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啸老怀大慰,欣喜而满意地拍着他膝头道:“小虾呀,你这次工作做得很好,考虑得很全面,你爸知道也会高兴的。前两天他还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怎么样,我说挺好,还夸他说你养了个好儿子呢!”
徐虾不好意思道:“都是蒋叔你教我的。”又不失时机道:“蒋叔,这次活动,主会场交通局负责,我们也没什么事,郝处长也安排了联系人,倒是我们这边琐事挺多的。现在曲书记的开幕式讲话稿我已经整完了,您看我能不能就不去主会场那边,专心把闭幕式这块搞好?”好处到手,小虾适时从吃力不讨好的地方抽身了。
蒋啸想都没想便道:“你就专心搞这块,喜来登那边,让交通局自己搞去,他爱搞什么样搞什么样,让咱掺乎咱也不跟着掺乎。”公事到此说差不多了,又笑道:“你不还有私事吗?现在说说吧。”
徐虾略显尴尬道:“是这样,我那老乡,就是民政局办公室那初中同学,是他的事,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他?”
蒋啸点头道:“记得,不就那个武警转业干部吗?还是姜局长远房外甥,对吧?”
徐虾道:“对对,就是他,他女朋友想考我们办公厅公务员,让我跟您说说。”
蒋啸奇道:“怎不考他们民政局?待遇好,压力还小,老姜还能罩着?”这个问题任谁都会感到奇怪,所以蒋啸也问了。
徐虾道:“我也这么跟他说。可他女朋友刚决定考公务员,时间有点晚了,他们局今年只招三个,还都给定出去了,所以才来找我。”又加油添醋道:“他还说要豁出去直接来找你,叫我给拦住了,我让他别冲动,答应帮他问问,让他先等着。”忽又想起一事:“他还说会找时间跟他舅说,让他舅给你打电话。”
小虾喋喋不休,显然有点磨不开。
蒋啸满含笑意,心里直乐,觉得孩子们挺有意思。不想让小虾太局促,首肯道:“初中同学能处到现在不容易,好好处处行,那就让她报吧。”
徐虾喜出望外道:“那就谢谢蒋叔了,哪天我让他带女朋友去看你。”
蒋啸微笑道:“不用,你们小哥们好好相处就行。”
小虾说到底还是年轻,经历地位欠缺。在他看来,考公务员是件大事,但对身为市委办公厅主任的蒋啸来说,就跟眨下眼睛没什么区别。这种事对有实力的人来说,根本就不需要求人;实力不够的人,也求不到蒋啸这个层面。再者还有金彪当民政局长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有拒绝的道理。
公事私事一遭解决,徐虾兴奋地出了蒋啸办公室,就打电话给金彪报喜,谁知这家伙非但不感激,还说风凉话,说什么“我没说错吧,只要你一开口,你们蒋主任比放个屁还容易地就能把事解决”,这叫什么人?
◇◇◇◇◇
回到办公室,徐虾开始着手闭幕式事宜。先通过文化局联系了几家民间艺术团,又陆续给几家礼仪公司打了电话,假装委托让对方先传一份草案。其实压根没想花这冤枉钱,就是想借鉴借鉴,然后再压个对方无法接受的超低价把生意搅黄。
纪念品他也想好了,就用林安安店里的高档化妆品,反正那东西贵得离谱,林安安又是总代理,价格随便定,谁也挑不出毛病。不过要等到最后,等所有价码都确定之后,把所有富余的经费有多少算多少,全都打进去。世上没有比林安安更可靠的人了,他可以完全坦然地做这件事。
打一天电话,约定一系列见面时间,下午四点,金彪又来电话了。
徐虾接通:“金彪,怎么样,报名了吗?”
金彪没答:“我在你大门口呢,赶紧下来。”
徐虾奇道:“怎么了?出岔头了?”
金彪不容拒绝道:“让你下来就下来,下来不就知道了。”说罢电话一挂。
徐虾摇摇头,套上外衣下楼。刚出楼门,就远远看到金彪的车,还有车前的两个人。不仅金彪自己来了,把陈妍也带来了。
三人在门口的大树下见面,同样的位置,昨日陈妍曾给小虾打电话,那是一通让小虾偷窥得心酸难受的电话,他记忆犹新。此刻,女孩儿仍站在树下,却有些拘谨,两手垂在身前,微低着头,唯独不见想象中的雀跃。
徐虾对女孩儿点个头,规矩规矩道:“陈妍,还好吧。”
陈妍嘴角一动,算是跟他笑了下,接着微鞠一躬:“徐哥,谢谢你。”
徐虾有些奇怪,问金彪道:“金彪,报完名了吗?”
金彪大咧咧道:“刚刚已经在网上报完了,想到你帮这么大忙,昨天吃饭又没去,就和陈妍商量一下,决定找你吃个饭,算是先表示下感谢。”
徐虾点下头,下意识去看陈妍。女孩儿似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神情淡然,不见丝毫起伏,心中愈加诧异,改口道:“吃饭着什么急?还有一周多就笔试了,有这时间不如让陈妍好好复习复习,等陈妍考完我们再聚?”
金彪觉得有理,低声问:“陈妍,你看行吗?”
陈妍回过神,冲金彪笑一下:“金哥,你定吧,我听你的。”
金彪转回,对小虾道:“那好,就按你说的,等陈妍考完再吃饭,到时候把安安和刚子都叫来,大伙儿好好聚聚。”
两人随后道别。金彪要送陈妍回学校,屁颠屁颠地跑去开后车门。
陈妍上车的一瞬,终于回过头,向小虾扫来一道经意不经意的目光。
这是一道似幽似怨的目光,有感激,有无奈,或许还有埋怨,徐虾读懂了。他早上的担心被证实,陈妍在巨大恩惠的压力下,只要想要这份工作,哪怕为了报恩,也只能跟着金彪。换言之,她根本就失去了选择的余地。
陈妍坐上车,又恢复了那份淡然的表情,两眼安静地望着前方。
徐虾有些难受了。同现在的陈妍相比,他更希望看到昨日那个紧张、焦急、窘迫的女孩儿,至少,清晰地保留着属于自己的鲜活。
金彪把女孩儿送上车,又跟他道个别,跑进驾驶位把车开走了。
怎么会这样?徐虾望着金彪载着女孩儿消失在街流尽头,觉得心里忒不是滋味,搞不清自己是对还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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