,你认为有资格当大总统的,就投他赞成的一票;你认为该候选人无当大总统的资格,就投他一张反对票;不赞成也不反对,弃权也可以。现在开始填票选举。”
这同样是一番废话,是没有入进任何人耳中的废话。议员们手捧着选票,心想着该怎么选?应该选谁?选谁更合适,这毕竟不是选其它人,这可是选一国之大总统啊,无论如何,都得认真的选啊。
会场寂静无声,写票、投票依秩进行。然后,检票、查票、数票也依秩进行。选举结果:总统候选人袁世凯得票417张,副总统候选人黎元洪得票154张,而其他还有几个候选人只得零星数票。袁世凯这次虽然得票最高,但因为某些议员投了无效票,因而袁世凯的得票仍旧没有达到法定的3/4多数,因此还需要再进行一次投票。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会场内响了起来,国会会场的大门被打开,一队队“公民”走进了会场,当袁世凯首次没有当选的消息传来后,这些“公民观众”便整齐严肃地大踏步进入会场,将正在投票的议员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插翅也难飞。
议员们何时见过这等“民主”架势,只得推议长去交涉,要求这些人退出会场,不得干涉选举。谁知那帮人听后,反而大声嚷嚷起来:
“我们都是‘公民团”今日推选大总统,关系重大,倘若你们选出辜负众望的大总统,我们是不答应的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所选非人,今天各位就甭想走出会场”
如此情形,议员们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但是,令人敬佩的是,当时的那些议员们还是颇有些骨气的,在如此高压之下,他们偏不肯将票投给袁世凯。
第二次选举结果一出,袁世凯的选票多了26张,黎元洪的选票增加了张。仍然不够法定额。
由于这是首届国会,无论是国会或是议员对于投票流程不甚熟练,从发票、填票、投票、开票、唱票,这一圈搞下来大约要4个小时,这接连两次投票,天色已黑,议员们此时肚皮也饿了,于是打算明日再进行第三次选举。
但是,再次来到会场内“观看选举”的这些“公民团”们却不答应,他们早已将会场团团围住,许进不许出。
“不选出大总统,谁也别想出去”
这时形势紧张了:选票不够,袁世凯当不了正式总统;袁世凯当不了正式总统,会场外那群“公民团”的好汉们便不放手。
此时,红日早已坠落西山,鸡入圈、鸟归巢,街巷中的路灯齐放光明;无际的蓝天天幕上,也渐渐洒满了晶晶亮亮的星星。
时间到了晚上,议员们饿得急了,想闯出大门找点吃的,但那也不行。议员们还没等走到门口,便被“公民团”的人拽住,轻则破口大骂,重则饱以老拳,把议员们打得抱头鼠窜,狼狈地逃回会场。最可笑的是,某些议员好吸大烟,一时间烟瘾犯了也没法补充,这群人在会场上哈欠连天,鼻涕不是鼻涕,眼泪不是眼泪,真是急得抓耳挠腮,捶胸顿足,徒然让“公民团”笑话。
当然这时也有送饭的,毕竟当选议员中有几个不是颇有身家之辈,那些仆子见着老爷在里面受饿,自然要法送饭。支持袁世凯的进步党给他们的议员送饭来了,“公民团”的人便放他们长驱直入。公民党也派人来送吃的,堵在门外的“公民团”不让他们随便进去,公民党的人急忙说。
“我们是拥护袁总统的”
公民团听了喜笑颜开,大手一挥,说:
“那就赶紧进去吧”
而国民党派人送饭来,说。
“我们是国民党的,给议员们送饭”
“公民团”大怒,骂道:
“国民党的不准进,国民党行乱叛国,多饿死他几个才好,活该”
眼看不继续选举就不许出门,议员们也只好忍气吞声的接着进行第三次投票。按照《大总统选举法》的第二条:“两次投票无人当选时,就第二次得票较多者二名决选之,以得票过投票人数之半者当选”。也就是说,这次只能在袁世凯和黎元洪中间选举一人,而且只要过半数就可当选。
当王家襄宣布第三次投票时,待到选票发到各议员的手中,“公民团”的人又叫嚷起来了:
“选举袁总统”
“谁不选袁总统就别想出门”
“谁不选袁总统就别想吃饭”
在此喧嚣的声浪下,饥肠辘辘的议员们早已是手脚发软,头昏眼花。但即便是这样,仍旧有部分硬骨头议员在选票上画叉,以示抗议。等到投票结束,袁世凯得了507票,自然是过了半数,当选为中华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
消息从会场内传出,场外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
‘大总统万岁!‘这是‘公民团‘的欢呼声--好一群忠实的公民团,他们从上午子时包围会场起,直到深夜呼出这个5个字,共经历了14个小时,这些人同样不吃不喝,两条腿直立着,呼喊完了,才离开会场。
总统选出的当日,国务院即向各省都督、民政长、将军、都统、办事长官、经略使、镇边使、宣抚使、镇守使和宣慰使发出通电:
“本日国会组织总统选举会,依法选举。临时大总统袁公,当选为大总统,特此通告,希转知省议会,并通电所属各县、一体知照。”
“哎……”
放下手中的电报,李子诚整个人无奈的叹口气,孙氏开以武沦是非之先河,二次**弄巧成拙,而袁世凯呢?为了能当上大总统,弄了个“公民团保险”这又何尝不是弄巧成拙。
“致远,估计明天那,这报纸上就热闹了”
穆湘玥看着那电报,再想着下午收到的电报中关于公民团的内容,不用想他都知道,明天肯定是全国一片哗然。
“何止是热闹,根本就是授人以柄袁世凯他啊……”
长叹一声,李子诚摇摇头。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他这不是为了保险嘛”
穆湘玥有些不太赞同的说道。
“藕初,事实上,袁世凯当选为第一任正式大总统本是毫无悬念的,除了袁世凯,谁还能当这个大总统,议员们还会选谁?一次没选上,两次,两次之后,袁世凯就是唯一候选人,不选他还选谁?弄这个“公民团”啊,那不单是弄巧成拙了,还是授孙氏以口实,这叫什么?这要干扰选举,袁世凯这大总统之位便是得位不正了……前有孙氏以武论是非,今有袁总统选举搞小动作,这民主共和还如何搞法。这指不定将来会有多少掩耳盗铃、**民意的丑剧要上演,但中国当今政治头两人却先后开了如此恶劣之先例,中国……哎,孙氏始作俑者,难辞其咎。”
当李子诚说出这番话时,穆湘玥却看着他,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越来越觉得他变得有些陌生,如果说过去他只是商人的话,那么现在……想着过去一段时间,他对一些事情的安排。
“致远,你不去从政真是可惜了,若是你留在京城,没准……”
“从政?”
抬眼看着穆湘玥,李子诚笑摇着头,这绝对是一个笑话。
“从政非我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在我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上种我的田,办我的事,至于京城的那池子混水,还是留给别人趟吧,我那……”
走到窗边,望着华灯初起的连云港,李子诚面上尽是得意之色。相比于那些搞政治投机、玩弄政治权术、一生追逐权力的政客,自己在这里所从事的事业岂不是更有意义。
至少在这个荒诞的时代,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留下一些什么,他们去追逐他们的权力,玩弄他们的权术,至于自己,就在这里去创造一个梦想,一个属于的自己的,未尝又不是整个国家的梦想。
“给我十年,我可以连云、让江苏、让整个陇海铁路沿线,变成……”
沉吟片刻,李子诚吐出一句话来。
“走南闯北大中国,工业尽在陇海线”
道出这么一句不歪也不正的话后,李子诚的脸上推着笑容,而穆湘玥却在沉思片刻后,反问道。
“若是他们不让你安心种田呢?”
不让我安心种田
唇角一咧,李子诚的面上却尽是冷笑,走到办公室墙上挂的那副地图前,那副中国地图与外界不同之处在于地图上的陇海铁路以及沿线站点。
“藕初,陇海铁路横亘中国东西,以铁路将中国分为南北,一但铁路建成……,到时没我的同意”
沉吟片刻,李子诚的冷笑变成了自信。
“南边的别想北上,北边的别想南下”
李子诚的话只让穆湘玥一愣,作为六合公司的经理,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六合掌握的软硬力量,事实上在中国仅逊于袁世凯,远超过一省,但是六合却从来都没有显露出自己的力量,至少未真正显露出自身的力量。
“财政是庶政之母”
道出这么一句话来,李子诚的神情变得严肃而且认真。
“对于我李致远来说,核心就是赚钱,有了充足的资金,我们才拥有自己的精锐路警,才能将江苏陆军化为已经友,才能在这个不乱之乱世立足……”
听着致远的讲述,穆湘玥的心里却浮现出了的另一句话。
“以商养军、以军夺权、以权助商”
但这个念头却只一闪而过,便压在穆湘玥的心底,他宁愿意相信眼前的老友,真像他说的那样,他无意于政治,无意于,但……谁能掌握未来呢?
李子诚已经不再言语了,而是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连云,想象着在这片大地上,一栋栋摩天楼耸立起来,在那铁路线延伸的之处,一家家工厂拔地而起,相比于做为一个政客,这才真正的事业,真正的成就啊
“我要把这建成中国的纽约”
手朝窗外一指,李子诚无不认真的说道。
“不有朝一日纽约将只会是美国的连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